樊欣稍稍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餐厅内的那些图，回了一句：

“这些，画的是‘临川四梦’么？”

一瞬间，樊欣从汤老板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惊喜的神色，看来自己答对了，所以对方显得很满意。

“姑娘，我在这儿开店也有些年头了，很少有人能看出来……毕竟，昆曲这类古典艺术，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有点太老派了。”

徐可可本想等汤老板离开后再向樊欣打听挂画的事，但见他俩聊得这般热络，还是按捺不是心中的好奇，追问起来：

“欣子，你刚说的‘四梦’到底什么啊？”

“‘临川四梦’指的是剧作家汤显祖的四部经典作品，即《牡丹亭》《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的合称，说的都是和‘梦’有关的故事。”

“好厉害啊……”

可可感叹的同时，不忘拿出手机查了起来，薛蕾和铁军也是，突然对樊欣提到的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见状，汤老板的心情也很不错：

“说的没错，它们都是和梦有关的故事，但很多时候，‘梦境’的意义远远比我们想得更重。”

“梦境……的意义？”

“对啊，梦境不但是现实经历和真实想法的映射，有时候，还能预测一些事情。所以说，如果你在一段时期内反复做情境相似的梦，那就说明……”

汤老板在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与樊欣同桌的其他几位，见她们正沉浸于搜索“临川四梦”呢，才又神秘兮兮地对樊欣说了一句：

“说明——你的梦想要告诉你一些事。至于它具体想让你了解什么，这个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找出来。”

汤老板说的很玄乎，樊欣似懂非懂，但不知要从何问起，索性作罢，感谢地点点头，准备以简单的寒暄结束这场对话，因为此刻她还饿着肚子呢！

“谢谢您，这还挺有意思的，接下来，我也会多多关注……关注自己做的梦。”

她觉得自己讲的有些尬，可汤老板不但不在意，还大手一挥，直接宣布：

“今天和你们聊得很开心，既然和姑娘这么投缘，这一顿饭，就算我请你们的吧！”

听到免单的好消息，可可她们的注意力又瞬间被拉回到餐桌上，樊欣本想婉拒对方的好意，奈何汤老板只是轻轻一笑，以有事要忙为由走开了。

“欣子，你好厉害呀！你刚说的‘临川四梦’，我之前有听过一点，但没啥研究，刚查了一下，确实经典！”

这段小插曲使可可非常激动，不过薛蕾还挺淡定的，她一边优雅地吃着脑花，一边说：

“是啊，之前就听说这老板挺大气，没想到真是这样——咱点了这么多菜，竟然直接给免单了，看来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军儿，你也多吃点，太瘦了。”

能让薛蕾这样身材的人形容为“太瘦了”，可见铁军确实需要多吃点，她也愉快地应着：

“好嘞！我最近已经比之前吃得多了，努力增肥中。”

铁军说的是实话，自从转到这个宿舍以后，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虽说还是瘦，但精神状态有了很大的改善。不过，她这话还是有点“拉仇恨”的，可可率先表达了轻微的不满：

“增肥？军儿你可别气我了好吧，我减了那么久都没啥效果呢……欣子，你啥情况呀？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一直搁那儿发呆，到底在想什么呢，还是在看啥？”

可可顺着樊欣愣神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个位置没有其他食客，只是靠墙的架子上摆着一个朴素的藏蓝色陶瓷花瓶。

其实，樊欣只是还在考虑与李浩凡有关的那些梦境，经过汤老板的提点，她就更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梦到那些情境了。于是，填饱肚子后，她就开始整理脑海中的线索，直到被可可的问题打断了思绪。

“我……我觉得那个瓶子挺好看的。”

愣神时，樊欣的目光其实没聚焦，但她不想多做解释，见可可扭头看花瓶呢，索性顺着对方瞎掰了一句，没想到可可还挺较真的：

“真的吗？你说那个花瓶啊，哪里好看了呀？”

为了证明自己对那花瓶是真感兴趣，樊欣甚至将相机都取了出来。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她想给那瓶子拍张照片，顺便试试当下的光线，好为后面的合影做准备。

“仔细看，会发现上面的纹饰很有特点呢，虽然色调比较暗，看不大清楚。还有那个光泽啊，质感啊……”

樊欣夸不出新的词儿了，赶紧调好参数，按下快门，试图以这些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无措。可就在检查拍摄效果的时候，她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欣子？怎么了，你怎么看这花瓶的照片都能看呆了呀，真有那么好看嘛？”

听到可可的问题，铁军也对樊欣刚拍的照片产生了好奇，附和道：

“学姐，我也想看看。”

坐在樊欣旁边的薛蕾干脆一侧身，直接向她那边靠了过去，只是等她看到照片的一瞬间，令樊欣感到疑惑的画面立马就消失了，因而薛蕾只看了一张略显平淡的素色花瓶照。

“恕我没啥古典艺术方面的知识，这瓶子，看起来好像没啥特别的。”

经过薛蕾的“鉴定”，可可和铁军在看过照片以后也纷纷发出感叹：

“欣子，没想到你对这些还真挺有研究的哎！”

“是啊，学姐，我进来以后完全没注意到这个花瓶，但你能发现它的美……”

面对她们所说的这些，樊欣也不知该怎么回复，只好沉默地笑笑，此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照片里，站在花瓶前头的那个背影，到底属于什么人？

***

饭后，一行四人在“斜阳煮串”的门口找了一块绿植较多的位置，请餐厅的工作人员帮忙拍了个照。虽说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自从铁军来了以后，大家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一起合个影呢。

到了室外，樊欣重新调好了相机参数，因而拍摄者只要将镜头对准她们，按个快门即可。等相机重新交还到樊欣手中时，她又在其中发现了新增的作品。

之前太忙，樊欣也有好一阵子没用它来拍照了，但这物件的功能依旧强大，传达出的信息则愈发令人迷惑——

新增的照片和现在拍的合照一样，同样是以“斜阳煮串”门外的小院子为背景，然而，画面中的人影似乎都处在高速运动之中，看起来都很模糊；更诡异的是，那些人影身后的玻璃花窗内，映出了明显的火光……

这是过去的事么？还是未来可能出现的灾祸？这一切，和方才新增照片中，花瓶前那个男人的背影是否存在联系？

樊欣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打算赶紧看一眼照片下方显示的时间，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以便采取相应的措施。没想到，她的计划一下就被打破了。

“欣子，是拍得不好么？你怎么又在那儿皱眉头啊。”

“我看一眼就得走啦，还要赶去学生会办公室给他们开会呢！”

“学姐学姐，我也想看一眼，我没闭眼吧？”

可可三人直接冲到樊欣身边，热热闹闹围着她要照片。结果，还没等她确认那张“预言照片”的时间，就失去机会了。

尽管有点懊恼，但转念一想，自己还可以单独找机会来这儿取景拍摄；另外，这次的合照拍得不错，刚又吃到了一顿美味的“霸王餐”，樊欣努力想着开心的事，只求尽快平复下情绪。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点，又听到手机响起了一阵消息提示音，同时，脑中的那个声音却告诫她：

“接下来收到的这个消息，不必理会。”

***

与薛蕾道别后，其余三人按计划回到了灵犀摄影工作室。

走在路上那会儿，樊欣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手机，发现又是李浩凡发来的消息，想约她晚上一起吃个饭。

本想回个消息拒绝他，没想到低头看手机这会儿，恰好有个边看手机边骑车的家伙经过，险些撞着她，好在可可眼疾手快，一把将樊欣拉了回来，才避免了一场小型交通事故。

“欣子，走路时别玩手机啦，注意安全啊！”

于是，樊欣才被动地做到了“没有理会李浩凡”。

到达工作室时，郑虔和林龙正在合作组装相机，魏万则忙着调试摄影设备，应该是在为稍后的拍摄工作做准备。

“辛苦啦！还以为你们会午休一下呢。”

可可她们的任务主要是完善大赛汇报要用的PPT和商业计划书，需要等最新版本的“灵犀相机”研发到一定程度后再开工，今天上午就没过来一道加班。

此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樊欣向大伙儿打听“赵安琪”情况的那一天，工作室里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当时，刚睡醒的郑虔迷迷糊糊的，在大家的催促声中看了一眼樊欣发的消息，竟一下羞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否定道：

“什……什么前女友啊？我还没谈过恋……恋爱呢，更加没听过什么‘赵安琪’、‘李安琪’的，我喜欢的是可可！”

说完这话，他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呵欠声被现场安静的氛围衬托得尤其刺耳……下意识转身看了一眼其他人，才想起来——徐可可本人也在场呢！

尽管他对可可的喜欢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但这样当人面大声告白的举动，依旧叫人不大适应。郑虔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可可已经迅速跑出工作室了，两人时隔一天再度相见，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我们今天不打算午睡呢，对了，可可姐，你说的那个客人，是不是快到了呀，我看她约的时间是20分钟以后吧？”

听魏万这么问，可可赶紧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果然，发现了几条新的未读信息，是那个名叫思敏的客人发来的：

“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