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他这样说，陆明玉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才问：“怎么回事？”

林霖憋着一口气，将下唇咬了又咬，假笑着，“姜雀已经杀青，我的戏份还没拍完，不能帮你盯着他了。”

他不肯信姜雀，却也没办法再信陆明玉。

“没关系，你的事比较重要。”陆明玉以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办。”

他已经拿到第一个电影主角，其他想要的东西还会远吗。

陆明玉向他打听剧组后续宣发安排，明显觉得林霖说话情绪低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林霖拒绝接受他的关心，心里想的是陆明玉最好亲自上阵与姜雀争个胜负，才不枉他挡在陆明玉前面这么久。

他隐隐觉得他们这段友谊最终是好是坏，全然系在姜雀这个第三人身上，多么荒谬。

从《归巢》杀青，姜雀的下一份工作还没有着落，于是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进修班里，跟同学们一起排练舞台剧，准备在电影学院年底的晚会上表演。

进修班都是已经入行的演员，白天有各自的工作，晚上人才能聚齐。姜雀在论坛上买了一份表演系的课表，白天利用时间去蹭课，晚上跟同学们磨合舞台剧，深夜回家浑身腰酸背痛。

姜雀不仅自己用功，甚至问姜度要不要回去读书，不指望他能一时把功课补回来，只希望他过上和同龄人一样的生活。

姜度想了想没点头，“我还没准备好。”

姜雀不逼他，今天兄弟两人的生活勉强回归正轨不只用了三年，还有姜雀的上辈子。

这天晚上姜雀和同学将舞台剧第一次脱稿顺下来，大家互相拍手鼓励，剩下的工作留给明天。

姜雀换上厚外套准备回家，衣服是电影学院的校服，下摆长度到他的小腿，远远看着他整个人十分修长。

“姜雀，你留一下。”授课老师忽然喊住他。

姜雀恭恭敬敬的，“洪老师。”

这位洪姓女老师是进修班主要的授课老师之一，台词功底深厚，年纪不大已经评上了教授。

“我最近经常在学校见到你，你很努力啊。”洪音说。

姜雀很谦虚，“只是最近比较有空。”

“那刚好，我这里有份工作要给你，朋友的杂志，在筹办明年的开年刊，我觉得你很合适，不过不是什么大刊。”洪音微笑着递出一张名片，上面是摄影师的联系方式，“想试试的话你联系他，提我的名字就好。”

姜雀道谢接过名片，好奇地问：“您为什么愿意推荐我？”

“总见你到处蹭课，印象深了点。”洪音语气轻松，她喜欢肯吃苦练功夫的学生，“你这么努力，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给你机会，白天我的小班课你也来蹭吧，我不赶你。”

姜雀惊喜万分，一再道谢。

洪音只是笑笑，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二天姜雀打电话询问，对方给了他时间地点，要他过来面谈。

姜雀去之前做了点功课，他将摄影师的作品集一一看过，揣摩着对方的审美偏好为自己搭了一身衣服，比着衣服照镜子时突然灵光一闪，上辈子某个风格相似的小众品牌曾狠狠出过风头。

他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依稀记得当初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

主理人因为品牌效益不佳发布闭店声明，洋洋洒洒几千字细数自己这些年付出的心血，最后自嘲只能回老本行给人拍照去，又因为这位主理人曾帮不少巨星拍出过神级经典写真，这条伤心的博文下竟然都是各家粉丝的欢呼，很是热闹了一阵。

姜雀猛地扔下衣服，打开软件搜索那些零碎的信息，终于将整个事件拼凑完整，遗憾的是洪音给他的名片只是那位主理人的徒弟。

姜雀倒没有很失望，毕竟洪音提前说过是不出名的杂志刊，他的咖位不足以与顶级摄影师合作，但加点印象分还是可以的，徒弟对师父的品牌一定熟悉。

姜雀临时出门，去那位主理人的服装店中买了件衬衣换上，不会显得刻意，又足够拉近他与摄影师的距离。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面试地点是一家摄影工作室，姜雀提前十分钟到达，前台将他请到休息区坐下。

“刘摄正在忙，麻烦你稍等一会儿。”

姜雀点点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大门不断有明星进进出出，工作室倒也十分热闹。

很快他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视线从角落里投射出来，不曾间断。

姜雀倏地回眸一扫，那人被他逮了个正着，地鼠一样猛然缩到立式空调背后，几秒后又从后面走出来，心虚地不再看姜雀，来来回回走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实则余光一直在偷偷观察姜雀。

“尤哥，好久不见。”姜雀远远地喊了一声，带着点奚落的笑意。

这人不是他的经纪人是谁，当初尤良毫无征兆突然跳槽，不仅扔下姜雀不管，还把那些正在洽谈的资源通通回绝，姜雀被他狠狠背刺，说不恨是假的。

尤良也知道自己理亏，现在见到姜雀心里发怵。可为了钱不丢人，他死守着姜雀这个犟种这辈子都等不到出头之日，瞧他现在带的艺人，不用他操心就有人铺路，现在男主还没演，已经要上杂志封面了。

“你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尤良强装镇定，走到姜雀面前居高临下地问。

姜雀左右看看，没找到陆明玉，“我来工作啊，你不会以为离开你这个经纪人，我什么都做不成吧？要我说人得学会反思，陆明玉的工作也不是你协商来的，说明不论带哪个艺人，你都是这么差劲。”

尤良脸色不大好看，食指推了推眼镜做掩饰，“你在外面坐了好一阵都没人出来接你，我看你的工作大概还没谈拢，就不要说大话了。”

“那是你还没看到，马上我就有新工作了。不靠我废物的经纪人，更不靠那些歪门邪道。”姜雀说。

尤良微笑不语，他笃定姜雀只是嘴硬，于是捧着一杯茶在姜雀身边坐下，等着看他的笑话。

姜雀并不理会。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姜雀还坐在原地，他忍住没有给摄影师打电话。

拍完写真的陆明玉从棚里出来，接过小助理帮他准备的咖啡往外走，他皱眉，“尤良呢，我给他发工资可不是让他摸鱼的。”

小助理说：“尤哥在外面跟姜雀聊天。”

陆明玉一顿，瞬间换了表情，笑着说：“真巧。”

他快步走到工作室前厅，跟着尤良一起在姜雀身边坐下，假意友善地说：“又见面了，在外面等这么久很辛苦吧，需要我帮你介绍工作吗？”

姜雀肯定他没有这么好心，“我以为上次在《追踪》剧组的事会让你生气呢。”

“我当然是生气的，但这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而且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你瞧我今天就是因为《追踪》来拍写真了。”陆明玉笑的虚伪，他突然站起来，手中握着半杯美式咖啡故意一抖，姜雀上身瞬间被染上浅棕色，“而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抱歉，我想今天你的试镜应该提前结束了，这样狼狈的模样前台也不敢放你进去扫兴。”

姜雀一秒起身，攥着衣摆将咖啡液拧出来，然后狠狠揪住陆明玉的衣领，将人按到沙发上，两人眼瞧着要打起来。

陆明玉因为呼吸不畅轻咳几声，得意地仰面盯着姜雀，低声说：“想玩不入流的把戏谁不会？收走你那些不够看的现金，一杯咖啡我就能让你失去机会，生气吗，想打我吗，我送你一周的娱乐头条够不够？”

他有恃无恐，甚至期待姜雀进一步跟他动手，这地方录像人证都有，不怕没素材。

姜雀似乎被他说中心事，攥着拳没有动作，却也不肯松手。

满地的咖啡渍，动手纠缠的两位艺人，休息区一团混乱，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良装好人上来拉架，一边搭着姜雀的胳膊不肯用力，一边大声说：“姜雀你怎么这么较真，明玉他真的是不小心手抖，你不能因为鲁导演选他做男主就打人啊！”

所有人纷纷侧目，姜雀被他描述成一个十足的小心眼恶人。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然而姜雀仍然不肯撒手。

“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呢？”陆明玉小声挑衅。

姜雀在心中默默倒数，他不抬头也知道自己成了人群焦点，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应该到场的人都到了，姜雀厉声开口，“你现在跟我道歉，答应赔我件衣服，我就松手。”

陆明玉瞪眼，听不懂姜雀在说什么，他们不是因为电影资源吵到动手吗，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想打我不用找借口，弄脏一件破衣服至于让你这样吗？”陆明玉不屑地偏过头，要将话题引回电影之争上。

姜雀重复，“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陆明玉骂他，“神经病！”

一个人说电影，另一个提衣服，围观的人看的莫名其妙，直到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

“这件衣服是我的品牌，我送你一件一样的，你们两个各退一步，不要再争了。也麻烦在场的各位就当看了场戏，出门就忘了吧，毕竟事情发生在我的地盘上，给我个面子，谢谢大家。”

陆明玉不耐地心道这是从哪里杀出来的人多管闲事，斜着眼看清对方的长相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摄影界半退圈的顶级摄影师，多少一线明星求上门都被无情拒绝。现在他被人按着要打，对方却要送姜雀一件新衣服，还要大家出门忘了这事，这个世界疯了吗？

姜雀帮陆明玉整理衣领，松开前他笑着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你，让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