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姜雀泄气地望着萧鹤生,心中并不后悔。总归他只有这点能力,能帮萧鹤生的也有限,对方想要再多他也没有了。
萧鹤生心中又酸又胀,第一次知道世上有这样漂亮的剔透人物,肯为他倾其所有。尽管他没有姜雀想的那么惨,他也知道姜雀误会了太多,他问他,“可以吗?”
他确信姜雀在引狼入室,而他就是那只心怀叵测的野兽,时刻准备扑食他觊觎已久的猎物,他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姜雀说:“你非得露宿街头也不干我的事。”他对萧鹤生有气,在这段关系中觉得占了上风,毫不掩饰言语间的刻薄。
但他的行动又与阴阳怪气的言辞截然相反,叫萧鹤生只想笑,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自以为是的狠话,入了萧鹤生的耳就只剩可爱。
“姜老板真厉害。”萧鹤生夸他。
姜雀冷着脸哼一声,表示接受他的赞美。
要将人带回自己租的房子里完全在姜雀的计划之外,乍然身后跟了一个男人,还是之前没少对他颐指气使的萧鹤生,让姜雀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但他心底有些得意,萧鹤生也有任他安排使唤的一天!
“这个给你。”姜雀比着萧鹤生的身形帮他买了身打折的居家服,又拽着他选好洗漱用品,精打细算地置办好一切只花了一百五十块。
毕竟以后他是老板,萧鹤生的生活水平得跟他看齐,不接受也得接受!
结账时萧鹤生拽了下姜雀的袖子,姜雀质问他,“干什么?”他好像就等着他提出抗议,好借机教育他要尽快适应没有钱的普通人生活。
“有人在拍照。”萧鹤生却指了指几米之遥的几位购物者。
姜雀扫了一眼,扭回头说:“没关系。”做艺人就要出卖一部分隐私,况且他只是在正常结账。
萧鹤生将东西揣进塑料袋里,没抬头问,“上次也是这样吗,和谁被拍到都无所谓?”
他说完拎着东西往外走,好像明知道答案,又偏要多问这么一句。
姜雀被他问的纳闷,跟着萧鹤生走出超市才确认他说的“上次”是指他们彻底翻脸的那天,萧鹤生手里的那张照片——他、阚文楷和袁禄聚餐那晚他与阚文楷的双人合照。
姜雀一路偷偷打量萧鹤生的侧脸,心中有数对方大概还在介怀吃醋,但他如今已经没义务跟他解释,更不想跟他解释,哪怕他早已在直播里莫名其妙地昭告他与阚文楷之间的清白。
“看来你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老板做事自有老板的道理,有意见都憋在心里。”姜雀调侃他。
萧鹤生点点头,“原来你之前对我有许多不满。”他怎么能不在意呢,哪怕看过姜雀直播澄清,但他与他的过去都是强求与欺骗,萧鹤生压根不清楚姜雀会喜欢怎样的人、愿意跟怎样的人交往,只能对着阚文楷的模样私自揣测。
不得不承认,萧鹤生大概不在姜雀的正常择偶框架内,他大他十岁,在遇见他之前不曾好好了解过娱乐圈,一点都不了解他经历着怎样的生活。
姜雀将人领进家门,转身挂外套时望着他,笑的不怀好意,“那当然,你给我出了太多难题。”
不过姜雀知道他很容易讨好——如果他能让他占到些便宜,事情总是很容易糊弄过去。姜雀不开心了,就轮到萧鹤生开心了。
“说说?”萧鹤生攥住他一只手腕,要他站定把话说清楚。
姜雀煞有介事地掰手指,一件件数过来,“什么事都要按你的意思来、在视频里逼我脱睡衣、总想动手动脚,还有酒吧那天喝错酒……”他说不下去,猛然将手背到身后,“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鹤生失笑,从姜雀的角度看确实颇有怨言,可他被姜雀骗的彻底,总以为他心底还是愿意试着与他亲热,这些要求的合情合理。
不过姜雀对他控诉竟然全在那一件事上打转,让萧鹤生不由多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追问:“还有呢?”
落魄的萧鹤生让姜雀毫无防备,他也知道是自己先骗萧鹤生在先,说出口的话不过是当时难以周旋的埋怨,现在嘛,萧鹤生已经要靠他过活,他心中只剩无尽的痛快。
姜雀奇怪地扫他一眼,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爱听别人抱怨的人,他却不肯说了,“别伤心,你也是有优点的。”说罢他就哼着歌走开了,不告诉萧鹤生他藏着没说的话。
除了他说出口的那些,剩下的都是让他迫不得已回头的原因。姜雀说要还钱,可他心里清楚,萧鹤生对他的照拂不是靠一个数字就能还清的。
还站在门口的萧鹤生若有所思,原来在姜雀心里对他的埋怨只有这么一点,出乎他的意料。还有姜雀在他面前的状态,明显比之前他们在一起时放松许多,大概当时说的话真假掺半,哪一半多一点都不好说,而现在全是真话。
萧鹤生勾唇,他骗姜雀骗对了。
晚上睡觉的事到让姜雀犯了难,他还给姜度留着房间,哪怕近期没法接他回家小住,姜雀还想为弟弟保留原样,他认为这或许对他的病情有帮助。剩下另一间卧室则是姜雀自己的,他也没有慷慨到把自己赶出自己家门的程度。让萧鹤生睡沙发?那他是接济对方还是折磨对方……
姜雀纠结地抱着床被,难以决定。
“我打地铺。”萧鹤生拿过他手里的床被展开,铺在姜雀的床边。
姜雀没赞成,也没反对,两个人稀里糊涂地睡在了一间房里。
睡前萧鹤生避开姜雀,合上厨房门打电话。他递出去的消息有了回音,张代表那边急着见面详谈,叶楠则隐隐开始试探萧鹤生知道多少内情。
派人监视的关键棋子突然失踪,萧鹤生前段时间被叶楠坑惨了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他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难道是邱辉自己跑路了?每一个猜想都无法得到证实,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自己被谁捉住了把柄。
助理:“老板,张代表那边我们要怎么回复?”
萧鹤生道:“告诉他可以谈,带着新的合同来,之前分红条款上浮二十个点,我要已经签好字的那种,不然不见。”
助理在另一端暗自咋舌,这样大的胃口,只有萧鹤生能真正吃得下,让对方再让出两成利润恐怕是老板精心计算过的数值,没有把对方逼上绝路,难以挽回的局面下只能忍痛割肉。
助理:“那叶楠那边的试探?”
萧鹤生:“把邱毅看好,别的不用管,且让他着急去吧。”他不会给叶楠答案,他要他日夜沉浸在无边的猜疑中,千百次肯定自己又亲手推翻,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最终审判来临的那天彻底崩溃。
低声安排好一切,萧鹤生打开厨房门,瞧见姜雀就抱臂站在门外朝他兴师问罪,“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萧鹤生又笑,貌似很体贴地说:“听了只会让你不开心。”他怎么能和他说实话呢。
姜雀对他工作上的事不太感兴趣,总归萧家还没倒,萧鹤生还试图力挽狂澜,而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所有。
他算了算《盛夏》的档期,估摸着给出个算账分红的时间和收益,跟他交代清楚,“我知道对你来说不是很多,但应该也能解你最近的燃眉之急。”
这部电影属于小制作,很容易就能收回成本,票房不跌的情况下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再往后便是纯利润,比照前世的发展,姜雀心中知道个大概。
“其他工作我还在对接,我不放弃,你也要坚持。”姜雀说着抿住双唇,他想对于萧鹤生来说,萧氏企业崩溃不啻于姜家父母去世给他带来的压力,生命中重若千钧的东西陡然崩塌了,他们即便拼尽全力也可能徒劳一场。
因为他,萧鹤生一颗心软了再软,他开玩笑说:“这样下去,你跟我就彻底纠缠不清。”
萧鹤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正是姜雀不想听的,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早该和萧鹤生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困了他那么久的钱债还清,后半辈子还有算不明白的人情债等着他,要拽他沉沦一辈子。
“要是萧老板争气些,就不用拖累我了。”姜雀冷着脸硬邦邦的。
萧鹤生却想的是,要是姜雀狠心些,他们之间不会有现在交谈的机会,更没有谈论以后的可能。
“怪我。”萧鹤生认罪认罚,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歉意,“这么说姜老板是我的大恩人,以后我听凭处置,讨你开心。”
姜雀面露狐疑,直觉让他相信这句话里萧鹤生还挖了什么坑等着他,他没有应,“我可不敢,你所有精力都拿去应付工作吧。”
萧鹤生略带笑意的眼神始终落在姜雀的脸庞上,他过分地猜想姜雀肯将他领回来是不是抱着别样的心思,毕竟姜雀一直很得意于他对他的喜欢。但凡姜雀肯站在他面前,给他几分好脸色,萧鹤生就忍不住要想他和这个人该有些别的故事,而现在时机恰好。
但姜雀完全被萧鹤生蒙蔽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说不清道不明,他以为现在压根不该想更不该提,最要紧的是渡过眼前的难关,其他事都算不务正业。
平静的生活已经彻底坍塌过一次,姜雀心有惶惶,根本没精力去想他和萧鹤生这点不清不楚是怎么回事。
于曾经的他赚钱还钱是第一要紧事,他没有情执,现在换萧鹤生落难,他只有感慨他和萧鹤生还有位置颠倒这一天的痛快,世事不是萧鹤生要如何就如何,于其它的事,他却并不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