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萧鹤生在老宅歇下,他已经对自己的梦境没有任何期待,却猝不及防遇见故人。
梦里的姜雀一身是白,细看之下衣服款式像是中式款式,传统服饰的花纹若隐若现。
他就站在不远处地虚空中心,望着萧鹤生一言不发。
萧鹤生有些诧异,顿了顿有些急切地走过去,却什么都没说。
对方见他挨着这样近,主动亲昵地勾上他的脖子,跟他说:“萧鹤生,你这么喜欢我呀!”
萧鹤生一只胳膊紧紧搂住他的后腰,低声承认,“是,你怎么知道了?”
梦中的故事竟然出现断裂,刚刚满脸骄傲的小情人竟然皱着眉怎样也想不出答案。
姜雀表情困惑而萎靡,良久才非常小声地说:“是你跟我说的呀,你也忘了吗……”他因为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而十分懊恼。
这让萧鹤生感到意外,他确信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他都没有机会向姜雀坦白心声。
姜雀怎么会知道。
萧鹤生无意为难他,尤其这是梦中,更没有较真的必要,他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别想了,这不重要。”
于是姜雀缓缓点头,小心啄吻萧鹤生的侧脸示好,“谢谢你。”
萧鹤生又问他,“谢我什么?”
这个问题姜雀一定知道答案,因为他笑的得意,却昂着下巴摇了摇头,“你自己想。”
这样的梦太鲜活,萧鹤生觉得怀中人比他所有的想象都要真实,远超出他的预料。经久未见,萧鹤生不觉得眼前人生分,他必须承认他甚至有些想他。
萧鹤生:“我想不出来,你开个条件,要怎样才愿意告诉我。”
姜雀故作神秘地摇头,“可我不想告诉你。”
萧鹤生被他逗笑,十分纵容,“好,那我自己慢慢想。”
姜雀又改口,“其实你不知道也挺好的。”
萧鹤生捏住他的脸,“原来你是这样调皮的人。”
姜雀不语,他用手抵着萧鹤生的肩用力往后一推,时空变换,梦中的场景变成了萧鹤生的卧室,两人一起摔在床上。
姜雀坐在萧鹤生的腰上,指尖勾着对方最顶端的那粒纽扣向下用力,要将对方的衣襟扯开,“肖想我这么多年,今天一见面你就后悔啦?”
大概是觉得有趣,姜雀笑的太开心,漂亮的眼睛眯起来,俯视着萧鹤生。
多好笑啊,能梦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五年。
萧鹤生不挣扎,梦中的一切有形无质,他看得见姜雀在他身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凡他闭上眼,就要失去这个人的所有消息。
他仰面看他,看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他说:“不后悔。”
他不仅不后悔,恐怕要继续堕落下去。
姜雀的死昭示着萧鹤生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今晚的梦境告诉他这条路并非死路,它或许通往地狱。
萧鹤生摸索着握住姜雀的一只手。
他在配合他的玩闹。
姜雀垂眸看清两人交握的双手,嘴角的笑意却敛去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好似也没有多么开心。
“真的吗……”姜雀喃喃出声,却不想要他的回复。
这一夜,萧鹤生梦中的姜雀万分主动,不仅让萧鹤生得偿所愿,还细细拷问他的感受,要他一次次说喜欢他。
萧鹤生足够坦荡,梦中的小情人比以往更让他欢喜,他不吝啬甜言蜜语,把对方想听的都说给他听。
事后萧鹤生将对方搂近怀里亲吻,正吻的投入,姜雀某个瞬间消失不见。
萧鹤生猛然睁眼,恰是凌晨时分,一分一秒都安静的可怕。
萧鹤生口干舌燥起床喝水,按亮台灯的一瞬看清了小臂上的抓痕,整个人僵住。
长而浅淡的粉红色,细细一条,梦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双臂捧着姜雀的后腰不许他逃,对方几次推他不开难免用了些力,最后变成亲他耍赖。
萧鹤生很吃这一套。
应该说,他很喜欢姜雀的性格。
梦中难辨真假的欢愉,醒来后就变成惊悚。这是姜雀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吗,还是他不小心在哪里剐蹭到,继而影响了他的梦境。
没有答案。
萧鹤生在床沿静静坐了几分钟,翻身回去继续睡觉,后半程却什么都没梦见。
这样的梦总是叫人难堪,萧鹤生醒得早,洗过澡将脱身衣物和床被一同换下清洗,他昨晚睡眠质量不大好,人却神采奕奕的。
姜雀比他想的有趣。
姜雀比他想的还招人喜欢。
不管是真是假。
姜雀没有消失不见,往后这世上只有萧鹤生一个人能找到他。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萧鹤生的生活欲盖弥彰的平静,不久前酗烟的毛病好了——他以为他还能遇上姜雀。
然而姜雀并没有再如期赴约,又过了十天,萧鹤生没有一次梦见他。
萧鹤生不是容易患得患失的人,但他碰上的麻烦毫无头绪,又无从下手,他只能被动接受一个结果。
他不喜欢这样,又束手无措。
这天盛鼎请他参加开业仪式,从出生就开始混的纨绔也要职业化——组建一家小规模的娱乐公司,正经项目不提,泡小明星更方便了。
萧鹤生受邀前去剪彩。
“萧先生。”青年男性打扮的很精致,上衣领口恰好开到锁骨下方将金色环形项链完整露出来,白衬衫扎进裤子宽肩窄腰的优势尽显,气质阳光帅气,还有种喝过洋墨水的味道。
对方主动过来握手,萧鹤生扫他一眼,冷冷淡淡地点头,手臂垂着一直没有接茬,“盛鼎最近跟你在一起?”
一句话彻底把人推出去,大意是“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方讪讪的说了句是,看穿萧鹤生的拒绝不再自找不快,默默离开了。
过了五分钟盛鼎走过来,笑意藏不住,忍不住跟萧鹤生分享,“我说你也太不给面子了,人家是国外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大四回国刚准备入行,第一次对谁主动,就碰上你这么个人一句话就把人顶回去,真叫人委屈!”
萧鹤生有点兴趣,问的却是相干又不相干的事,“你都承诺了他什么,入行总得有点真本事吧?”
见他第一面就这样大胆,恐怕相似的手段用过无数次,这份主动明码标价,谁应承了谁就得埋单。
盛鼎笑,“你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他现在想要的我能给,要走什么路都是他自己的事,没实力被嘲讽也该他自己担着,熟谙圈内规则又肯豁出去人怎么着也不会太差,今天傍我明天傍别人,没人较真。选秀节目内定第三,换他陪我半年,不过说不准我两个月就腻了呢?那他就赚大发了。”
萧鹤生只说了两个字,他说:“姜雀。”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姜雀活着时不是这样“懂规矩”的人,萧鹤生此时提起他,是对盛鼎的话存着几分不认同。
盛鼎瞬间严肃起来,“他运气既好又差,多少科班看不见天日被迫转行,他阴差阳错火了,又没有背景撑起这份幸运,说不明白是当初入行还是不入行的好。”他拍拍萧鹤生的肩,“别想了兄弟,都过去了。”
萧鹤生不置可否。
盛鼎惊诧道:“刚刚人家问我你身边有谁,我还调侃‘你但凡能攀上那高枝儿只管去,我巴不得瞧他跟谁好上一段’,提起姜雀你怎么还是这态度,他活着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萧鹤生心想他死了也不遑多让。
一场春梦,更让他心心念念的紧。
但他为了让盛鼎放心说:“别担心,很久没梦见他了。”
盛鼎这才脸色转晴,“得你一段痴情,他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两人刚达成共识,一团人群咿咿呀呀地往他俩这边冲过来,白发飘飘的长袍道士举着道剑来势如风,在萧鹤生面前定住。
两人对视,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干嘛干嘛,不是说看办公室的风水吗,这是怎么回事?”盛鼎看向人群里他某个公司合伙人,“快把大师请回去!”
“樵师父……”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喊了这样一声。
这位道士却不理,手持道剑绕着萧鹤生转了一圈,眉头紧皱,袖袍一扬开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萧鹤生猛然握住对方的胳膊,他打断他掐诀,跟着刚刚的人喊一声“樵师父”,额角随之渗出冷汗。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为什么偏生选中他掐诀。
陈樵斜着眼瞥他几秒,冷笑一声放下手掌,道剑背到身后,“不知死活!”
萧鹤生很恭敬,“还请樵师父移步一谈。”
陈樵点了办公室两处绿植摆放的方位要换,将入门处的景观鱼缸搬走,“别的维持原状不要擅动,准保你公司兴旺。”
草草交代两句,陈樵催着萧鹤生离开,“我看这位先生有大问题要我解决。”
萧鹤生说:“是。”
盛鼎忙道:“我楼上有间休息室,清净,二位上楼吧,保证没别的人打扰。”他看着萧鹤生的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冥冥中又猜中什么。
除了姜雀,还会有谁让这人做出这样反常的事,可萧鹤生怎么会信,一切不是都要过去了吗?
休息室内,陈樵捻着胡子上下左右地端详萧鹤生,他说:“你身上有股死气。”
萧鹤生:“是吗?”
陈樵:“何必问我,你刚刚拦我就说明你心知肚明,想要我做什么?”
萧鹤生添了三分迷惑,“你是说,梦里都是真的?”
陈樵:“你身上这样重的死气,恐怕与它颠鸾倒凤阴阳交融不只一次,现在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是真是假,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