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萧鹤生答应的爽快。
他忍不住想笑,因为他知道姜雀生气了,并且十七岁的他还不能像两年之后那样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感情。
两年后的姜雀表达方式更加圆融,他会让你感受到他的不开心的同时夹着点别的情绪,像一款很有质感的香水,前中后调各有风味。
让人忍不住揣测,这个人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来不及较真只想顺着对方。
萧鹤生与姜雀交往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他把小爱人的每一重意思都琢磨的清清楚楚,大部分时候他甘愿让姜雀得逞,偶尔也想看看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
那些时光姜雀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表里如一,说不想见他就是不想见他。
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的要求其实很冒昧。
但萧鹤生答应了。
他和姜雀的事不急着在高三仅剩的几个月说清楚,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他可以慢慢等。
“那我走了。”姜雀说。
萧鹤生笑,“走吧。”他肯定这四个字是又一次试探。
姜雀脸色称不上好看,他在校门口下车,走了几十米回头,看见萧鹤生还在原地,生硬地折回来。
他打开二维码递进车窗,“你扫一下。”
萧鹤生定睛一看,是微信添加好友的页面。
姜雀不耐烦地晃动手机,“快点,我还要上课呢。”
萧鹤生边扫码边说:“为什么主动加我?”
姜雀臭着脸,“我不说你就会放过我吗,你要的不就是这个。”
萧鹤生扫码发送请求,舌尖抵着牙齿,觉得小朋友很有意思。他面对他没有过于掩饰,但姜雀接收到的讯号远比萧鹤生自以为表现出来的多。
“有交男朋友吗?”萧鹤生问,“未成年不许早恋。”
姜雀眼神古怪,拒绝回答,他低头通过好友申请,将手机揣进兜里回去上课了。
他觉得萧鹤生有毛病。
萧鹤生看着姜雀的背影笑着摇头,他对小恋人的情史不大清楚,他与他在一起的感情太浓烈,足以覆盖所有过去,让他明白原来毫无保留与一个人相爱是这样的感觉。
但他知道,姜雀很受欢迎,哪怕在高中也是如此。
想到他可能有一个小十岁的情敌,萧鹤生觉得很荒唐,但这种可能性并不低。
两个人加上联系方式也没人说话,姜雀在等萧鹤生主动,萧鹤生则有自知之明,这段时间不太适合打扰姜雀。
两人的聊天框一直是空白的。
第二天清晨的公交站,卢宝带着一份重新打印的合约等待着,这些天与姜雀接触下来,他隐约觉得他对娱乐圈是感兴趣的,但又搞不清到什么程度。
只要他说,姜雀就听着,虽然有时候说完了才看清对方戴着耳机,但这不重要。
他看不懂姜雀。
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姜雀转变的如此之快,前一天爱答不理,突然就主动答应了。
和他约好的少年准时出现,卢宝迎上去,“这份合约……”
姜雀接过他手里的笔,把合同按在公交站牌上,已经开始签字。
卢宝磕磕绊绊地把第一句话说完,该签字的地方都留下了姜雀的名字。
卢宝顿了顿,“我需要你爸妈的联系方式。”
大概是姜雀应对的太游刃有余,卢宝看到合同上手写的身份证号才发现对方还有三个月才成年。
他要得到姜家父母的同意才行。
姜雀心道不同意也得同意,连他的养父母已经一起卖给萧鹤生了。
为了配合卢宝演戏,姜雀背了两个手机号码。
卢宝收起合约,“据我所知你学习成绩不错,好的学历背景能够增加路人好感,这段时间你好好备战高考,艺术培训帮你安排在六月份,咱们到时候见。”
姜雀漫不经心地点头,公交到站,他塞上耳机跟着人流上车。
六月份培训,说明萧鹤生这段时间不会过多打扰他。
姜雀稍稍心安。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他现在没得选。
一周、一月,两个月过去,姜雀没有收到来自萧鹤生任何一条消息,连卢宝也消失了,他的高三生活重归平静,跳楼风波之后的姜家也和谐的诡异。
事后姜思源应该忍了许久才开口问姜雀,“你和萧鹤生怎么认识的?”
姜雀:“是巧合。但我总觉得,我认识他之前,他早就知道我。”
姜思源心底的怀疑被证实,他和老婆被迫跳槽,本以为会被百般刁难或是被千方百计压榨,却都没有。
萧鹤生对待他们和任何一个普通员工一样,还上天价债务像是他瞬间善心大发为之,不求任何回报。
除了工作汇报时,萧鹤生会不多不少地问一句姜雀,有时候问他最近成绩怎么样,有时候问他有没有好好休息——不该出现在上司和下属对话中的内容。
但萧鹤生总是不厌其烦、恰到好处,每次只问这么一句,还嘱咐他不必告诉姜雀。
持久而隐忍的关心,已经超过寻常界限。
姜思源一直回避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萧鹤生对姜家的帮助别有所图。
姜思源不得不对自己的养子多上心几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周全。他不仅在抚养自己的儿子,也在替自己的上司照顾姜雀。
很快,时间来到了三个月后,高三下半学期刚开学一周,马上就是姜雀的十八岁生日。
姜家所有人劫后余生,正是好好庆祝的时机,姜思源打电话预定生日蛋糕,挂断电话想到除了他们一家四口,还有位特殊的人一定想要参加姜雀的成人宴。
姜思源又播出一个电话。
他一直不明白萧鹤生的想法,若说有所图,现在离姜雀远远的,跳楼事件之后没有任何举动,却没有放弃过对姜雀的关心。
电话拨通,萧鹤生说:“什么事?”
姜思源:“明天姜雀过生日,想请您赏光参加,只有家里人。”
萧鹤生:“地点我来订。”
今天他还在琢磨这件事,在其它时空,父母刚跳楼、弟弟精神病发作、债主追债,姜雀一定没有好好庆祝过他的十八岁生日。这一次他不想他留遗憾。
十八岁生日这天,姜雀按部就班上学,和家里人约好了晚自习请假出去聚餐,姜思源问了他许多遍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特地强调不用考虑价格。
这三个月里养父母对姜雀态度转变,还是一样的相处,却比起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郑重。他们没有变得更亲密。
姜雀不想细想这些事,较真的话总绕不开一个人,他想暂时忘记他,尤其是距离高考只有一百天的时候,他只想好好学习。
姜雀:“我没什么想要的,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
姜思源没有追问,姜雀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答应了。
晚餐订在一家星级餐厅,从门厅到餐桌,一路都有鲜花装饰,所有服务人员只为他们一家人服务。这么隆重的庆祝,姜雀受宠若惊,也只当作姜思源对他没要生日礼物的补偿。
一家四口在餐桌落座,他们唱生日歌给姜雀听,吹灭蜡烛,分置蛋糕,姜雀顶着纸皇冠以为这是一个寻常的、比以往更正式一些的生日庆祝。
一家人聊生活琐事,哪里新开了甜品店、新建的游乐园马上要开园、某歌星要来开演唱会……姜雀几乎溺在这些毫无关联的话题里,他变得麻木,他的生活如此平静无波。
用餐结束,姜雀起身,他抓起放座椅上的校服外套。
“等等,你先别走。”姜思源拦住他。
姜雀眼神疑惑。
姜思源只是说:“你再等等。”
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了,桌上的生日蛋糕还剩下一块规整的三角形,上面铺满草莓,等待着谁来快点品尝。
餐桌旁只剩下姜雀一个人,他站着,始终不肯坐下。
他咬着唇,觉得自己被人抛弃,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捡他回去,但他一点都不感恩。
十八岁,成人礼,今晚他可以不回家。
“生日快乐。”萧鹤生走近他,“怎么不开心了?”他有些迟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姜雀瞥他一眼,坐回原位,他抢过姜思源特意留下的那块蛋糕,三下两下囫囵吞进嘴里,白色奶油沾满脸颊,他被噎的眼眶发红,只想流泪。
他不要让萧鹤生吃他的十八岁生日蛋糕。
萧鹤生坐在对面,拿纸帮他擦脸,很忧心,“怎么哭了?”
姜雀拍开他的手,“用不着你假惺惺,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我十八岁了吧?死变态,臭流氓!”
他一边说着,将酝酿的泪珠忍回去,恶狠狠盯着萧鹤生。
萧鹤生看看自己泛红的手背,愣了两秒开始笑,他说:“现在的高中生在想什么?姜思源请我来,我怕打扰你和家人团聚,只借用你几分钟祝你生日快乐,这也值得生气?”
姜雀怔住,他质疑萧鹤生说的一切。
萧鹤生付出这么多,还让姜思源丢下他,到头来只想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要说他没存着今晚欺负姜雀的心思,谁信!
萧鹤生:“除了祝你生日快乐,其实还想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猜得到二十岁姜雀的心思,猜不到十八岁姜雀的心思,只能亲自问他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