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焕说：“其实你长的还确实挺帅的。”

南焕此言非虚。虽然在副本这种性命垂危随时可能出些莫名其妙的事的情况，不该拨出时间仔细打量自己身边的同伴究竟长得怎么样的。但既然提到，大家认识这么久却连对方的长相几何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描述，似乎也不好。

黎曦是混血儿，头发天生是金棕色。可能自幼被当做染发的叛逆少年也影响了他自己的审美，成年后他将头发微微蓄长，在脑后随意扎起。蓬松的刘海垂在额前，配上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有肌肉却没有刻意练块的流畅线条，他看着像个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外国帅哥。他那双眼颜色稍浅，似绿又带着灰，此刻在夜色中宛如一双银白色的星。他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帅哥，他的模样是在街上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

黎曦说：“你叫我怎么回复你？谢谢？在你冲着我俩叫了那么多声老公之后我实在很难平和的接受这种称赞。”

南焕说：“我像喜欢你？”

黎曦看了他一眼，引来南焕哈哈笑了两声：“逗你玩的，小孩。”

黎曦说：“你也没介绍过你自己太多。”

南焕嗯了一声：“我啊……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是同性恋，然后我比你俩都大些。你不是大三吗，你今年二十一，苏堇比你小一点，刚二十，我都二十六了，等你俩毕业我就奔三了，大龄无业游民呢，哈哈。”

黎曦说：“我不歧视任何性向，但是……”

“但是别对你下手？”南焕饶有兴致的撑着脑袋，“你不如就和苏堇一样，直接说我恐同得了。我不介意的，也不影响我继续喊你俩老公。”

“没男朋友？”

“有过很多。你呢，没女朋友？”

黎曦摇头：“没有。”

南焕说：“那你就有男同潜质。”

黎曦的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南焕又笑：“我也没那么饥不择食，虽然说呢……嗯老公，你主动我们也可以有故事。”

副本里的夜晚不知怎么比现实里的还要美些。黎曦没有了解过观星之类的东西，不知道眼前的星空究竟是否和现实中的星空一样，但眼前的场景确实很美，他很多年没在城市里见过这么多星星了。

南焕问：“你要数星星么？你要是数睡着了，我会叫醒你的。”

黎曦说：“其实这么宁静的夜该珍惜一下的。之后压力会越来越大吧，恐怕我们不一定还有这么悠闲的时间。你觉得丧尸会怎么变异？”

“你要问我……”南焕想了想，“一般来说就是强化速度力量感知智慧之类的吧，进化出点丧尸头头来。或者强化再生能力？到时候一大堆尸潮跟在我们的货车后面跑，岂不是很刺激？”

“坏了，我真不会开车，没办法替班。”黎曦说，“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基本上我们一整天都得在公路上跑吧？”

“找两包烟让苏堇顶上呗。”南焕耸肩，“他一看老干这种事了，虽然他应该是熬夜在工作。”

黎曦问：“总裁很忙吗？”

南焕说：“他蛮奇怪的。其实以他的身价他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工作，再说就算他喜欢这种捏着实权的感觉，也不用自己凡事亲力亲为到这个程度。他现在就像朱元璋，什么事都要抓在手里，然后凌晨四点起床。哦他不一样了，他凌晨四点不一定睡了。”

黎曦嗯了一声，又没说出什么话来。他觉得苏堇是真的有点像皇帝，可能是有些霸道，再者是眉宇间戾气太重。

南焕问：“觉得苏堇好看吗？”

这个问题让黎曦有点纠结。实际上苏堇长得可以说是雌雄莫辨，这一方面来自于他姣好的面容，另一方面也来自于他并不高挑还十分瘦削的身材——当然，也别忘了苏堇留的那一头长发。实际上如果苏堇突然告诉他们一直以来他都在女扮男装，黎曦也是会信的。但实际上苏堇身上有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戾气，盖过了他身上大多数的孱弱，让黎曦有时忘记苏堇比他矮了大半个头。

南焕哼笑：“我喜欢他那双眼睛，他很有意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游戏，我们三个可能一辈子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眼睛。苏堇的眼睛眼角挑着，下方略带的乌青透出他的疲惫，但那双黑色的眼仍然锋芒毕露，苏堇的眼是如刀锋般锐利且危险的。

“既然聊起这些，要我也评价一下你的外貌吗？”黎曦问。

南焕说：“请便。我很有自信，你夸奖我或者诋毁我对我来说都一样。人家一般不会批评我的脸，只会抗议我的个性——但我生性不爱听别人的话。”

南焕冲他挑眉。他是黑发，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眉眼间浓厚的异域气息，鼻梁高挺眼窝稍深，蓝绿色的眼炯炯有神。他的肌肤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不像苏堇泛着病态的惨白，也不像黎曦晒出了微深的肤色。黑发打着卷垂过他的脖颈，南焕的手极富暗示性的按在自己的前胸：“你要是想看，我连肌肉也可以展示给你。”

黎曦顿觉无语：“谢谢了不用没人问你。”

南焕叹了口气：“夜还好长呢，不聊点什么我真的会睡着。”

两个人就这样在夜色下东扯西拉，像一场大型的破冰活动。天蒙蒙亮的时候，货车里响起了闹铃的声音。黎曦侧目看去，看见苏堇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昏昏沉沉的坐起来，满头黑发也睡到起了结。他用手随意打理了一下，便朝他们两个招手：“上车。”

南焕说：“还打算待会儿再喊你的，结果你还自己定了闹钟。你再睡会儿也没啥，你疲劳驾驶一次可是死三个。”

苏堇说：“我自己心里有数。上车。”

被苏堇连着催了两次，南焕撇了撇嘴：“你坐驾驶座，那副驾驶不就空出来了？能匀出来给我睡不？”

苏堇说：“随你便。急刹车的时候要是把你甩出去了我可不管。”

南焕想了想自己那天坐在副驾驶上都差点被甩出去的经历，又想了想自己如果躺在副驾驶上遇到急刹会怎么样，不由得感受到了一丝生命危险，最后还是和黎曦一块儿坐进了后车厢。

苏堇说：“之后会回到市区。我们走后火车站的丧尸应该在城里缓慢蔓延，但现在还不确定他们的传播速度到底怎么样，毕竟家家户户基本都闭门不出了。小心为妙，如果中途没什么意外，抵达五金市场后我再叫你们。”

“碎片化睡觉啊。”南焕说。

“那可不是。你别看碎片化，这是达芬奇发明过的睡眠法啊。”黎曦接话。

“达芬奇那个……那咱们定个十五分钟的闹钟试试？”南焕问。

黎曦摇头：“不不不，我又不是天才，不妥。还是让我能睡多久就睡多久吧。”

南焕问：“你睡觉不认床？”

黎曦说：“不怎么认。熬一晚上了还认什么床，待会儿眼睛一闭不就睡了。还说呢，这些影响会不会继承到现实里啊？”

南焕说：“谁知道，你在出副本前故意受点伤呗，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如果不影响就能区区致命伤了。”

黎曦在关上货箱的门之前，向外给苏堇递了点吃的：“别待会儿低血糖。”

苏堇说：“怎么看出来的？”

南焕插嘴：“没瞎的人看你这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受过虐待营养不良呢。你看着就低血糖。”

苏堇没接话，只是接过了东西：“……谢谢。”

苏堇和他昨天说的一样，真没开的那么快了。黎曦迷迷糊糊间听见南焕还在说话：“他昨天不会真生气了吧？他还怪听话的，我真没想到……”

黎曦也模模糊糊的回话：“他是不是讨厌别人打探他的身世和情况？”

南焕笑了两声：“讨厌也正常嘛，谁喜欢被别人看光啊……”

二人在后头渐渐睡了过去。清晨的城市里透着一片死气，货车穿过灰蒙的晨雾，灌进破窗户里的风还带着夜的寒意。街道上仍然空荡，看不见任何人影。昨天他规划的路线已经尽量远离了丧尸爆发的中心点，但那些东西不是刀枪能够杀死的，感染整座城市只是早晚问题。越是平静，他反而越是有种无法抹去的心焦感。

惊变十五天，那今天的惊变在哪里？苏堇握紧了方向盘。

驶入市区时，他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大街上零星散布着一点残肢，仅有一两个丧尸在游荡，但这里离最初的爆发点火车站足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这些丧尸分明行动缓慢，现在抵达这里的想必这一路上是畅通无阻。但他们似乎暂时还没有穿透建筑物或者载具感知人类的能力，货车驶过并未让这些丧尸表现出任何反应。第一个遭毒手的，想必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以及出来找物资的人。从残肢中可以判断，这里有过一些小型的战斗，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五金市场……苏堇仔细看了看布局。大型市场相对地处偏僻，他们早点来是对的。现在没有趁手的武器，他们要抓紧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