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初春的微风还夹杂着丝丝的凉意,可这样的微凉却被春日的暖阳包裹着,在青叶花瓣之间生出了透明的露珠。
这盆兰花被叶瑧放在了阳台上接受暖日的滋养。
而她原本的主人,将在今天也住进来。
林子陆的东西不是很多,一个大行李箱,一个比行李箱大两倍的箱子。
陈玲开车送她过来的。
冯瑶听说林子陆要搬家,也要过来凑热闹,结果看见开门的人是叶瑧时,眼神里的八卦不加掩饰。
叶瑧让了一条道给她们进来,然后又给她们拿了拖鞋。
林子陆提着行李箱进来。
行李箱看起来很重,她提着跨过门槛就放在了门边。
叶瑧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顺便把林子陆也拉进了客厅。
“瑧瑧,我还没换鞋。”林子陆跟在后面说。
“没关系。”
还在换鞋的陈玲和冯瑶面面相觑。
林子陆被叶瑧拉到了次卧。
“你住这儿。”叶瑧将行李箱放到门边,然后站在那儿,挡在了门口,林子陆出不去,好像迫不及待要让林子陆住进她家的人是她。
林子陆轻笑一声:“瑧瑧,我还有一个箱子在外面。”
“那我去帮你搬进来。”叶瑧转身。
“瑧瑧,很重的,我跟你一起去。”林子陆跟在她后面。
后来陈玲和冯瑶也过去了,四个人将一个箱子抬进来,放在了客厅。
“什么东西这么重啊?”冯瑶甩了甩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胳膊。
刚才从楼下搬上来的时候冯瑶就想问了,结果被开门的叶瑧打断了注意力。
“就一些生活用品,书和本子什么的。”林子陆解释说。
那确实会很重了。
“其实你不用带生活用品,家里什么都有,房间里的四件套我换的新的,浴室的话你要是想用浴缸可以用主卧那间,书房我给你腾了一个柜子放你的书,其他家里的东西你也可以随便用,不需要问我。”
叶瑧简要说明了一下。
当初林子陆住进夏沅家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行李箱,如今住进她家,倒是一个大包一个小包的。
她不想林子陆在她家待着这么生分。
好在林子陆也意会到了她的意思。
“好,我记下了。”
一旁的冯瑶满脸震惊,这就是同居了吧。
就连陈玲也没有想到,按照叶瑧的说法,林子陆跟这里的女主人没什么区别,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子陆,寻思着都这样了,林子陆那房子还急着买吗?
但林子陆没有意会到她的眼神。
陈玲今天的时间是特意空出来留给林子陆的,怕她东西很多搬不完,而冯瑶是过来凑热闹的。
但没想到林子陆的东西这么少,所以两个人现在搬完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于是叶瑧留了她们一起吃中饭。
“我做饭应该还行。”叶瑧说。
她跟沈丽青学过一点,简单的家常菜还是会的。
“还是我来吧。”林子陆走到叶瑧身边,勾了勾她的小手指,“说好了,我搬进来,给你做饭吃。”
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冯瑶啧了一声,一只手搭在陈玲肩上:“你家林子陆都为爱洗手作羹汤了,陈总,你什么感受?”
“她做饭好吃。”陈玲夸道。
然后她又转过头问冯瑶:“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学。”
冯瑶有些嫌弃:“你别把厨房炸了,修起来比较贵,浪费钱。”
“我小姨学东西很快的。”林子陆则在一旁帮陈玲找补。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冯瑶冷不丁的拍了下林子陆的胳膊,动作不是很重。
但林子陆故作疼痛,捂着胳膊:“嘶,冯总……”
“你们现在没有合作了,你可以叫她冯姨。”陈玲纠正她。
因为两个人经常吵架,林子陆每次都没叫对过,所以她干脆就喊冯瑶冯总。
但现在陈玲说话了,所以她得重新演,捂着胳膊继续控诉说:“嘶,冯姨,你下手太狠了,瑧瑧,疼……”
她回望叶瑧,尾音十分委屈。
叶瑧配合她:“哪里疼,我看看。”
说完还作势去看刚才被冯瑶轻拍的那支手臂。
冯瑶没脸看林子陆了:“林子陆,你的清冷呢?你的节操呢?你的形象呢?”
她觉得林子陆不应该当导演,她去当演员,一定能拿奥斯卡金像奖。
“又没外人,要什么形象。”得到了叶瑧的安慰,林子陆松开手,任凭叶瑧检查。
她靠在沙发靠椅上,双手后撑着,微微歪头,神情懒懒散散的。
这下真的是刷新了冯瑶对林子陆的印象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冷孤寂,沉默寡言的林子陆吗?
陈玲在她旁边轻声提醒说:“林子陆最近可腹黑了,你别惹她。”
自打过完年,林子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平日里见到不爽的就怼天怼地,每次跟陈润山对上难免争吵一次,林子陆吵赢了就会开开心心去照顾花花草草,还会拉着陈家的佣人扯家常,吵输了就赌气去花园里嚯嚯花花草草,然后继续拉着陈家的佣人跟他们吐槽陈润山。
闲暇的时候遇到孟秋桐女士还会跟她一起聊影视市场,偶尔会逗逗小美,但也会和小美一起将客厅弄的鸡飞狗跳的,还摔坏了陈润山很喜爱的一个花瓶,被陈润山训了好久,但林子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说了句她会赔,差点没把老爷子气出心脏病,只有在陈玲回陈家的时候会乖一点。
陈润山拿林子陆没办法,也没再阻止林子陆搬出来。
叶瑧检查完了,对林子陆说:“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林子陆眯眯眼,嗯了一声,一副被安抚温顺的模样。
冯瑶觉得林子陆挺不要脸的。
后来不要脸的林子陆和叶瑧去了厨房做饭,陈玲和冯瑶留在客厅看电视。
切西红柿的时候林子陆突然问叶瑧:“你喜欢吃甜口的西红柿炒蛋,还是咸口的西红柿炒蛋?”
“甜的吧。”叶瑧说。
林子陆发现叶瑧什么东西都喜欢吃甜口的。
“你呢?”
“我也喜欢吃甜的。”林子陆说。
手上的西红柿被切成小块,不那么工整规则,但每个都红透了,林子陆觉得这些西红柿就应该被炒成甜的吃掉。
“那就放点糖。”
“我觉得可以放蜂蜜。”
“这是什么炒法?”
“林子陆养生炒法。”
“……”
叶瑧从冰箱里拿出蜂蜜放到了锅旁边,她还是蹙着眉问林子陆:“你确定能这么炒吗?”
她从没见过西红柿炒蛋放蜂蜜的。
但无论这道菜的做法合不合理,叶瑧也都从冰箱里面拿出了蜂蜜,林子陆突然觉得这道菜或许不需要蜂蜜,也会很甜。
她笑说:“瑧瑧,要是我炒的好吃,能不能有奖励?”
“什么奖励?”叶瑧需要先听听。
她觉得林子陆可能会希望加分,因为最近林子陆对这个特别执着。
但林子陆却说:“下午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陪我收拾东西吗?”
小狐狸不打小算盘了。
“你不提我也会帮你,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叶瑧说。
林子陆将切好的西红柿放进碗里:“不换了,就这个吧。”
她不想要其他的了,只想用这个理由,来换和叶瑧独处的时光,最好是收拾完东西后,林子陆要是觉得累了,能够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叶瑧就坐在她旁边看书,她醒来一眼就能看见她。
如果时间恰好,那么就正好让时针和落日交错的光影流动在叶瑧的安静里,将那过分恬静柔和的侧脸从心底照出来,让爱意融化在夕阳的余晖里,又散开在月光的皎洁下。
林子陆会忍不住仰头献上虔诚又真挚的吻。
这是她昨晚做梦的时候梦见的。
梦很完整,也让她记到了现在,所以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梦’想成真。
吃完饭后,两人将陈玲和冯瑶送走,叶瑧带着林子陆去了次卧。
刚才林子陆被叶瑧拉过来没好好看清楚,就又出去了。
现在林子陆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很明显是特意打扫整理过的,飘窗上面还有个小茶几,上面摆放了几个小茶壶和杯子,还随意摆放着一本《诗经》。
有些疑惑,怎么会突然有本书在这里面?而且跟屋内的整洁格格不入。
她走过去拿起那本诗经,里面还有书签。
刚翻开那页,书就被叶瑧拿走了。
“这个忘记收了。”叶瑧说。
林子陆有些错愕。
“瑧瑧,这里怎么会有一本诗经啊?”林子陆凑过去追问叶瑧。
“这边的小飘窗外面风景很好,我偶尔会进来看会儿书。”她面不改色的解释说。
“哦,坐在这里看诗经啊。”尾音扬起,似是有其他的意思。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说明这是叶瑧为她特意准备的,知道她今天要入住,所以才收拾好。
所以叶瑧的忘记收,是收拾好之前忘记收的,还是收拾好之后忘记收的?
叶瑧的心思好难猜啊。
“这是我家,我在这里看书很奇怪吗?”叶瑧面不改色。
林子陆漫上笑意:“不奇怪。”
她拉过叶瑧,双手搭在叶瑧肩上,曲着腿,将她圈在怀里:“但是瑧瑧……”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是什么意思啊?”
她刚才翻到的那页,上面写的就是这句。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给你读一遍?”
“好。”
叶瑧勾起眼尾,顺着林子陆的动作靠在她左肩,双手环在她腰间,将手里的书翻开刚才的那页,用温润的嗓音重新将那篇诗读出来: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其实叶瑧以前不会在这里看书,她最喜欢看书的地方是在主卧的落地窗前,也不会坐在高处的椅子上,因为那样读书太死板,而是坐在小地毯上,遇见太阳的时候可以盘着腿低头隔绝烈日,碰到阴雨天的时候会曲着腿把书放在膝上,半靠在窗边听雨,自由且放松。
她喜欢看书的时候,环境和文字相匹配,能读懂其中的深意和热烈的情感,像跟书中的人一样体会她们的故事,体验她们的人生。
所以昨晚她收拾好房间后坐在这里的飘窗前,想着林子陆以后都会住在这里,心中难免期待,便读了一本诗经。
只读了情诗。
所以林子陆,你还不明白吗?
我喜欢你,如同诗经里面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很想你,如同诗经里面的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在等你,如同诗经里面的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全部释义概括起来都是:林子陆,见到你,我很开心。”
轻柔的语调如同春风般温暖,林子陆觉得叶瑧不像是在读诗,她像从画中走出来的诗人,执笔写下热烈的情意,用最温柔的嗓音将浓稠的爱意像说故事一样叙述给林子陆听。
她听见了。
“我也是。”
原本收拾房间的时间,一半被她们用来诉说情意,一半被她们用来整理思念。
所以林子陆没有能够如愿等到夕阳落下时的吻。
但江市的落日总有一天会替林子陆实现她的愿望。
她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