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臣真没想……”楚希明无奈，“臣是说，给您找个上将夫人来着。”
倘若事后宋陨星知道了他即将要做的事，从来极度厌恶背叛的宋陨星大抵是不会放过他的，从今之后再无上将府随军章京楚希明。
那么，他总得替上将物色物色，找一个今后陪伴身侧不再孤独的知心人吧。
而唐落，他该是自由的。
不过，必须是失去威胁性的自由，这一点，楚希明会为宋陨星做到。
“希明啊，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啊。”宋陨星极其认真地盯着楚希明一字一顿道，而后话锋一转，道:“此事点到即止，今后不可再提。现在，你得帮我参谋参谋，我该图点什么好处。”
唉，罢了，闻言，楚希明心里叹一口气，只好暂时略过这个话题。
他转而道:“听关沐说，唐落与陈家羁绊不浅，您既然真心想留下他，那只单单一个瑜安是不够的，不若，就把陈家一并除了，别管爱的恨的，恩义还是仇怨，您都给他解决了，反正他也再回不去曾经，不就得了。”
私心里，楚希明就是在借宋陨星的势一步一步拔掉唐落的翅膀与爪牙，让他所有的倚仗都毁掉，这样，即便放虎归山，也是病猫，不堪一击。
“陈家？唐落发迹至此，都没有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我贸然动了，他……他会怎么想？”宋陨星在犹豫。
他没发觉楚希明的谋算，他听关沐说完那番话，已经站在受害者唐落的角度记恨上陈家所有人了。
但他想的是偷偷将他们解决，不教唐落知道，他担心唐落仍然顾念亲情，因此和他反目——虽然，他们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上将为何犹豫？几条不值钱的命而已，您何时这般纠结了？”楚希明催促，“本来，他们就是该死的暨淮人，死有余辜。”
“对，你说得对。”宋陨星闭了闭眸，长舒一口气，“除了唐落，所有暨淮人都可以死。”
就这样，他们商定好了，除了瑜安，陈皓和陈母也得握在他们手里，由他们决定生死。
“那就查查吧，看看他们现在在哪。”
这种小人物，没人在乎，想要立刻夺了他们的命，还得耗时耗力去查。
楚希明微笑:“这个臣恰好早先偶然查过。陈家没了唐铭的照拂，地位一落千丈，陈晓楠郁郁而死，陈征狼子野心，心术不正，死于非命，李妍妇人心毒，鼠目寸光，陈皓又是个纨绔子弟，花钱买官，享受荫庇，废物一个。”
“哪怕是曾经比较殷实的家底，也被活着的这娘俩慢慢耗完了，京城贵族富商多，他们攀附不上，又承受不住京城的高昂物价，京郊也留不下去，只好搬迁到小城市去作威作福。”
“现在，他们就在牵期南方一些的青城中。只要我们趁其不备把战线拉过去一点，不用多少兵力，就能轻松拿下他们。”
“你是说，青城那里。”宋陨星垂眸思索，“那里防备不良，易于攻破，但，我记得，百里之外，舒陵攻防兼备，若是支援，我们一时也拿不下青城。”
“舒陵，是冯亦宏的地盘。”楚希明也记起这么个人来，“那我们不必拿下青城，就，做个局，骗骗唐落。”
“那就用关沐换他们青城之外一百里地吧。”宋陨星拍案定决。
“是，上将英明。”楚希明一如既往地扯唇轻笑，恭维着宋陨星。
这事很快就定下，一系列后续操作诸如谈判事宜都由宋陨星的幕僚们商定好，用不着他和楚希明亲自捋细节。
这边，安鸣惊确实被方楚侠复述宋陨星的话给吓到了。
他在隋韶是搞出了很大动静没错，但他没兵啊，目前他的计划只是进行了一小步，他还想着趁机给自己搞点军队护身呢。
还有，他确信这件事他做的很隐秘，隋韶如今还在封城中，他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狗贼把消息给他泄露出去了。
这下好了，还没算计死宋陨星呢，就被宋陨星记恨上了，一旦宋陨星处理好边疆的事，腾出手来第一个整死的肯定就是他安鸣惊。
安鸣惊从最尊贵的皇帝想到最信任的下属，就连身边服侍他多年的婢女他都觉得忽然变得不可信起来，但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眼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方楚侠方才与他的交谈中提及此事只是轻轻带过，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想法。
方楚侠是十三师副官，他大部分时间代表着温少安的意思，而十三师是宋陨星的亲队，温少安是宋陨星的绝对心腹与眼目，几乎象征着宋陨星。
四舍五入，方楚侠此刻的态度也就代表着宋陨星的态度。
看样子，或许，宋陨星还没有想要立刻分神惩治他的想法。
安鸣惊苦中作乐地想，他还有时间，只要在宋陨星深陷战场之时想办法壮大自己，那他就还有机会成为第二个万人之上监国摄政的宋陨星。
他惊疑不定，这边方楚侠还在催促，安鸣惊沉默片刻，但又清楚他确实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惹毛了宋陨星，搞不齐那个疯子真能调转枪头打上隋韶。
所以，他很憋屈地吼了一句:“催催催，就知道催！你是着急投胎啊，就这么催！就算要连线，也得让我查查坐标信号什么的吧？！”
方楚侠:“……”
难道文人自古高雅是假的吗？
或者，只是他们文人自夸的呢？
他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了。
安鸣惊不敢慢待方楚侠，但又实在心里憋屈，他蓄着火气，故意把动作放的又慢又缓。
好半天，他还在饮茶，慢慢悠悠地盯着数据库页面，悠悠哉哉地翘着二郎腿调取资料。
方楚侠开始的时候并不着急，安鸣惊到底从小扬名，是个人物，总不能言而无信，但，也没这样磋磨人的啊。
身后关沐看的也着急，安鸣惊早一点给他接线，他就能早一点和他的家人见面，或许，还能增加一些会聊的时间。
可是安鸣惊磨磨蹭蹭的，完全不拿他们当回事。
“安参议长……”方楚侠忍不住出声催促，但大抵是安鸣惊觉得玩够了，不等方楚侠再说什么，信号对接好了。
见状，方楚侠悄悄退步，慢慢走出门外，与亲人的独处时间留给关沐一人。
良久，关沐一声“好了，方副执事官”，方楚侠走进去，点点头，道:“那么，接下来，就有劳关侯爵随在下走一趟了。”
关沐跟在他后面，从临近军队首部的指挥部营帐，走到军队中后方去。
……
楚希明是掐着点来的，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本不必由他一个章京去做，但事关重大，他又自觉闲来无事，于是拎着浑身狼狈的宗政伯骁前来做戏了。
守帐的士兵看到楚希明来，恭敬垂首，没问什么就放他进去。
甫一进去，就听刑讯审问声，还有鞭子抽打□□的噼啪声，很乱，楚希明皱皱眉，顿着脚步，犹豫片刻，还是向里走去。
他的脚步声没有刻意收敛，何况手里还拖着一个壮汉王爷，闹出的动静不小，方楚侠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这个时候，方楚侠就知道，好戏开演了。
方楚侠叫停施刑的士兵，自己亲自上手，一鞭比一鞭狠厉，疾风骤雨般抽了一阵，稍稍停歇，审问着刑架上的关沐:“还是不说吗？”
关沐衣衫破碎地挂在刑架上，满身伤痕，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一看就知道受了许多酷刑。
他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闭着眼睛，依然什么也不说。
“屮，硬骨头！”方楚侠似乎是气急，啐了一口，把鞭子扔给身后的士兵，怒道:“老子就不信你能一直这么硬气，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嘴更硬！来人，取烙铁来！”
士兵应诺，疾步出门去取烙铁和火盆子，与旁观的楚希明擦肩而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狠狠撞了宗政伯骁一下，把已经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宗政伯骁撞醒了。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宗政伯骁这才注意到奄奄一息的关沐。
虽然他身为王爷，向来不在乎底下的臣子们，但，好歹他也听说这个人是为救他而来，少年意气，总有点侠肝义胆，不忍救命恩人在眼前受此折磨。
“还不明显吗？”楚希明偏头看他，笑得和煦，“我们在审问敌人啊。”
“……可是，你们明明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你不能这样……对他。”
“对啊，我们答应了你们的太子，会把你们两个活着换回去，所以，他这不是还没死么？”
宗政伯骁还想说什么，但他想了又想，忽然觉得楚希明的话除了不道德一点，也没什么不对之处，无法反驳的他憋着火气，脸都气红了。
这时，士兵取来了火盆和烙铁，方楚侠拿过烙铁放到火盆子里灼烧，边烧还边出言威逼利诱关沐，这一切，宗政伯骁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意气用事的小王爷又想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