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沅和踞水两地分别由王二狗儿周春刘泽、朱思塔拉愣子大姜各领四千五百玄衣军与一千五百降兵前去攻占,亦无人受重伤,他们也都往南豫传信回报战果。
如今除运河一带的三座府城与南边毗邻湖广的堰州,整个津中其他地方皆归属玄衣军,不过贺跃尘一早交代了不用声张,闷声干大事便够了,树大招风。
地盘打下来了,接下来便是内务与操练新兵,贺跃尘与狗儿宽子带了一部分降兵回广陇,其余人全部留在新地盘。
“东家,我先回一趟老家,明日再回石北。”等到了广陇地界,已是晌午后,狗儿牵挂外甥,直接请示贺跃尘,要回寨子一趟。
“可以,让伢子选几个愿意出去的人,但要沟通好后面的事宜。”
狗儿点头,“是!”
两人分道,宽子并不太牵挂大马和麻子,是以直接和贺跃尘一道回石北。距离离开石北那天已过去了一旬,余保财等人见他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他本想围着东家问几句,却被儿子余纳宝和一众守兵挤出老远,他们围着贺跃尘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好了,别吵,关了城门,按顺序问。”贺跃尘是带着小半车队回来的,这新奇模样也是看得其他人目不转睛,更别说降兵中还有不少蒙古人。
待城门关闭后,那些降兵自觉列队,贺跃尘从车上下来,命宽子前去停车喂马,这才回答他们的问题,“赢了,只有百来个人轻伤,这些是招降的新兵,明日早上开始集训,这次回来我应该要待五日。”
守城的二十人皆欢呼,“赢了赢了!”
“好了,别咋呼了,杨九你带这些新兵再选一处地方做宿舍,看差什么顺带添置了。”
吩咐了一句,贺跃尘才有空理会余保财和沈周,“财哥,沈哥,这段时日工作顺利吧?”
“顺利,顺利...”余保财率先答话,沈周也跟着点头,两人又跟着贺跃尘往衙门走,待他们到衙门,周莹亦闻讯而来,眼圈都有些泛红,“东家,你回来可太好了!”
“莹姐,一起到衙门坐下聊几句吧。”
厨娘们听说东家回来了,立马送来一壶温水,谢过她们,贺跃尘便让她们准备晚饭,“黄大姐,我带了两千人回来,你们算着人头准备饭菜。”
余保财立刻插了一句,“东家,如今已有二十多户交口粮吃食堂,其他人也还想,就是这菜怎么算?”
柴火好说,可以捡,蔬菜可以种,就是这吃的肉怎么算呢?余保财和周莹都不好自己拿主意。
“这个可以抵一部分义务劳动的酬劳,不必纠结,想吃食堂的只需按量交口粮,我正要安排饲养任务。刚我看了开荒的地都打理得不错,后面我们再加入养鸡鸭鹅、养猪养兔子,这些宰了除供应食堂,亦可分一些抵义务劳动的酬劳。”
这个安排挺好,反正每日都要劳动,之前一早表明只有少许酬劳,如今养猪还可以有机会吃口肉,划得来!
旁边三人都表示赞同,沈周又问如今开不开放县城,贺跃尘摇头,“如今局势混乱,朝廷派兵攻打渚州,又有各地起义军在攻城略地,我们还是要关起门来自给自足。是以,大家必须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集体农场,不愁饿肚子。”
余保财忍不住询问:“东家,你说待五日,后面还要出去吗?”
“是,因为如今我们已有六座府城,需要系统管理与操练新兵,诸事繁杂,我亦不得闲。”贺跃尘说得平淡,旁边三人却听得心惊,短短十来日,刨除路上的时间,这么短的日子就夺下六座府城,还只是百来人轻伤,真是令人震惊呐!
沈周率先回神,“东家,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如今我的铺头已不需要费心,整日的时间都可拿出来。”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余保财夫妇也连忙表态,贺跃尘欣慰一笑,“你们有心,我深感欣慰,当然,你们也不是铁打的,不必你们整日辛劳。你们一是以身作则,二是发动更多人积极参加统筹监督工作,积极配合劳动,才能将整个石北盘活。”
三人皆郑重点头,“是!”
“此次回来,我亦给你们带了礼物,这会儿顺便给你们吧。”贺跃尘说着打开带回来的木箱,把礼物拿了出来。
给三人的都是编的灯笼,只是动物形状不同,余保财和沈周的都是灰狼,周莹的是兔子,造型涂色十分精美逼真,三人都爱不释手,纷纷道谢。贺跃尘又额外给了周莹一支染了色的鹅毛笔和一本装订了封面的常用字手册,周莹连忙再次道谢,这些日子她已习了不少字,在家也可以问儿子相公。
“里面已经放了蜡烛,你们晚上可以点一阵再吹灭。就这些吧,你们忙自己的,晚饭的时候见,我也把后面的义务劳动全部制定出来,你们按日子轮流便好。”
三人便都起身告辞,余纳宝来找东家,正好看爹娘都拿着精致灯笼,立刻跑近,“爹,娘,沈叔,你们拿的是啥呀?”
周莹摸摸儿子额上的细汗,柔声回答:“是东家给的礼物,是灯笼啊,晚上点了瞧瞧。”
一贯沉稳的余纳宝今日竟然尤其活泼,“不知东家给我们带了礼物没有!”
说着他匆匆话别了一声便冲进了衙门,贺跃尘听见动静便抬头看去,见他来笑了笑,“怎么啦?”
“东家,我来汇报一声,宿舍那些都布置好了。”余纳宝先说正事,又忍不住看向贺跃尘身侧,后者失笑,“可是见到你爹娘拿着的灯笼了?”
余纳宝憨笑一声,“东家,你给我们带了礼物么?”
“算带了吧,今天晚上你就知了。”
什么叫算带了?余纳宝疑惑,但见贺跃尘在忙正事,便赶紧告退了。
贺跃尘赶紧把后面需要的义务劳动、府城分区规划出来,忙完这些他才有空休息一阵。
车乐根这几日不太顺,闽浙好不容易制服了,调了二十二万兵力,但左丞相在江余连吃几个闭门羹,火炮都没能轰出这些府城的主事官员。车乐根从闽浙西进前本来还心气挺顺,一听说又有官员不识相,立马怒上心头,命人造出大型高台,搬上火炮就预备轰炸城楼士兵。
岂料,几台火炮竟接连出现故障,在上面折腾半天一个响都没听着。正在这时,府城中竟传出府尹的公然挑衅,“新皇不仁,暴戾恣睢,天也看不过去!”
“岂有此理!蓬澍的府尹是谁?”原本做了上将军之后的车乐根一直想要营造自己高深莫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形象,岂料这一句话直接气得他原形毕露,险些跳脚。
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里面传来府尹悠哉悠哉的回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乃仁台,从出生起便定好了要活到八十岁。”
车乐根被气得不轻,“做梦!本将军今日就要取你狗命!”
乃仁台仍是语气平静,“反贼,休要太张狂。”
必勒格赶紧安抚车乐根,又试图劝解乃仁台不要负隅顽抗,“府尹,如今陛下是为剿杀反军,镇压暴动起义,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好事,你作为本朝官员,自当尽本分,抗旨不遵只会连累本府的驻军百姓,百害而无一利啊!”
“你口中的陛下,名不正,言不顺,恕本官不能苟同。”
“废话不必再说,给本将军攻进去,取下逆贼的脑袋!”车乐根直接下令火铳军与大都守军一块儿上,又急命随行匠人修理火炮。
火炮虽然哑火了,可火铳还都是正常的,是以,车乐根下令所有人一起上,很快便撕开了外城防线,一行人转战内城门。
这次的驻军皆退后近千米,并不打算抵抗,乃仁台今年刚过五十,此刻他站在一张桌子上,驻军将他围在中间。
必勒格与乃仁台遥遥相对,心脏竟突兀地狂跳起来,下一瞬,头发胡须皆已花白的乃仁台抽出腰间弯刀,对所有驻军朗声道:“本官宁死也不接受乱臣贼子坐大位,各位同僚,来世再见!”
话音未落,他已刎颈自戕,随着乃仁台的身体后仰,他手中的弯刀也脱力掉在了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驻军都尉将府尹的遗体好好放置在桌上,然后一声令下,四万驻军皆拔出弯刀高举过头,这番场景属实出乎了左丞相一众的预料。
都尉再次下令,所有人都将弯刀丢在地上,齐声高呼,“要杀便杀!”
说罢,他们竟然空手朝着车乐根一众逼近,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反倒让车乐根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左丞相和必勒格同时劝车乐根不要为难这些人,“上将军,他们铮铮铁骨,若杀了他们,恐让天下人不齿啊。”
没想到乃仁台竟然御下有方,能让手底的驻军都心甘情愿为其赴死,车乐根呼出一口浊气,原本的怒气渐渐被钦佩和无奈取代,竟然直接命令收队,转道其他府城。
先行赶赴渚州的一路援军已经到了目的地,却没能顺利与达亚尔接上头,不禁大为奇怪。就在领头的火铳军犹豫要不要去信车乐根时,渚州城派人喊话,“你们明明说了可以考虑接受我们归降,何故还要为难?”
什么?苏赫匪夷所思,莫非达亚尔是接受了渚州投降才撤了兵?那怎会不通知上将军呢?还是说通知了,但是两边传信的人正好错开?
想不出个所以然,苏赫干脆直接开问:“都尉何时接受你们投降的?”
张坤在城楼继续喊:“就是昨日啊,你们杀了我们大帅和五位将军,我们只剩两万多人,只能跪地投降了,你们主帅说可以考虑。”
说罢,张坤立刻在心里‘呸呸呸’,可千万别成真的了!他都是说的诓人的话!
苏赫仍是半信半疑,“那你们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再说归降一事。”
“我们里面大半都感染了风寒,前几日淋了几天几夜的大雨,城中又有太多死尸,恐怕已生瘟疫,你们都尉命令我们留在城内,不要随便进出。”
苏赫看了看残破的城门城楼,就连护城河都是红的,里面也有不少漂浮的肿胀尸体,恐怕生瘟疫也不全是唬人的。难道不留人看守,便是害怕感染瘟疫不成?一早听达亚尔抱怨那些驻军早就变得不像个男人,遇到点困难就推三阻四,因瘟疫而拒绝留守是很有可能的。
思及此,苏赫竟又信了几分,命令随行的士兵退后,暂时远离渚州城,又命人去信江余通报此事。
“校尉,都尉一行是否在嘉郢啊?我们要转道去那边吗?”底下的一个火铳军征询苏赫的意思,看样子也是不想留在这边。
“暂时还无法肯定适才之人所言真假,还是在此守着比较稳妥,再命人去信嘉郢几地,看都尉是否在那边,问明此事真假。”
见苏赫坚持,其他人也只好听令,但各个都捂紧口鼻,背对着渚州城。
再说早已到了江余的福东,他原定计划是冒充赭袖军进犯周边州府,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但在接收了一批最新消息后,他不得不暂停这一计划,暂时蛰伏在樊湫,又把手下乔装成难民分散出去时时查看朝廷平叛官兵的动向。
在得知临府蓬澍誓死不屈,朝廷兵力无奈转战江余其他府城后,他便生出一个大胆想法,他连忙命亲兵将外面的兵力召集起来先回到蓬澍与樊湫的交界处,等待时机先灭一波朝廷官兵,收缴些利器再做下一步打算。
酉时三刻,所有玄衣军包括带回来的两千降兵都已经吃完晚饭,贺跃尘命他们列阵,“随我一起巡视县城,限时三刻钟。”
两千零二十人排成五列,在贺跃尘的带领下从训练场出发,开始按街道序号巡视石北。其他人原先只是跟随东家认真走着,看看房屋地面啥的。
怎料,经过衙门之后,原本入夜就变得漆黑的街道,今夜却一片璀璨。所有百姓皆沿街而站,每隔一两米就有孩子举着棍子,上端挂着小灯笼,烛光映照下不仅有孩子们的笑脸,更有灯笼上的一个个文字。
前排的沈亮周鸣几个半大小子下意识读了出来,“石北是我家...”
读完,余纳宝立刻认出是东家的字,再一联想下午东家说的礼物,顿时变得无比兴奋。他们念完的下一瞬,所有孩子都用他们清脆动听的童音齐声呼喊:“石北是我家!”
贺跃尘含笑地看着这些孩子,又带着队伍继续前进,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孩子,同样的笑容,不同的标语。
“爱护靠大家!”
“私者一时!”
“公者千古!”
“满身泥泞心澄净!”
“生命有时魂不熄!”
这些半大小子包括沿街站着的百姓,都不曾想到孩子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