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又来了新异端。
凌依儿有些担忧，从前三十个世界周目也就出现一两起故障。暂且不算在伊甸园攒下的这些，这已经是近七个世界周目的第三起了。
011系统反馈，似乎是因为012与013系统滞留在罅隙内，系统的检错与修正程序的覆盖率有所下降。
凌依儿将手覆上了粗壮的树干，在感受到大树与外部数据流的链接后收回了手。
她始终想不通，洛雨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在系统察觉前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异端悄无声息地送到伊甸园。
这棵树似乎也只有链接的作用。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凌依儿下意识望去，落叶恰好落在了她的唇畔处，她伸手去取，发现落叶的表面似乎被涂上了什么——
是一个苹果。
口红？她盯着指尖的暗红刚要凑去闻，恰好洛雨将异端安顿好了，从她手中将落叶夺了过去，一松手，落叶就化作了一缕烟，消失了。
凌依儿狐疑地向她看了一眼，又顺着她略烦躁的目光，向树上看去——
她坐在大树的横枝上，赤足轻晃，身体歪斜，倾倚在树干上。
她被上帝吻过的金色长发随风飘逸，衬得她的肤色似易碎的白瓷。琥铂色的虹膜却中竖着漆黑的瞳孔，像蛇一样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们。
她上扬的嘴角轻启，又将手上把玩着的，绘着苹果图案的树叶丢了下来：“你们好啊～”
树叶在中途就又化作了烟雾。
凌依儿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了趴在爱神的肩头上的雪球上。
是那日给了她一个苹果的“雪精灵”。她不禁思索起那个苹果的用意来。
洛雨并没有应声，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对她笑了笑：“走吧，晚了江妍该急了。”
凌依儿更好奇了。洛雨好像很讨厌她呢。
“你好啊～”她应了声。
爱神似有似无地笑了声，从枝干轻落至地面：“那天的礼物，还喜欢吗？”
“礼物？”凌依儿想起那个苹果，“你误会了，那天庆祝的不是我的生日。”
爱神歪了歪头，只困惑了一瞬，便又转而点了点肩头上的小精灵，道：“诺咪说你收下了？”
“嗯...算是吧。”
“那礼物自然就是给你的了。”爱神莞尔，瞳孔似乎又变窄了些，“怎么样，苹果好吃吗？”
“不好吃。”洛雨抢答道。她二话不说拉起了凌依儿的手腕，转身便走。
爱神飘了过来：“骗人！你们根本没吃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还问？
爱神又飘至凌依儿这边：“人类小姐，你一定要记得品尝哦～”
凌依儿扯了扯嘴角，友好道：“我记得的。”
爱神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停下了步伐，向匆匆离去的人挥了挥手：“再见啦～”
“她是谁？”凌依儿明知故问道。
“送你苹果的人。”
“...”
“赖着不走的邪神，不用管，见不到几回。”
“哦...”凌依儿暗自琢磨着什么。
“不过还是建议你把苹果扔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洛雨露出嫌恶的表情——不得不说，这个爱神是个人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洛雨露出这样的表情。
凌依儿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应了声——她好像把苹果随手丢筐里了...
回去偷偷丢了吧...
“到了。”
见洛雨似乎没有进门都意思，她回过头：“你还要去哪？”
“大树另一侧。”
“我跟你一起去。”凌依儿立马道。
“危险。”
明显只是为了堵住她。
凌依儿辗转反侧，还是起身叫醒了013。
要是听话了，她就不是系统。
“去哪？”013居然有些睡眼惺忪。
“大树另一侧。”
她们先是进到一片森林里。凌依儿特意在周边转悠了一下，发现这片森林似乎是去到另一侧的必经之路。
有011探路，即使被遮蔽了大部分光，一路上也还算顺利。
“012，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小孩，她叫我姐姐。”
“嗯。”凌依儿不明所以，随口应了声。
“我想了想，按照定义，我似乎也得叫你姐姐。”
凌依儿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013：“也不算，前后脚...出现的。”
那她是不是还得叫011和010姐姐...不敢想。
“但你比我懂得多。”
凌依儿乐了，这是什么逻辑？
“你想叫就叫吧。”凌依儿无奈道。
013抿着嘴笑了笑：“那你叫凌依儿，我应该就叫凌依槡吧。”
012哑了哑，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会暴露的。”
013困惑道：“不是已经暴露了吗？”
“...”
原来都知道啊，那她这几天辛辛苦苦在装什么。
忽然，她听见除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和013对视一眼，便放缓了脚步，向那边蹭去。
她们一边向那靠近，一边警惕着灌木遮蔽下会不会冲出什么危险的东西。
直到——她从枯枝败叶被碾碎与杂草被扰动的声音中，辨认出了模糊朦胧的人声。
不怪她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微弱的气声和风声差不多，准确来说，是喘息声。
但她想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013小心剥开那阻挡视线的灌木，在瞥见那两道身影的前一瞬，视线忽然被蒙住了。
013：？
012半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虽然...但是，她只是想013这家伙学东西这么快，而且是不论好的坏的都一块学了再说的架势...她实在不敢让她多看一眼。
但蒙上了眼睛，还有耳朵。
让012惊异的是，地面上交叠着的两位精灵，似乎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们，被压在身下的那一个，甚至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012蒙着013的手，想要去把她们扒拉开，却实在分身乏术。
想吼一声，但好像不太礼貌...个屁。
012张了张嘴，刚要礼貌地向地上的两个人招呼一声，就感觉到头顶上稀里哗啦地落下了很多树叶。
“...”她知道是谁了。
爱神悬浮在那两位精灵的上方，微笑着看向突然造访的两人：“真有缘～”
她也不想。
她看了仿佛被下了某种咒术的精灵，无端想起今日洛雨的警告，心里有些发怵。
那苹果原来是这个用途？这位爱神未免有些太...赤./裸了点，难不成这就是她赖在罅隙中的缘由？但也不够她发挥啊？
“把她们分开。”凌依儿冷着脸道，不容置喙。
爱神眯起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竖瞳孔似乎伸缩了一下。随后，她挥了挥手。
两位精灵终于颤抖着分开了。
她们仰躺在地面，顾不得飞虫爬上她们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身体。
“给她们穿上衣服。”凌依儿又道。
爱神笑得更灿烂了，她又挥了挥手，枝叶就往精灵身上飞去。
精灵们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凌依儿，很是感激。
凌依儿刚要将手从013眼睛上拿下来，便听见爱神诱惑的声音道：“那么，神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应该承受，对应的代价。”
爱神背后忽然窜出一对翅膀，带羽毛的。看着挺圣洁的，凌依儿嘟囔道。
一阵歌声随着风灌入她的耳中，凌依儿皱了皱眉，因为她又看见躺在地面上的精灵扭动起来。
她将目光移回到爱神身上——
【013。】
013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是。数据回收程序启动，请选择需要回收的对象。】
“不常出现”的意思就是，可以立刻回收。
她看了一眼还在兀自疑惑的爱神，又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精灵，叹了口气——
【在场所有。】
神的代价吗...她应该，也算个神吧？
【异端[爱神]、异端[精灵]×2回收成功，当前罅隙，A级异端4个，B级异端7个，C级异端...】系统死机了几秒，随后——
【若干。】
若...干？
发生了什么，她穿越了吗？
“B级异端怎么会是7个，除去爱神和精灵，应该是5个才对？”
【大树下来了新的异端，建议立刻掐断大树与外部的链接。】
凌依儿明白过来，这么说，那个若干也包含在里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了这么多异端。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黎明升起的，大树的另一侧，还是决定往前走——
【011，角色造成的数据空洞需要多长时间修复。】
【3秒。】
有点慢，但应该也够了。
她转过头，对013说道：“013，你去大树下守着，刷新出一个，就抹杀一个。”
“直接抹杀？”
“嗯。”
“好的。”
她踩着斑驳的树影，看见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她走了这么久？
她敲了敲011，却意外地没得到回应。凌依儿心下一沉，又敲了敲012。嗯，也没反应...她忽然有些后悔让013走了。
但她并没有打道回府，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直到——
她看着地面上被精灵碾出的坑陷入了沉思。
她发现自己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