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

那位女性一手握着风笛，在空中划过几道弧，向观众鞠了一躬。

“走吧。”012本想去拉她，却发现她们的手至始至终都没松开过。

洛雨又将她拉了回去，神秘道：“还没结束呢。”

012狐疑地看向她，洛雨挑了挑眉，示意她看向舞台。

意外的是，舞台上的女性似乎向这边瞧了一眼，012有些不确定，顶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过曝模糊她的轮廓与神色。

那人收起了风笛子，又从袖口中拿出了几根长条状的东西。

012看了洛雨一眼，对方却依旧刻意保持着神秘，只冲她笑了笑。

随后，那人又拿出了一盒火柴，划亮了一根，点燃了...烟花的引线。

在室内放烟花？

012又要转头，却被人强硬地捧着脸，扭了回去。

她看着那烟花冲向天花板，又向四周炸开彩色的花火。

她见过这样的烟花。

狭窄的舞厅又再次被欢呼声填满，震地她胸口疼。

她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很显然，敏锐的012系统从中捕捉到了什么，却又竭力压制着呼之欲出的想法。可这实在是太过赤./裸了。是异端亲手递给她的线索——

那位女性就是铃。

她挣扎起来，试图穿过拥挤的人群，向楼道口走去。

她要离开这里，马上。

可不知何时，那唯一的通道也被堵住了，她很快又被推搡着回到了原地。

她有些生气，这算什么，看不起她吗？

眼眶辣辣的。

012看着拥挤的人群，明白过来——这也是囚禁。她瞪着微红的双眼回过头，看向半倚靠在墙壁上的洛雨。

洛雨朝她伸手，笑着说：“过来，看完烟花再走吧。”

012深吸了几口气，看了一眼蹦蹦跳跳地放着烟花的铃。脑袋因为方才的挣扎胀胀的。她走过去，握住了洛雨的手。

“为什么呢？”012喃喃道。

为什么要来送死，为什么明明之前躲过了那么无数次死亡，这次就好像特地邀请她来一样。

012系统又一次落入了异端的陷阱。

迸出的火花在空气中炸出零零散散的细小黑白，她眨了眨模糊的双眼，发现更加模糊了。

她感受到颈后的皮肤上覆上了一片冰凉，才意识到自己全身在发烫。

异端用手指引着自己面向她，哎呦了一声。

“怎么哭了？”

是吗？她流泪了吗？

洛雨用另一只手小心抹去她的眼泪，012却忽然朝她的虎口咬了上去。

“...疼。”

012又咬得狠了些。

这算是报复吧。异端什么也不做，甚至不会挣扎，就等着她的出现，亲手将杀死自己的刀递到了她手上，就是要报复她的遗忘，她的逃避。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012松了口，猛地将异端推到了远处。

她一手撑着墙壁，余光中的雪花聚集成一个人形。

【012...姐姐...？】

她应该先杀死舞台上的异端[铃]，脑海里有这么个声音说。

于是，013躲过四散的火花，向舞台中央冲去。

012没有回头。

原先的人声鼎沸忽地被一片死寂代替，急转直下的气氛让她有些恍惚，又有些恶心。

空气中依然飘散着“雪花”。她盯着其中一片，试图将下沉的思绪全部集中在这一点。

然后...她应该杀死S级异端[洛雨]。

她控制不住。这是刻在身体里的指令。

下一秒，013便闪到了异端面前。

012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她始终低垂着头，起码这一次，她偏不要如她的愿，她偏不要看异端消散的雪花。

结束了吗？

她也不知道。

所以结束了吗？013？

“指令冲突...”013的声音有些模糊，“012...不希望我杀你。”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一瞬，红色警告便淹没了整个视野，伴着尖锐的蜂鸣，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

【错误！错误！检测到系统污染，现进行强制清除——错误！错误！】

012猛地抬起头，恰好看见013消逝前的最后一瞬，碰了碰她的眼角。

【即将启动自毁程...】

【已强制进入待机状态。】

-

异端[洛雨]又逃走了，这一次，她停留在漫无边际的数据流里，系统时刻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场室内烟花似乎又是一个信号，异端正在呈指数级暴增，标记由点变成面，最后干脆直接标红整个世界。

011在万般无奈下，想要唤醒010，可这需要至少两个系统的指令。而013被防御系统清除了，012被强制陷入了“沉睡”，处于瘫痪状态...

她倒是可以对整个系统进行强制重置，就是...这奈何那个S级，011十分清楚，只要她还存在，这场闹剧就会陷入无止境的循环。

于是，011找到了异端[洛雨]。

“带我去见她？”洛雨歪了歪头，“然后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只是需要你去阻止012的自毁程序。】

“然后呢？”

机械声停顿了几秒。

【...我会唤醒010，将你强制抹杀。】

洛雨垂下头，思量了片刻。

【012会同意的，只要她脱离了“污染”状态，她就会把那些“冗余”删除。】

异端轻笑了声：“那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以为...原来那也是你的陷阱吗？】

异端摇了摇头：“我说过，她想抹杀我的话，我不会反抗。所以...谈个条件吗？”

【传送成功。当前您所在的坐标位置为：主脑空间。】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轻轻抓握了几下，有些失望——好像和在世界里待着的感觉没有什么区别。

身后是不断攀升的，红色的数字。

她抬头看向面前，漂浮在半空的沉睡的012，系统将她放了下来，落在一个块玻璃样的透明平台上。

异端跪坐了下来，就这样看了许久。

系统意外地没有催促她，兴许是异端的数量已然突破了能被修正的极限，反而平静下来。

她伸出手——

【在你触碰的一瞬间，012的待机状态就会解除。】

落在了异端的脸颊上。

蓝色的如涟漪一般的数据波动从她的指尖蔓延到012全身。

012睁开双眼，瞳孔还有些无神。

【启动自毁...】

异端闭上眼，轻轻吻了上去。

就这么贴了许久，直到放在012耳边的手感受到一道湿冷的轨迹。

她睁开眼，看向012清明过来的眼睛，笑了笑：“醒啦，公主殿下。”

012别过头，边吸溜着涕泪边笑。

随后，她又苦着脸转过头，坐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

异端将手肘撑上平台，将头放了上去，歪着头看着她：“确定还要问吗？”

“我没有时间了。”

012微怔，下一秒，便封住了异端的双唇。带着泪水的咸涩和止不住的颤抖。

身后红色的数字忽然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012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还有哽咽，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你有。”

-

012静坐在那串还在飙升的数字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体残留的痕迹全部褪去，消失不见。

泪水已经干涸了，脸因此变得紧绷，她用双手覆在了自己脸上，搓了几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

【唤醒010（1/2）】

“唤醒010。”

面前的屏幕模糊了几秒，随后就出现了强制删除的选项。

012顿了顿，选择了是。

屏幕上出现了两条进度条，一条重置，一条删除。

进度条缓慢推进，012想了想，调出了个人数据界面，操作起来。

倒也不用怎么挑拣，直接将这段时间的所有数据全部拖进垃圾桶就好。

012点击了是。

随后，她就感受到有什么开始在身体里流失。

“什么条件。”

“不要强迫她忘了我。”

“好。”

011十分爽快，因为她知道，即使010不强制012删除，012也一定会这么做。

她最好乖乖这么做，她想。

【检测到S级异端的出现，现在对012系统进行优化，对011系统进行净化。】

【010...】

【你那也藏着一个，你没发现吗？】

【啊...】

铃黑着脸跳了出来，不断忘四周丢“蘑菇”。可系统依旧处在重置状态，炸出的罅隙很快又被消除。

她停了下来，向四周大声咒骂了几声。随后，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比她还高的蘑菇，晃了晃——

“请你们看烟花吧～”

那簇烟花燃了很久，由于重置期间，四周都是可作燃料的“冗余”，即使蘑菇中不再迸出新的火花，旧的火花也连带着源源不断的燃料燃了很久。

010不得不先暂停重置，等到烟花燃尽了，再重新开始。

【优化方案为，将012系统的实体与系统体分割，并对012系统的权限做出一定限制。】

【为了测试优化方案的可行性，系统将对实体进行记忆模糊处理，并对系统体进行全系统化。】

【测试期间，请勿脱离主脑空间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