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以前,阮承宇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几乎半裸着被周栎辞从停车场抱回了家。
好在他们很幸运,没有在电梯碰到其他住户。
“浴缸水放好了,你先去洗吧。”周栎辞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他正躺在沙发上发呆。
事后的疲倦和沾满爵士酒廊香水味的外套一同将他包裹。
周栎辞卷起袖子,走到沙发边俯身问:“要我抱你去吗?”
阮承宇懒懒地支起身,没有正面回答:“你不洗吗?”
“我先去煮点吃的,你洗完出来时间应该刚好。”周栎辞见他站起,以为是拒绝了要他代步的提议。
于是他先给扑扑的水碗添了饮用水,正往厨房走时听到阮承宇发出质疑。
“你还会做饭?”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不会做饭?”
阮承宇还披着他的外套,耸了耸肩,没有要去卫生间的意思。
备菜备到一半,发现男人还站在客厅望着自己,周栎辞往平底锅里磕煎蛋的声音都刻意加重了不少。
“怎么?希望我和你一起洗吗?”
“……”
本在担心男生下厨失败的阮承宇当即扔下外套走去卫生间。
水温刚刚好,他恨不得在浴缸里睡一觉。
但运动后泡澡时长至多不宜超过20分钟,他才闭目养神没多久,周栎辞就敲响了浴室门。
“你好了吗?”
“……嗯,等我两分钟。”
阮承宇才刚赤裸着站起,卫生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他再次深刻反省自己不锁门的坏习惯。
“你急什么?”他快速伸手扯下毛巾裹住身体,“急着进来喝我的泡澡水吗?”
周栎辞不恼反笑,就着他身上那条浴巾帮他擦身体,“原来你喜欢变态的类型。”
“……我可没这么说。”
难以接受自己被人当成没有自理能力的婴幼儿,阮承宇捂住浴巾,轻轻推开周栎辞:“我自己来。”
男生盯着他因水温而泛红的颈后,曲解了他的意思:“你哪里我没看过?”
“……”阮承宇睨他一眼,干脆把毛巾拿开,“那我以后在你家就穿‘国王的新衣’,好不好?”
周栎辞知道他的玩笑话里藏着什么情绪,只好抱着他妥协:“不好,家里还有一只狗。”
阮承宇彻底无语了。
招惹人又要自己哄的小兔崽子。
带着沐浴露味的水汽出来,还没走到餐桌边,阮承宇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你先吃,不用等我。”周栎辞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
阮承宇哪会听小孩的话。
男生冲个澡也不过三五分钟,眼前这碗面又不会长翅膀飞走。
整齐摆在面条上的青菜和占据了半个碗口大小的煎蛋,成双成对的筷子和碗。
温馨得不像话。
阮承宇怎么说也吃了27年饭,这样卖相的挂面不用尝都知道是什么味道。
但他从未想过周栎辞能有这样的手艺。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会不会下厨是判定是否成熟的标准之一。
直到周栎辞下半身围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阮承宇都没有动筷。
“怎么不吃?”男生眉头紧皱,在他对面坐下。
他等人落了座才拿起筷子:“不差这几分钟。”
周栎辞盯着他咽下第一口,皱起的眉毛才缓慢舒展,“还以为你是嫌不好吃。”
嗦面的声音险些盖过男生的话,阮承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竟然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怕你挑剔。”周栎辞夹面的动作太过斯文,和方才在车里的举动大相径庭。
阮承宇挑起一边眉,没有否认:“我是挺挑的。”
男生闻言抬眼看向他。
“不然也不会看上你。”他拐弯抹角夸人,倒是把人夸爽了。
周栎辞没忍住笑意,碗里的面都变香了不少。
“但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下厨。”
“为什么?因为我之前让你来给我做饭?”
阮承宇摇了摇头:“没,我的问题,把你当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了。”
周姓少爷听到他这样揶揄,笑意更深:“听这话的意思,你对我印象不是很好啊。”
“好,”他明着说反话,“能不好吗?敢不好吗?”
他们还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探讨过这个问题。
毕竟这段恋情始于一场大乌龙。
“其实我挺好奇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周栎辞开门见山。
阮承宇用筷子夹断嘴边的面条,视线低垂:“想什么?脑子抽了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生解释道,“我想问的是,你在明知道自己是在骗我的情况下,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对他动了心。
阮承宇知道他想问什么,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秒,接着快速移开视线。
根本藏不住心虚的模样。
总不能说是在火锅店遇到的时候就见色起意了吧?
阮承宇努力组织语言,开口时却撒了谎:“可能因为我太久没谈恋爱了。”
“?”周栎辞面露疑色。
“就是,”他佯装淡定,阮云霏说过的话及时给了他灵感,“寡久了就会有这种难以被理性控制的冲动。”
“是吗?”男生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可他不是会回答“你喜欢我什么”这种弱智问题的人。
他也从来不好奇别人为什么喜欢他。
这类在恋爱关系里反复求证以获得安全感的行为被他归在名为“幼稚”的行列里。
自诩“成熟”的他自然与之割席。
他没想到周栎辞会在意。
甚至在意到前去询问伍佳逸。
阮承宇和这位年仅20岁的男大学生谈恋爱的事情,在他们确定关系当晚,就通知了伍佳逸和莫晨姗。
虽说他俩在《极乐孤城》里的亲密关系是因误会而绑定,但周栎辞现在肯定不愿解除。
阮承宇担心日后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干脆告诉两位好友实情。
伍佳逸接受度十分良好,毕竟他跳了预言家,早有预感他哥会栽在周栎辞身上。
只是没料到这位能搞到他哥的人会主动联系他——
通过电子邮箱。
周栎辞在邮件里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并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在上班时间突然出现未读邮件,伍佳逸差点以为这小子为了关心阮承宇能干出冒充商务合作的蠢事。
[你怎么有我邮箱的?]
伍佳逸加上微信后直白提问。
对面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之前给你发过反追踪黑客入侵日志]
[噢噢]
[你想问我阮哥什么?]
[直接问他呗]
[用不着问我]
聊天界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停留了许久。
[我想知道他和他前任是怎么在一起的]
[但我怕他会生气]
伍佳逸“嘶”了一声。
[难道你问我他就不生气了吗?]
[不过这也没啥不能说的]
[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周栎辞回了个[谢谢],突如其来的礼貌让伍佳逸打了个寒战。
敲键盘时下意识探头朝老板办公室看了一眼,毕竟上班摸鱼属于“重罪”。
摸鱼聊老板恋情更是“重中之重”的死罪。
[他前任和咱一个学校的]
[比我俩小三届呢]
[大一新生 追起人来不分轻重的]
[我哥哪里受得了]
[就答应了]
[也没谈多久 我们毕业后半年就分了]
伍佳逸噼里啪啦打完一堆字发出去,又担心自己的话影响热恋期小情侣的感情。
[你问这干啥?]
[你该不会是和我哥吵架了吧?]
[没有]
周栎辞很快回复。
[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我哥为什么喜欢你?]
伍佳逸说话向来直白。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因为阮承宇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第二春。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太忙了没精力。
可伍佳逸总觉得他是不愿再承受结束亲密关系所带来的戒断反应。
这些年来阮承宇也不是完全没碰到他好感的人,但都被他用“不合适”、“没结果”、“浪费时间”等借口说服自己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放弃。
如果不是因为乌龙骗局,阮承宇肯定不会和周栎辞来往多日。
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本就毫无交集。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他的]
[我哥又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
[生气应该也不至于]
[毕竟他和那个学弟都分手这么久了]
伍佳逸言尽于此,觉得这小子应该能开窍,在心里盘算着要不去给阮承宇通风报信一下。
微信很快又弹出新消息。
[他和那个人为什么会分手]
伍佳逸挠了挠头,这事可大可小、可长可短。
要是周栎辞现在在他面前,他能跟人唠个一小时。
可现在隔着微信聊天,纯靠手打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呗]
[当时我们毕业找工作 阮哥一心想着创业]
[前期很难很累很苦的 他没有多余精力去维系感情]
[人家不乐意了呗]
[而且咱哥一直事业心重]
[他好像还去哄了几次 哄不好算了]
[三岁一代沟啊]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学生还是太幼稚了]
伍佳逸说话不三思,打字也不过脑,消息发出去了才想起来周栎辞比阮承宇小七岁。
2.3循环小数个代沟+大学在读。
Buff叠上了。
完犊子,伍佳逸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是说你]
[你别往心里去]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你别多想啊]
他快速找补,立马思考是否该把这件事告诉阮承宇。
[嗯 谢谢你]
[能拜托你别把今天我找你的事情告诉他吗]
“……”
伍佳逸呆了。
这算好心办坏事吗?
阮承宇哪里知道自己男朋友和好兄弟在令人痛苦的周三下午聊了什么。
一到年底就井喷式爆发的工作量让他忙成了陀螺,连轴转得头昏眼花。
下了班回家,发现“不请自来”的周栎辞像个流浪狗一样坐在他家门口。
奇怪。
累了一天,心情竟然在此刻变得无比放松。
他走过去,用皮鞋轻轻踢了踢男生的运动鞋。
当着周栎辞的面,毫不避讳地输入智能门锁的密码。
“记好了,下次进家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