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梗着脖子，道：“那你说，我怎么了？！”
小熊不搭话了，只是手撑在肩上，一味的晃动小短腿，神神叨叨的。
回到教室的时候，小眼镜还在愁眉苦脸的做刚才那道题，旁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是小眼镜家里给派的司机兼保镖。
“嗯？今天司机怎么上来了？”
陆怀青扒着门缝，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自己的书包和小熊的小毛毯还在里面，他得带过去，但是万一里面两人在说什么不能给外人知道的事情，他这时候推门进去，是不是会被杀人灭口？！
陆怀青表情凝重，把坐在肩上事不关己的小熊捉下来，放到门缝的位置，将一只熊耳朵塞进去。
“怎么样？”
被迫献出一只耳朵的小熊伸手拽住陆怀青的一根手指，斜斜着身子支棱着耳朵努力的往教室里探听。
“文叔，你帮我看看这题啊，我咋还是解不出来？”
“小少爷，你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您不是找了个小老师，怎么不问问他？”
小眼镜一拍桌子，崩溃道：“已经讲了三遍了，第一遍的时候没听懂，又换了另一种解法讲了一遍，讲的时候懂了，但一拿笔自己做又糊涂了，第三遍讲到一半我就走神了几秒，就又听不懂了。”
小眼镜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文叔，我觉得我就不是学习的这块料。我崩溃了。”
文叔安慰道：“慢慢来总能学会的，您不是说您这次自己找的小老师要温和很多吗？”
“是啊，所以更显得我智商奇低……大佬虽然偏科，但稍微发力就不是我这种凡人能企及的程度，大佬之前那作文写的还不如我，结果上次周记直接脱颖而出，写了一只熊…什么的，让老师在班上好夸呢。”
小熊挑起眉毛，微微测过头，看着身后探头探脑紧张的扣手的陆怀青。
原来写的是我啊，怪不得一直扭扭捏捏的不给我看。
哼哼，算了，原谅你了。
小熊摇头晃脑的又把脑袋转回去，竖起耳朵听教室里面的动静。
小眼镜苦恼的看着桌子上乱作一团的试卷，问：“文叔，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长大了就能像我爸我妈那样把公司管理好嘛？”
“有老爷和夫人在前面带路，肯定没问题的。”
小熊觉得这对话有点耳熟，但脑袋里混乱的像一团浆糊，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是知道的，陆怀青身边这些同学非富即贵，除了那些准备出国镀金的少爷小姐，剩下的这些类似小眼镜这种还是要通过高考有一个好学校为跳板，有名校做背景也方便后续的资源交换。
为此，学校里名师济济，但顾建华，也就是小眼镜，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倒不是不想学，而是太想学了，可惜没这个脑子。
一开始还想通过竞赛走个自主招生，后来发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家里的老师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成绩不仅没有上涨的趋势，还隐隐有往下滑的感觉。
转机发生在陆怀青高二刚开学转来时，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趴菜在高一升高二的入学考试一战成名，倒不是什么空降年纪第一的神话，而是数学成绩直接吊打一众勤勤恳恳的学生，一跃成为语文倒数有名的理科偏科战神。
当时有一批竞赛生已经被塞去集中营训练去了，回来听说学校里天降神兵，纷纷摩拳擦掌很不服气，尤其听说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可惜蹲了陆怀青一周，连陆怀青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等顾建华再见到陆怀青的时候，陆怀青的脸色惨白，泛着不正常的淡淡青色，崭新的名牌外套穿在他身上莫名的不合身，整个人像是马上就要被一阵风吹走的风筝。
蹲了好久觉得被戏耍恼羞成怒的竞赛生堵在班门口找人，班里不少同学都在看热闹，顾建华悉悉索索的绕到陆怀青身边，扯扯陆怀青的袖子，小声的告诉他：“别出去，等老师来了就好了。”
陆怀青冷眼瞧着外面，闻言慢吞吞地扭过头，道：“他们找我做什么？要打架？”
“不不不，怎么会是打架呢？”
可惜陆怀青没听顾建华说完，就径直朝外面走了过去。
“我靠，大佬，你知道你当时有多帅吗？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就这么点着比你高那么多的大块头，还把人摁的直往后退。”
顾建华和陆怀青熟了之后，叽叽喳喳的向老大表忠心，回忆往昔。陆怀青本人对这段故事没什么太特别的记忆，倒是小熊掰扯着他一根手指听的津津有味。
“就这样，”顾建华站起来，像模像样的比划了几步，“头抬起来，然后带着三分睥睨，四分漫不经心，还有三分男人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的孤傲。”
“要打架？”顾建华如是说。
小熊把脸埋进陆怀青的胸口窝，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陆怀青面无表情看着顾建华，顾建华比划完一回头，立马拍手跳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
小熊立马想扬起脸来看，陆怀青手上用力死死地把小熊的脸摁下去，眉毛一挑，冲顾建华道：“还学不学了？”
顾建华立马狗腿的坐回座位上，小心的扒拉着试卷的一角，老老实实的把刚才的题做了。
小熊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以窥见陆怀青一点点过去的痕迹，陆怀青很少主动开口和他说什么，大多数时间都在琢磨着吃饭，或者睡觉。
哦，兑了，现在又多了一项爱好，缠着他读小话书。
不过根据顾建华的描述，不难猜出顾建华就是从那次开始对陆怀青有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小熊以读小话书为条件问陆怀青之后又发生什么了，陆怀青单手撑在脑后，露出一小节光滑的手臂。
他身上的疤好了大半，不凑近了仔细看看不出来，小熊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他是疤痕体质，一旦受伤很容易留下疤痕。
“好像是做了一套什么竞赛题，然后他就认输了，还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竞赛。”
小熊好奇的问：“为什么啊？”
陆怀青道：“没钱，没时间，也没精力。”
小熊不相信，像陆怀青这种好苗子，老师都巴不得抢着要，区区竞赛的费用，哪里抵得上教出来一个能撑场面的学生重要。
陆怀青看小熊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笑了一下，装作很轻松的模样：“因为哥哥也参加竞赛了，我不能比他好。”
所以，当顾建华找上陆怀青的时候，他才会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
看到熟悉的题目时，陆怀青自己又在想着什么呢？
他不敢想。
“怎么样？说什么了？我能不能进去？”
陆怀青晃晃被小熊握住的那根手指头，问道。
小熊撤回一只耳朵，重新坐回陆怀青的肩头，翘着脚脚，道：“可以。”
陆怀青这才推门进去，屋里两人止住话头，陆怀青向文叔问好，顾建华欲盖弥彰的盖住做了快20分钟还没解出的题目，突然开始收拾书包。
“那那个，大佬，我我家里突然有点事，今天就先补到这，我先回去了。”
顾建华火烧屁股似的，说完飞快拽着文叔跑了，声音还铿锵有力的回荡在走廊上：“你让我带的东西我带来了！！”
门被风吹得哐啷一声合上，陆怀青被吓得一哆嗦，几乎在同时，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了。
小熊跳到桌子上，指挥陆怀青去收拾书包，自己则是走到桌沿往下瞅小眼镜给陆怀青带的东西。
该不会又是什么催泪的小话书吧？
他探身定睛一看，发现是一袋子拆的乱七八糟的老旧零件，有的上面还浮着一层薄薄的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在当年应该是很时髦的款式。
“这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小熊坐在陆怀青的肩上，身上披着毛毛毯子，抵御着呼啸而来的春风。
“我让他把他家里不用的老式电视拆成零件拿过来了，不过顾建华说他家里不看电视，因为他爸说看这玩意早晚把脑子看坏了，本来就不聪明，再玩物丧志了就麻烦了。所以他只找到了一台九几年的款。”
小熊挠挠头，觉得顾建华的父母说的对，他也应该效仿。他刚想开口，就被陆怀青兴奋的声音给打断了。
“不过也很好了！虽然只能收到几个台，但是也算是在闲暇的时候有个消遣的玩意了，阿雀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陆怀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被自己拼接好的电视机，插上电源，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后，雪花屏幕消失取而代之的生动灵活的画面。
画面上正在播放八六版的西游记，猴哥正美美的在蟠桃园吃桃呢。
“怎么样？”
陆怀青拍拍一旁小熊的脑袋瓜子，满怀期待的问。
小熊却怔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跟前很大很傻很重的旧电视机，突然鼻子酸酸的，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只听着什么动静在耳边晃来晃去，好听极了。
“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