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青看着小熊低头耷拉眼的模样,一下子觉得自己胜利了,伸出手指头戳着小熊圆滚滚的肚子,嘴巴撅的高高的:
“让你再说我…!让你再说我…!”
小熊被他戳得一下子没站稳,一个屁股摔下了床,陆怀青一下子慌了神,刚直起身子想伸手捞小熊起来,就看到小熊拍拍屁股上的灰自己站起来了。
“还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去。”
他的声音听不出一点点生气的迹象,倒让陆怀青听出一点安抚的意味,于是陆怀青胆子大了起来,大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架势。
“那我要加糖的,多多的糖!”
他翘着脚,宽大的裤腿堆到膝盖处,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来,晃的小熊眼睛痛。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躺好……”
看着小熊抱着和他一般高的杯子晃晃悠悠的走了,陆怀青抱着被子哼哧哼哧的笑。心想阿雀竟然连他撒谎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他是又贫血晕倒了,哼哼……
陆怀青得了便宜,手里捧着小甜水喝的欢快。
手里的这杯甜度好像比刚才还要更香甜一点,甜的陆怀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连脸前头的大电视机都看的没那么珍奇了。
小熊拿了两个曲别针,正把他那节过长的裤腿往上挽,再在里面用曲别针订住,这样走路的时候就不会一直往下掉。
他一边手上忙着,一边留神观察着陆怀青的脸色,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最近地板擦的太勤了,滑的不得了,以后隔时间长一点再拖地。
陆怀青努力憋笑,直把吸管咬的吱呦吱呦响。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熊这么有反省精神,早知道苦肉计好用,他就不花那么多心思背古文和单词了。
他晃着脑袋,寻思着,小熊则是给他挽好裤腿之后到阳台上往下看,楼下已经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车。小熊推推陆怀青,让他准备好,自己则是到厨房用纸袋子包了几个糖饼放到背包里,给陆怀青路上饿了吃。
其实准备这些是多余,陆家准备的东西肯定比他好千倍晚倍,可他总是放心不下。
小熊低头看着包里的几张饼,突然觉得准备的是不是太寒酸了些。他像是操心小孩出门春游的穷家长,身上没有几个钱,但还是想给小孩最好的。
他正举棋不定,一扭头,发现陆怀青正扒着厨房门探出半张小脸往里看,看到小熊扭过头来看他,眯眯眼就先笑,伸出有些圆嘟嘟的手指头肚,隔空点点锅里的糖饼。
“再,再来两个呗……”
“……”
得,什么狗屁的煽情。
小熊狠狠地闭了闭眼,干脆把早上摊的饼都一股脑的包好放到背包里,左右吃不完晚上带回来再吃,他手里有些钱了,要是陆怀青喜欢在陆家吃到的新奇玩意,他咬咬牙,应该也能买个……低配中的低配版了。
想到这他就有点挫败。
今天来接陆怀青的不是刘叔,陆怀青还是照常很有礼貌的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坐进车里后就从包里拿出他早就放好的小话书。
书上也被熏上了一点焦酥的麦香,陆怀青抱着小熊,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的咽口水。
看到蜘蛛精要把唐僧洗洗煮了的时候,他眼睛都要直了,肚子也十分应景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小熊:“………”
等到陆宅的时候,陆怀青已经把糖饼都吃的七七八八了,还剩孤零零一个可怜的糖饼被落在包里。
小熊毫不怀疑,如果再给陆怀青多一点的一时间,他一定能把这些糖饼一个不剩的全都吃了。
陆怀青对陆宅熟悉也不熟悉,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还算长的时间,但活动的范围很小,几乎只待在他那一个小小的照不到什么太阳的房间里,偶尔在白天醒过来,能拉开厚厚的窗帘敲敲外面的样子。
但更多时候,他的身体几乎难以支撑他很多下地的活动。他像是一只被养在培养皿的怪物,被冠以姓名,但却没有人关心他的感受,唯一的价值,是血。
陆怀青步行穿过前面大大的花园,有各式各样造型奇特的树,刘叔走在他前面,为他打开花园的铁门。
这些东西陆怀青都见过,不止一次,以各种角度的,但阿雀肯定没有见过,他偷偷瞄着刘叔的背影,把小熊从背包里拔出来,露出一颗小熊头,陆怀青凑在他耳朵边,小声的给他看自己觉得造型好玩的树。
“那个那个,有点像一个跳舞的小姐姐,她的裙子看上去很蓬松,很好看。”
“我最喜欢这个,像小猪!胖胖的小猪!”
“我觉得那个长的有点像蘑菇,每个的伞盖盖都好点点一个,看起来不太好吃。”
“………”
小熊依着陆怀青指的一个个看过去,时不时也和陆怀青说两句。
两人和出来春游一样,叽叽喳喳的头碰着头说个不停,直到了暗红色的陆宅大门前才止住了话头。
刘管家为他打开门,他走了进去,里面亮着灯,金碧辉煌的,各种贵重精美的摆件,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的柔软地毯和巨型透明水缸里各色的鱼。
鱼缸里面打着灯,灯光照在鳞片颜色艳丽的小鱼身上,折射出各种梦幻的颜色,即使鱼缸几乎在这个客厅距离陆怀青最远的一角,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小少爷,老爷和夫人一会儿就回来,楼上的房间给您收拾好了,还是原来的样子。”
嗯?他的房间?
陆怀青的视线从鱼缸里自由游弋的小鱼身上移开,听到管家的话下意识的往楼上看去,却在下一瞬间撞进一双嘲讽戏谑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只掉进他陷阱里迷路的蚂蚁。
一些很深层次的恐惧一下子笼罩住陆怀青,他小脸有些发白,下意识攥住了书包带子,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