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生命里，我是否游客一名。」
——漫画《晴风、罗勒以及哥德堡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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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绩出来了，黄绪和钟岳都考得很好，他们都只填了本省的大学。
黄绪被省城C大物理系录取，钟岳考上了K大计算机系，同一个城市，两个学校隔得不远，公交车半小时的距离。
高二期末考考完那天，黄绪请他们吃饭，周青也来了，钟岳没在，他已经在欧洲旅游了。
黄绪说他过些天要去省城了，他父亲给他买了一个小房子，装修到尾声了，让他去看着。
这顿饭，某种意义上也算告别宴了，吃的烧烤，露天的，人很多，环境嘈杂热闹。
几个人吃着烤串，既高兴又惆怅，好像钟岳不在，少了点什么，每个人话都不多。
夏小吟发现，黄绪又变回了之前的黄绪，眼神没那么忧郁了，他帮她们女生开唯怡，芬达，忙个不停。
黄绪一直很照顾周青，问她：“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周青有点疏离客气的感觉。
“你可别跟我客气，今晚我请客。”黄绪笑着说。
李笑然一边吃着烤郡肝，一边笑着对周青说：“周青姐，这个烤郡肝好吃，烤得很嫩，来，给你几串。”
此时，老板又烤好一盘端上来，热腾腾的，陈川把盘子挪到夏小吟前面：“你最喜欢的，签签牛肉，烤得正好，老板火候把握得不错。”
夏小吟吃了几串儿：“挺香的，这牛肉不柴。周青姐你也尝尝，他家手艺还行。黄绪哥，你要不要？”
“行，给我也拿几串。”
李笑然吃完一串烤五花，擦擦手，突然拿手机出来：“对了，周青姐，我加一个你的微信吧，以后好联系。”
“好的。”
周青在包里找手机，调出了二维码页面，李笑然扫了，“加上了，周青姐，你那边通过。”
“好了。”
夏小吟：“我也加一个。”
陈川也拿出手机扫码加了。
黄绪喝了一口啤酒，问道：“对了，周青，你那个学校，在瑞士是吧？”
“是的，瑞士洛桑。”
“怎么突然决定出国？”他看着周青。
周青低下了头，避免对视尴尬，云淡风轻地说着，“也不算突然了，以前也考虑过，我有个叔叔是在瑞士读的大学，他很早就建议我去那边学餐饮管理。”
“嗯，我听说瑞士的餐饮管理专业很不错的。”
“好像还可以吧。”
……
黄绪和周青断断续续地聊着她出国的事情，夏小吟他们没有打岔，都在吃东西，听着，或者聊期末考试的事情，对答案。
这顿饭吃得挺久的，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到最后都吃不动了才结账离开。
夜色如墨，星星布满苍穹，阵阵清风吹来，不一会儿身上的烧烤味就给吹没了。
黄绪：“我们先送周青去公交站，好不好？她家远一点。”
几个人自然是没意见的，都回答：“行。”
黄绪和周青很自然地走到了前面，和他们拉开一点点距离，说话听不太真切了。
李笑然和陈川聊着假期的计划，想去游乐园玩儿什么的。
夜色中，夏小吟看到黄绪从兜里掏出一个礼物盒子，递给周青，周青接了，拿在手上，两人还对视了，暧昧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黄绪回头叫他们：“快点，跟上。”
夏小吟想，黄绪应该是告白了吧，那盒子很小巧精致，一看就是装首饰镯子啥的，或者是什么精致的小玩意儿。
这种猜测使她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有点嫉妒，有点别扭。
很快周青等的那班公交到了，她上了车，透过车窗挥手和他们告别。
黄绪站在那儿，好久都没动，车内的周青，也频频回头，视线一直是落在黄绪身上，真是有点难舍难分那意味。
陈川拽黄绪的胳膊：“走了，黄绪哥。”
黄绪没反应。
陈川调侃道：“舍不得啊，那你直接送周青学姐到她家不就完了。顺便带两盒米花糖回来。”
黄绪拍他：“又乱说话。走吧。”
陈川和黄绪在前面走，李笑然和夏小吟掉在后面说悄悄话。
走着走着，李笑然的微信突然响了起来，一条接一条，她边走边回复。
夏小吟忍不住问她：“谁啊？给你发那么多条。”
李笑然：“是钟岳哥，他说他到法国了，今天先在酒店休息，倒时差，问我有没有什么不懂的作业要问他。……我跟他说我们今天才考完试，哪来的作业。他日子过糊涂了。”
夏小吟轻笑：“他没糊涂。”
“嗯？”
“钟岳哥喜欢你。这是策略。”
这方面夏小吟有经验，她发信息给黄绪问题目，也是策略。
“你不要乱讲哈，我很久都没有提你喜欢黄绪哥的事儿了，要不要我现在喊一嗓子告诉黄绪哥？”李笑然说着就扯开嗓子叫起来：“黄绪哥…..”
黄绪回头，“怎么啦？走不动了？”
夏小吟使劲掐李笑然胳膊。
李笑然：“夏小吟她掐我。”
黄绪：“别闹了，好好走路，在路上呢，看着点儿车。”
“哦。知道啦。”
李笑然的手机又震动了，好几条微信。
夏小吟：“还是钟岳？”
“嗯。”
“我跟你说，他这是特意的，故意的，借此和你联系。不然，他咋不发给我和陈川…..”
李笑然把手机锁频，拿在手上，觉得夏小吟分析的不无道理。
“黄绪哥。”李笑然喊道。
“又怎么啦？走路别玩手机，说了还不听。”
“钟岳哥给你发消息没？他到法国了。”
“没，他怎么会给我发信息，他一出门啊，就像那脱缰的野马……”黄绪捏着腔调说，还做了个动作比划一下。
“他就没跟你联系？”李笑然追着黄绪问。
……
陈川自然就退到后面，和夏小吟一起走。
陈川看夏小吟不说话：“怎么？不开心啊？考完试还不开心？”
“哪有？我就是想，周青学姐出国了，那黄绪哥咋办？瑞士那么远。”
“什么咋办？他们又没在一起。”
“刚才，黄绪哥不是表白么？我看到他送周青姐礼物。”
陈川：“唉，那不是表白。本来我也以为是呢，绪哥说，是分别的礼物，这几年他给周青学姐带来很多麻烦，他挺过意不去的。”
“哦。”
夏小吟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这么说来，似乎可以预见，她自己这场暗恋的下落，不会比周青好。
连周青学姐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又漂亮又温柔，为人处事那么得体，她对黄绪的爱，这样纯粹，最终还是远走异乡，只得到一个告别的礼物。
他眼光得多高啊！
难怪周青学姐要出国，夏小吟突然明白了。
——
周青出国前，给夏小吟发过一条微信，说有事麻烦她，叫她到小区门口来一下。
夏小吟到的时候，周青已经等在那里，神色匆忙。
“我想，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黄绪，行吗？”
“他在家啊，周青姐。他家就在那边，你去过的呀。”
“我…..不方便亲自给他。”周青为难地，“就是一本书，你帮我给他吧。我们吃烧烤的那天晚上，他送我一个毕业礼物，当时我手里没别的，就什么也没给他，这个，就当，我给他的回礼吧。”
“嗯。那好吧。”
“谢谢。等我走了再给他。”
夏小吟接过来，书是用牛皮纸袋子封起来的，看不到是什么书。
夏小吟问道：“你哪天走啊？周青姐。”
“我下午就走了，六点的飞机。”
“那没多久了啊。要不，还是……我们俩去找黄绪哥，你们道个别吧，我带你去。”夏小吟拉周青的衣角。
“不了。谢谢你。”周青朝夏小吟友好地笑了一下，但人站着没动，没有要去的意思。
“那好吧。周青姐，那你到那边后，常和我们联系哈。发微信，打电话给我们。”
“嗯。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周青姐。”
周青转身，走得很快，逃离一般地，迅速消失在街角。
夏小吟突然鼻子酸酸的，有惆怅，也有不舍，眼里不知怎么的，有一层泪水。
晚上，夏小吟发微信给黄绪：“黄绪哥，你在家吗？”
“嗯，我在家。有事？”
“你能出来一下吗？周青学姐有东西托我交给你。”
“我到你家楼下去吧，你现在下楼，我马上出门。”
小区昏黄的灯光下，夏小吟把牛皮袋子交给黄绪，黄绪当即就拆了。
是一本崭新的诗集：《雪莱诗选》，中文译本的。
书中夹着一页信纸，女生清秀的字体，是周青写的诗，手写的：
我清醒地做过
狂野的梦
它灼伤了我的心
我捂着伤口
一个人走了很久
无需再问
在你的生命里，我是否游客一名
我决定了 要背叛自己
将山还给云你还给你
…….
暗恋使一个女孩变成了女诗人。
不难判断，这首诗刚写完不久，周青写的时候，流了泪，因为信纸上还有干了的泪痕，那纸皱皱的。
黄绪读完，一言不发。
夏小吟看到，他眼里有泪水。
“怎么了？黄绪哥。周青学姐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很好，是我不好。”
“哦。”
夏小吟垫脚，瞥到了周青写的诗句，仿佛也是她自己的心情写照。
多想问一句：“在你的生命里，我是否游客一名。”
黄绪把信纸放回书里，问道：“她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下午啊，她走之前。我说带她去你家，你们亲自告个别，她不肯。”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早点睡，我也回去了。”
“再见，黄绪哥。”
“晚安。”
夏小吟回到家，夜深了，躺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回想刚才黄绪看周青的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的那个样子，还挺深情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抛弃了。
他到底是喜欢周青，还是不喜欢，或者说，有没有喜欢过，夏小吟想不明白了。
不过，夏小吟并不觉得周青可怜，毕竟，黄绪为她掉了泪。
今晚，有会不会也会为周青难以入眠？
也许将来的某天，黄绪看到她的画册，看到这么多年，一个女孩对他的喜欢，也会流泪，就像他今天为周青学姐流泪一样。
“想让他，为我流泪。”夏小吟这么想着，揣着自我感动的小心思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