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把他给忘了。”静恩清愣了一下，一副才想起这回事的表情，急匆匆往外面走，“我也是在你昏迷后才接到的通知。监察委最终同意由你接管11号实验基地成为新的负责人继续共生实验，但有六个月的考察期。这六个月将由联邦指派一名监管者，随时监督你的一言一行和实验成果汇报给联邦。但是……”

林就在后面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什么？”

“但是阿律耶是联邦第一上将，一直常驻边境星指挥联邦与奥屠帝国的领星争夺战役，回到联邦主星系的向来只有他的名字和捷报。我不知道联邦为什么会突然派他来11号。”

*

林就和静恩清匆匆赶往实验室，被冷落多时的监管人正倚靠实验台站着，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漆黑的机械目镜，下半张脸上唇形优越，皮肤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显得瓷一样白。

他见林就两个人走进来，迈开长腿走向门口，拿出一张打印纸贴到林就鼻尖：“每一个实验体都是属于联邦的财产，基于本次事故差点由于两位负责人的疏忽对联邦财产造成威胁，我已经写成报告汇报联邦，林负责人需要看一下吗？”

林就刚说个“不”，那人便唰地一下收起了那张纸，自顾自往实验室外面走去：“现在带我去视察一下整个实验基地。”

林就看向静恩清：“……他一直都这么目中无人吗？”

“听说阿律耶上将有很严重的先天性眼疾，需要机械目镜连接神经辅助视物。”静恩清说。

林就：“……”

没人问这个。

*

11号实验基地，完整代号3011，位于A30号行星鹭山脚下，主体是一处废弃的古建筑区，占地大约三万多平方米，但目前的实际改造面积仅有三分之一。

巨大的半球形人造穹顶倒扣在基地上空，穹顶内比照第三行星一千三百年前的气象数据模拟出最适宜草药生长的温度和气候。

而林就通过初步观察，发现这里其实应该是一处……书院。

系统刚好在这个时候给他同步了大量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

A字打头的是人类太空移民之初选定的第一批宜居星球，整体环境和第三行星十分类似，所以草药共生计划才会将实验基地选址定在A30星。

移民之初，人类曾在移民星球大量仿造第三行星的各种标志性建筑，以慰藉自己背井离乡的不安。这个仿古书院应该就是在当时建立起来的。

书院已经被实验启用的部分都已经历经改造，林就和静恩清、阿律耶三人一起来到育儿园区，表面上带阿律耶视察，实际上林就自己也是第一次认门。

整个育儿园就像充斥着浓浓赛博朋克风的大型加工厂，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耳边时刻充斥着机器的轰鸣声。

林就一走进去便蹙眉心想：难道没人知道养草最起码得有光照吗？

静恩清在一边给阿律耶解释：“育儿园区是由之前的一个研究员改建的，这里接入了大量机器装置，目的是提高效率，实现无人化管理。”

林就实在匪夷所思：“养草药为什么要无人化？”

静恩清看他一眼：“因为后来那个研究员抛弃幼崽去开机甲了。”

林就：……

他们走到一个巨大的自动化传送带前，几个幼崽正在排队领取营养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最前面的一只幼崽是一个比山葡萄还要壮实一圈的小胖子，奶圆奶圆一坨，眼看着就要开始往横向发展。

林就通过他两肩的叶片形状，认出这个大概融合的是醉鱼草基因。

营养液刚好传送过来，只见幼崽小小的身体艰难地抱起满满十大瓶营养液，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林就伸手从后面扶了一下才稳住这个小不倒翁。

林就还在想这个崽也太贪心了，拿这么多是因为日常吃不饱饭吗？结果就见一个丑陋的人工智障瞪着俩快脱落的探照灯似的大眼睛，守在传送带前用失真的机械音恐吓领到营养液的幼崽：

“每餐十瓶营养液！不全部喝完不许离开！不要让我逮到有人故意漏领或者偷偷倒掉……”

静恩清说：“这是智能机器人「神农」，也是由那个研究员设计制造的，造型参照古地球神农画像，没有负责人时空间由它管理。”

林就：……神农吃百草是吧？

就这副尊容他看着都觉得吓人，这是他娘的什么童年噩梦！

有这么个丑八怪往那一杵小孩哪敢不听，立刻打开营养液咕咚咕咚往下灌，喝得两眼泛泪花也不敢停。

他的小肚子很快鼓起来，同时两肩的醉鱼草叶也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

林就被这通操作震惊地无以复加：“一顿饭十瓶营养液，这么喂真的不怕烧苗吗？”

阿律耶声线冷淡，露出的半张脸上看不出表情：“林负责人看起来和11号基地不熟啊。”

静恩清及时在一旁开口解围：“嗯……这其实是另一个研究员立下的规定，他认为营养越充足对幼崽的成长发育越有帮助。

“那现在他人呢？”

“他患了很严重的肥胖症，超出了星际标准，被抓去强制减肥了。”

三个人聊到这里，神农突然鬼叫一声：“不好！川乌和半夏没有来领取晚餐！川乌半夏速来领取晚餐，吃晚餐……”

他说着抱起二十瓶营养液，身体转过去了脑子在后面追，还没等协调利索就缓慢而笨重地迈开步子，神神叨叨重复着一句话往一个方向走去。

“晚餐、吃晚餐……”

林就：“这不应该叫钟馗，这是饭桶。”

静恩清在一旁纠正他：“……他叫神农。”

三人跟着饭桶一路走到宿舍区，看着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那些挨得极近的房门前搜索徘徊。

林就从开始就一直想问了：这些屋子都挨得这么近到底是想干什么？！这些人都没有间苗的概念的吗？

神农的自动搜寻系统终于成功锁定，他径直推开一个房间门，半夏正骑在川乌身上，草叶掉落一地，叼着奶嘴的两个崽正打得不可开交。

林就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到底谁把川乌和半夏安排在一屋的！中药‘十八反、十九畏’没有背过吗？”

乌头反半夏，但凡上过两天医学院的人都应该知道吧！

静恩清解释说：“是另外一个研究员，他觉得川乌和半夏欢喜冤家很登对，其实他还算尽心尽力，不过后来他去参军了。

林就：“……他也喜欢开机甲？”

“他跑去前线嗑联邦上将和敌军首领的CP，夹在他CP的两军之间被激光炮轰成了爱你的形状。”

林就：“……”

联邦上将本人：“……”

这是真·嗑CP前线。

“冒昧问一句。”林就在脑海对系统说，“你们这些天才研究员都是从哪引进的？”

系统的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豪【都是林教授的学生，每一个都是教授亲自选拔任命哒！】

林就：……那贵师门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跟着逛这一圈林就也大致看明白了——这些幼崽在林东璧离开前后就一直状态堪忧，在这些个卧龙凤雏的轮番献艺下现在更是一团糟。

总而言之，现在给他留下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阿律耶转头“看”向林就：“不知道林负责人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林就沉思片刻，如果要接手实验基地，所有的错误都可以慢慢纠正解决，但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林就想起瘴气林的事情就觉得心有余悸，他说：

“成立学校，统一管理。”

唯有义务教育的普及，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