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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吊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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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

昭化十六年的春日,比往年来得更早些。

长安城从冬日的寒寂中苏醒,街巷间弥漫着新翻泥土与早春草木的清香。街上游人如织,男女老少竞相出游,宝马香车盈满坊市,连坊墙上都添了几抹明艳的朱红,恍如沉睡多时的画卷被人一笔一笔点亮。

可冬意未尽,屋檐仍有残雪,雪水沿着瓦片滴落,顺着迎春花的花芯滑落,打在檐下三人的肩上。

三人皆着青绿色官袍,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瓷勺刮过碗壁,发出轻脆的响声,在喧闹的坊间一下一下地敲进耳里。

大理寺司直赵玄英拉住同僚司马横的袖子,又伸手捅了捅上官若,挤眉弄眼道,“如何?酒香不怕巷子深,我说这家馄饨非同一般吧!”

司马横吸溜喝下一口汤,啧啧称赞,竖起拇指道,“不愧是长安百晓生赵大人,真香!”

唯独上官若,低着眉目,勺子在碗中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始终未曾开口。

只因她存了心事。

年后,大理寺人事变动。

原先的大理寺丞陈必清调离,平调至刑部任主司;其派系下的官员也随之更替,不少资深官员被外放,换上了一批年轻的新人。

赵玄英与司马横,便是新近调来的司直。

而她呢?

从前陈必清在位时,因她不阿谀奉承的缘故,诸官对她多有奚落嘲讽。而这些日子,她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大理寺的前辈,甚至在这些新人之间颇得人缘。

陈必清的势力,悄然削弱。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是谁在暗中推动。

上官若放下勺子,默然不语。

赵玄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凑近几分,一双凤眼瞪得滚圆,半真半假道,“上官大人,为何闷闷不乐?”

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性子张扬跳脱,少年意气十足。见她不答,干脆轻拍她肩膀,语调狡黠,“不就是少卿大人最近不理你么?何必难过!”

上官若怔了一瞬,“我哪里是为他难过了?”

赵玄英一副“我懂”的模样,晃了晃手里早晨从户部取来的公文,笑得促狭,“昨日盖印时,轮到你那份,他脸色难看得像吃了王八。是不是从前,他就常常给你脸色看?”

这话倒是不假。

她与李重翊,已许久未曾说过话。

往日里去盖印、送公文,他也只是冷淡地点头,从未抬眸看她一眼,仿佛曾在迎香楼里并肩探案的那些日子,不过是大梦一场。

上官若微微低头,轻笑一声。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一个朝中新贵,堂堂小侯爷,怎会与她这等小小主簿多有牵扯?

她不过是沾了圣人降旨严查此案的光,才得以暂时参与其中,连奏折上署的名字都微不足道。她已经得了许多,又何须再奢求什么?

她略一顿,收敛思绪,微笑道,“两位,我们出来得也够久了。就算是收发公文,也没有久待坊市的道理,回吧。”

她是上级,赵玄英与司马横自然不敢磨蹭,三人便一同起身,沿着长安坊间归返。

煦暖的春风拂过,杨柳新芽轻轻拂着朱栏金砌的红桥。行至其上,几名贵女着帷帽轻笑而过,衣香袅袅,留下一阵浅淡的脂粉气息。

赵玄英向来自诩长安百晓生,见此情状,便向二人解释道,“二位,她们是要去‘华缎轩’,长安第一布庄!”

三人过桥,果然见“华缎轩”匾额高悬门楣下,只是此时门口围满了人。

但众人的神情,并非是往日寻常的欢喜,而是隐隐透着一丝忧色。

围观人群中央,一名中年妇人焦急地踮脚张望,见到三人身上的青绿官袍,顿时眼前一亮,匆匆迎上前来,“大人,可是京兆尹府派遣而来?”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否认。

赵玄英素来热心,又见状况不对,便主动开口,“娘子,我等虽非京兆尹府,却在大理寺为官。你若有难处,不妨与我们说说。”

那妇人——沈蝉似是没料到这般巧合,一愣之后,顾不得细想,立刻将实情托出,“大理寺……也是掌案的,对不对?求求大人,救救我家主人!”

上官若神色一敛,“何事?”

沈蝉正要开口,忽听楼上传来“砰砰”敲击之声。

她脸色微变,匆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工匠立于外头的平台上,正抡起木槌拼命砸门。

她回过头,咬唇道,“大人容禀,民妇是这布庄的二当家,沈氏。主人已闭门不出两日,连饭食也未曾动过。民妇敲门无人应答,只好请工匠破门,又报了坊正和京兆尹府,可他们还未赶到……”

话音未落,头顶“喀嚓”一声脆响。

一只悬挂于阑干上的花盆,被工匠的敲击震落,直直朝着下方砸来!

上官若猛然抬眸,避无可避,唯能下意识抬手遮挡。

“当!”

花盆重重砸在她手腕上,瓷片炸裂,泥土洒落。

她闷哼一声,刺骨的疼痛顷刻间涌上,手腕顷刻乌青。

赵玄英大惊,忙不迭查看她手腕,皱眉道,“恐是骨头折了!”他转向沈蝉,急道,“这里可有小块木板可做固定?”

沈蝉脸色苍白,摇头道,“庄中并无……”

赵玄英焦急地托住上官若的手,而上官若却只是抬头,望着仍在砸门的工匠,眼底晦暗不明。

两日无人应答,窗扉紧闭,而屋内之人仍未现身……

她缓缓眯起眼,心中隐隐浮起一抹不安的预感。

“让一让!京兆尹与大理寺少卿至,闲人回避!”

喧哗的人群霎时一静。

十数个差役拨开围在华缎轩门口的贵女与仆从,开出一条通道。绯色官袍的二人步履稳重地走来,在人群的注视下,仿佛将初春微凉的风都携了几分肃杀之意。

李重翊方才踏入,目光便径直落在最前方的三人身上。

三张熟悉的大理寺面孔,一眼便认得清楚。

可目光再往下,他的视线骤然一滞——

上官若的手,还搭在赵玄英的手臂上,淤紫一片,红肿狰狞,仿佛连骨头都要胀裂。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已顾不得公差礼数,几步上前,沉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上官若微微讶然,正欲开口,试探着动了动手腕,便立刻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眶泛红,“下官没事。”

赵玄英见状,忙不迭地托紧她的手腕。

而这一幕落在李重翊眼里,却变了滋味。

他目光微冷,对赵玄英道,“去叫医士。”

赵玄英看了看上官若的手,又瞥了一眼李重翊,犹豫道,“不如下官牵着上官大人去——”

话音未落,李重翊已伸出手臂,动作理所当然,仿佛孩童理直气壮地索要自己的物件,硬生生地从赵玄英手中接过了她的伤腕。

他低头扫过她神色专注的模样,见她仍盯着楼上砸门的工匠,仿佛这点伤痛全然不在意,心中不知为何更添几分烦躁。

“她不会走的。”他的声音冷冷沉沉,“让你去请医士你就去,这是命令。”

赵玄英嘴角一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楼上工匠砸了半晌,门板终于松动,但仍需片刻才能完全破开。上官若微微回神,却见李重翊一直托着她的手,目光在她脸上停驻许久。

她一时不自在,便主动开口,转回正题,“小侯爷,此案尚未定性为凶案,为何您亲至?”

李重翊神情不变,漫不经心道,“差役入内报案时,我正巧在京兆尹府,顺路罢了。”他指了指同他一道前来的男子,“那是新任京兆尹,郑流芳大人。”

上官若与郑流芳遥遥点头致意,他觑她一眼,语气闷闷地补了一句,“我若不来,倒是不知道你人缘如此之好。”

上官若微微一怔,轻轻“啊”了一声,忽然——

“门开了!”

一声惊呼自楼上传来。

上官若下意识要快步上前,手腕却猛然传来针扎般的剧痛,险些踉跄。

李重翊垂眸,见她咬牙忍痛的模样,沉声道,“扶着我。”

他身上常年习剑,手臂结实有力,掌心温暖而稳固。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才在他的搀扶下,一同走向楼梯。

郑流芳与司马横亦步步跟随。

登上楼后,只见工匠们仍是神色惊惧,指着那扇破碎的房门,声音颤抖道,“大人,里面……里面……”

上官若皱眉,“里面什么?”

工匠吞了吞口水,嗓音微哑,“里面……好像有个吊死的人!”

此言一出,全场一静。

上官若与李重翊心头骤然一紧,同时抬眸望去。

屋内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透入。

然而,在摇晃的帐影之后,一道黑影隐隐跃入眼帘,赫然是一个悬吊在空中的人影!

那影子身着长裙,脚尖绷直,头颈后仰,如同一只被线操控的破碎木偶,随着风微微荡漾。

上官若身子微僵,自前世起,她便对这些景象心生恐惧,可案情当前,她硬生生地压下了那份本能的战栗,迈步走向前。

可就在跨入门槛之时,她却蓦地瞥见地上倒着一个梳妆架。

工匠怔怔看着那倒塌的架子,解释道,“门并未上锁……只是被这个架子挡住,才耗费了些时间才劈开。”

上官若微微颔首,心下疑云更深。

郑流芳见状,依照李重翊的授意,点燃火折子,缓步走入室内。

嘀嗒。

一滴黏腻滴在上官若额上。

粘稠的血液,滑过那人的衣襟,顺着那人的足尖,滴在上官若失神的双眼上——

俨然是个女子,她眼瞳微张,发丝蓬乱,不甘的双眼俯视着下首,鲜红的血流了她满脸、满身。

她的胸口一个黑洞洞的血洞,身上遍布细小的刀痕,似要碎裂的花瓶,从裂隙中淌出万千暗黑的血迹来。

三个绳结,分别绑缚住她的头颈、双手。

像是被死死操控住的木偶。

她还来不及再看清,忽然身后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悲鸣。

沈蝉扑倒在地,哭喊道,“主人——那人果然对您动手了!”

她的哀声撕裂了众人的寂静。

沉沉的风从破开的窗棂灌入,火折子骤然一跳,照映出那具死者微微晃动的身影,竟仿佛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默然无声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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