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工厂外,第一次和周炽一起出任务的荀瑰紧张万分,他时不时的站起身出门远眺,试图看到安昱的踪迹。
安昱吃了早饭就出发了,身上也只准备了中午的物资,而现在太阳即将落下。
沙漠里的夜晚即将降临,而安昱还没有回来,荀瑰担忧着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是否在建筑群里遇见了什么麻烦,进进出出的愈加频繁。
“安昱哥回来了!”
刚刚出门不久的荀瑰像是一阵风一样的冲回工厂里,语气里是难以掩藏的激动:“安昱哥好像还带了人回来,是不是抓到人啦?”
“什么!”面对这样的好消息,饶是周炽都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往工厂外跑去。队员们纷纷站起来,跟着周炽走出工厂的大门,跑向逆着光向工厂走来的人影。
“安昱!这就是明老板?”周炽眯着眼睛打量着被安昱拖回来的肥头大耳的男人,男人身上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的;男人似乎很惧怕安昱,被安昱拖行一路,男人的手上、身体上都出了不少的血,可男人像是傻了一样,一点也没有挣扎,似乎已经认命的模样。
安昱松开明老板的衣领,明老板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沙漠上,一动不动。
“还活着吗?”周炽踢了踢躺在沙漠上的明老板,这个人手上沾了不少沙漠人的鲜血,就这样死了实在是有些便宜他了。
“应该还活着。”安昱平静的开口,“路上一直在求饶,刚刚才没声的。”
“要我说,先把人带回去,把原因问清楚了先。”老林看了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明老板,“死了就问不出来东西了。”
周炽点点头,示意老林和自己一起先把人扛回去,“小心点,今天太晚了,咱们明天就回绿洲。”
队员们让出位置给周炽和老林,看着两个人才勉强能够架起来的明老板,他们不免有些诧异:安昱是怎么做到用一只手就把人拖到这里的?
有好奇的队员拍了拍安昱的肩膀,安昱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队员指了指被周炽和老林联合架起来的还在昏迷中的明老板:“安昱,你是怎么把人拖回来的啊?这膘肥体壮的,咱们周首领和老林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他一个重吧?嘿,平时看不出来,你力气那么大啊?”
安昱顺着人的话语看到了被人艰难抬起的明老板,原来人类的力气只有这样吗?他还以为自己这样是正常的。
“没什么,我也没注意他那么重。”安昱随意地笑了笑,抹掉手掌心的血污,“说不定知道他有那么沉,我就拖不动了。”
队员听了安昱的解释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嗐,我说呢,有时候是这样的,不知道多重反而憋着口气都得把东西带回来!我懂!”
一行人架着昏迷的明老板慢慢地走回工厂,队员们兴奋地计划着明天地返程,而安昱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看来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装得很像人类,没想到简简单单的把人带回来就让自己有在暴露的边缘。
力量、速度,人类的极限和他的极限也许是不同的,自己还要再多加留心。
“安昱哥!先来吃点东西吧!”荀瑰的声音拉回了安昱的思绪,他们已经回到工厂里了。
“哦,好。”安昱呆呆地接过荀瑰手上的碗,炙热的温度透过木头传递到安昱的掌心,驱散了不少寒意。
安昱正要喝一口热汤,就听见荀瑰一声大喊:“安昱哥,你手上怎么那么多血,是受伤了吗!”
一时间,周围的队员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投来担心的视线,“怎么了安昱,要紧吗?”
安昱并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同时注视,他手上还稳稳地端着碗,他想起自己的左手上应该是有道口子。应该怎么解释呢?为什么自己一路上都没有发现,现在还能平稳地端住汤呢?
安昱沉默的放下碗,他冷静地擦掉手上的血——左手掌心的伤口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是明老板的血,不是我的。”
见状,队员们像是松了一口气,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一惊一乍的荀瑰。而荀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有些紧张,还以为是安昱哥受伤了。”
“不过安昱哥,你真的好厉害,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是啊,真幸运,安昱重新端起自己的碗,可现在看还冒着热气的晚饭,安昱只觉得浑身冰凉:人类真的会和自己一样“幸运”吗?
“欸欸欸!人醒了!”不远处,老林惊讶的声音传来,“真是祸害活千年!”
安昱和队员们扭过头看,沾着不少血污的明老板已经睁开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还活在人间,惊恐的抓着周炽的衣服张望,“你是谁?我在哪里?你们是谁?”
安昱转过头,沉默地继续吃着自己手上的晚饭。荀瑰探出脑袋,“安昱哥,你不去看一下吗?你之前和临医生住在一起,应该也了解一些基础的急救吧?”
安昱看着自己眼前这张突然出现的脸,心里莫名的一跳:荀瑰和荀阳长得不太像,荀阳是洁白的陶瓷娃娃,清秀的笑脸和精致的五官就像是故事里才会有的病美人;而荀瑰长得健壮,皮肤在烈日的炙烤下愈加黝黑,五官也是偏狂野的风格,两兄弟长得都不俗,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真的会有悬殊如此之大的两兄弟吗?
“如果小阳在就好了。”荀瑰又自顾自地说着,“起码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让小阳帮忙看一下这个该死的明老板是什么情况,好歹能把人的命先保住。也不知道小阳现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或许人类的基因就是这样奇妙吧,安昱静静地听着荀瑰的碎碎念,话里话外都是对弟弟荀阳的关心。
其他的队员们一个一个的围了过去,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位明老板害死了那么多的沙漠人是为了什么。
可明老板已经被神兵天降的安昱吓破了胆,他翻来覆去的求饶,呼喊着让人不要杀了他,时而又指着安昱大喊他是傀儡,哭号着自己不应该背叛神明。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让他走,让他走!”明老板发了疯似得避着安昱的目光,好像只要被安昱多看几眼他就会当场身亡一样。他剧烈地挣扎着,顾不上自己身上细碎的划伤和尚未处理的玻璃碎片,甚至连疼痛都一并被抛之脑后。
周炽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安昱,安昱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漠而安静,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情绪。
安昱到底做了些什么,才会让这位心狠手辣的明老板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明老板口中的“傀儡”又是什么?安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
临川真的了解安昱吗?
队员们义愤填膺的围着明老板,看着他丑态百出,他们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愤恨,甚至带着些快意。但安昱呢?曾经的受害者安昱呢?他好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一个与他无关的人类在垂死挣扎,看着他的手下败将在跪地求饶——但他的漠然让人害怕。
“安昱,你……”周炽开口想找安昱聊聊,却被安昱冷漠的语气打断:“我先去休息了。你们先问。”
这算是一种因愤怒而产生的回避吗?安昱的身影逐渐远去,周炽审视的目光却没有收回。
“安昱哥,你不去吗?”荀瑰意外地看到安昱走了回来,他有些惊奇,“你是受害者,不想报仇吗?”
报仇吗?可是他并没有真正地“伤害”过自己。对于安昱来说,抽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明老板做得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我在那里,他就要死了。”安昱有些语焉不详的回答,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荀瑰好像在一步一步的引导和提醒他做些人类该做的事情。
可他在荀瑰眼里,不应该就是人类吗?
“他走了,你能说了吗?”尽管对安昱的身份产生了些怀疑,但周炽还是准备先处理好眼前的明老板,安昱的问题可以等回到绿洲再和临川沟通。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明老板还是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他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清楚,“你们和他是一伙的,你们都是神明派来杀我的,你们都是神明的人!”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你们放过我,我愿意帮神明干活,求求你们,让我见见神明,求求你们!”
周炽和队员们都面面相觑,他们很是不解,明老板是怎么认为会在沙漠中遇见那么多智者的信徒,他怕不是已经有些失常了。
周炽决定顺着明老板的话往下说,说不定可以套出些话来:“你知道我们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明老板点头如捣蒜,“你们都是神明大人的使徒,我发誓此生不会背叛神明大人,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求你们不要杀我——”
“我们是使徒,那么他呢?”周炽指了指安昱坐着的地方,隐藏在阴影里的安昱似乎抬眼浅浅的看了一眼明老板,周炽看着明老板明显抖了一下,安昱一个人给他带来的恐惧也许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
“他……他是傀儡……是祂们的化身,永生不死的怪物!”明老板几乎是颤抖着,他闭着眼,好像这样就不会看见安昱,也不会被安昱看见,“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求你们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做好神明大人给我的任务……”
“那你说说,祂们要你做什么?”
“我会重新建立工厂,我会源源不断地给大人们准备好新鲜的血液,我——”
“周首领,我刚刚找到了一支镇定剂,要给他用吗?”荀瑰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明老板的越来越高昂的忏悔,他一脸无辜的举着手里的针剂,“应该是小阳塞进我的包裹里的,临医生最近有给小阳药柜的钥匙。”
“暂时——”周炽刚想说暂时不用了,而在地上痛哭着忏悔的明老板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样,然后浑身颤抖着,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他大张着嘴,却一声也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