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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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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睜開眼時正躺在一棵樹上。他優雅地一躍而下,慣性地要往木屋走去,卻忽然聽到細碎的聲音,於是回眸一看。

夕陽低垂,一半掩在彩雲之後,湖面被照得美輪美奐。忘憂蹲在夢湖邊,一身白裙在夕照下透出一層光暈。吻世走到她身旁,望著她手裏捧著的東西道:「我還是第一次見用忘憂花做的荷燈。」

忘憂緩緩抬頭,吻世見到她眼裏的淚光,不禁一怔。他情緒都淺淺的,只是愣了一瞬就恢復過來,説:「真好看,但為什麼用忘憂花呢?」

忘憂低頭看著手裏的花,道:「因為這是母親最喜歡的花。」

清風拂過湖面,蕩起了漣漪。吻世一身紫衣飄逸,在忘憂身旁坐下,看著寬闊無邊的夢湖柔聲道:

「忘憂的母親是夢靈嗎?」

忘憂搖頭,神情恍惚。

吻世知道她不是在説謊,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説:「哥哥很好奇呢,我們忘憂的母親,是不是也和忘憂一樣漂亮?」

忘憂這才微微地笑了,垂眸回道:「母親很漂亮、很溫柔的,她是我最喜歡的人。」

「真好。」吻世和藹地點點頭,又道,「那麼,這盞荷燈是給你母親的?」

「嗯。」

中元節,民間各地皆有普渡眾生的活動,而放荷燈便是其中一個悼念逝去親人的方法。人們相信,水為陰,陰寒無比,鬼魂沉淪在其中會痛苦不堪。倘若在世的人能為它們點亮荷燈,置於水中,鬼魂們便能憑藉著這一點光,找到托生的路。

木屋那邊,紅豆、載塵和黎焰三人徐徐走來。吻世不動聲色地朝他們遞了個眼神,幾人便放輕了腳步,停在後方。

吻世垂眸望著忘憂,道:「想母親了?」

忘憂一雙圓滾滾的眼裏噙滿淚水,卻愣是沒有落下。兩人並肩坐著,默默地看著湖面上的光隨日落逐漸褪去。直到日完全落下,周圍變成深沉的藍色,忘憂才開口道:「我把母親留給我的一件東西弄丟了。」

身後的紅豆、載塵和黎焰已經各自尋了位置坐下,在不打擾吻世和忘憂的前提下聽著兩人説話。

吻世偏頭,「那東西對你來説很重要麼?」

「嗯。」忘憂輕輕點頭,似乎竭力隱藏,卻還是透出了哽咽的聲音,「那是母親留下的,唯一的東西。我沒有……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忘憂遙望遠方,懷裏安然躺著一盞忘憂燈,剛平靜下去的淚水重新盈滿眼眶,卻聽見吻世淡然的聲線説道:「有的。還有許多許多的東西,你母親都留下來給你了。」

忘憂滿眼通紅,緩緩搖頭:「但我找過了,沒有了。」

吻世卻還是堅定地重複道:「有的。」

忘憂側過頭,不明白吻世為何如此篤定。天上出現了第一顆星星,微微地透出光。吻世看著,輕聲道:「因為你愛她。」

「你愛她,證明你們之間有很多回憶:美好的、不那麼美好的,你一定都記在心裏。那麼這些回憶,就是她留給你的東西。」

忘憂一怔。吻世轉過頭來,手輕柔地在她頭上點了點。

「靈呢,很少用父子、母女的稱呼,通常以師徒相稱。哥哥也有一個師傅,像人類的父親一樣,教我很多道理、很多知識,是我唯一信賴的人。」

「小時候,師父總説要給我做些玩意。我那時不想他費心記掛這種小事,總是推搪。可當他消散後,我發現以後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時,突然就後悔了,想著如果當時有開口向師父要些什麼,起碼還可以在想念他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但我後來又再想了很多很多,才發現即使沒有握著師傅留給我的東西,我的心還是能夠得到安慰。」

吻世眼裏帶著笑意,突然指向自己,「忘憂可還記得哥哥的名字?」

忘憂圓著眼點頭,乖巧地回道:「吻世哥哥。」

「真乖。」吻世的笑意更深,「哥哥的名字是師父取的:以已之力,撫遍大地,吻遍世間——這是他為我取名時對我的期望和祝福。」

「忘憂的存在,便是你母親留下最好的事物——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消失。」

一滴淚劃下忘憂的臉龐,落在她懷裏的荷燈。坐在草坡上的載塵仰望星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裏似乎流轉著一點星光。

「好了。」吻世重新站了起來,垂頭凝視著忘憂,莞爾一笑道,「要放燈了嗎?」

紅豆回到桌前,將做好的荷燈都放進籃裏。她徐步走到夢湖,輕輕搭著忘憂的肩膀,對她笑了笑。幾人蹲在夢湖邊,將一盞盞荷燈放進水中。黎焰打一響指,荷燈中心全都燃起一點躍動的火苗。吻世一揚手,風起,帶著湖上星星點點的柔光緩緩飄向遠方。

「對了。」幾人一起坐在湖邊,看著荷燈在水裏盪漾的時候,紅豆突然開口道,「幾日後,我妹妹會被授予仙地。」

載塵立刻拍手笑道:「恭喜恭喜!封在哪裏?」

幾人注視著紅豆,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像是有些失落。

「……鎮鬼泉。」

她説完,又想起了這事只和載塵説過,其他人都不知道鎮鬼泉是什麼地方,正打算為大家講講分授靈地這事的背景時,就聽到黎焰憤然道:「豈有此理!這水神算什麼東西!」

一把清冷的聲線緊接著響起:「不當他的徒弟,他就難以給你妹妹分配好的靈地……這種話要是被我師傅聽見,他可是會翻桌的。」

紅豆猛地扭過頭去,看著吻世時眼角抽動,「不是,你怎麼會……」

忘憂跺腳,氣憤地表示:「不公平!」

紅豆聽了一圈,算是明白了,瞪著載塵斥道:「載塵!你的嘴巴是裂的嗎?」

載塵一聳肩,不置可否道:「我氣不過,便説出來讓大家評評理。你看,大家都是站在你那邊的嘛!」

雖然紅豆心裏有一點甜甜的、暖暖的,但還是覺得這風氣不好,作勢打了載塵幾下,就當是教訓了。

***

冥界,忘川邊。

一個修長的紅色身影隱隱綽綽,烏黑的髮在腦後盤成一個鬆鬆的髮髻,餘下的長髮隨意地散落在後,露出來那一截後頸白得過分,給人一種快要變透明的感覺。

那人望著忘川的止水,目光幽深,彷彿有千言萬語抿在他那兩片薄唇之內。遙遠黯淡的忘川盡頭隱隱出現了一點模糊的光,那人靜靜地凝視著。須臾,那丁點微光漸漸散了開來。

無數的荷燈在深沉漆黑的忘川盡頭流淌而來,彷彿無數星晨從銀河順流而下,溫柔地照亮了這處日光永遠都照不到的地方。

明明棲身在忘川的止水之上,那些荷燈卻能自己流轉,點點柔光映出了紅衣人的側臉——

那是張男人的臉,冷峻淡漠,俊美至極。

他看著蕩漾在水面的荷燈,似乎習以為常,臉上靜若止水,直到他看見那光點之間一盞忘憂花做的荷燈,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訝異。

他略略俯身,在忘川邊伸出一隻纖長慘白的手,那盞忘憂燈居然慢慢地朝他的手盪來。

男人的指尖及其輕柔地撫過那燈,像是在觸碰一個易碎的夢。

「欲知奉倩神傷極,憑訴與秋檠……」

清冷委婉的聲線低訴一般,他低聲呢喃:「忘川啊,靜一靜吧,或許她在看呢……」

熠光流轉,思憶蠢蠢欲動,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冥君。」男人身後來了一人,拱手道,「紅塵那邊來了幾個早夭魂,該如何是好?」

紅衣男子眉頭輕輕一皺,沉聲道:「知道了。」

他重新站了起來,目光在那盞離他而去的忘憂燈上留戀片刻,終是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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