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老族长的信后,狂炎和黎焰立即通知燃霞火仙关于长白山上的情况。燃霞火仙二话不说,叫两人立即动身回去,丝毫不管自己这边会少了两个中坚的守山力量。
只是这浊气之盛,到处都乱七八糟,燃霞山上本就没多少驻地的灵,面对邪兽袭击不断,可以说是战得焦头烂额。
黎焰与狂炎把心一横,想说哪里的邪兽不该死?哪处灵地又不是灵地?于是一咬牙,决定留守在燃霞山,继续无日无夜地砍杀邪兽。
是日饷午,狂炎与黎焰带着一群火灵经历完一场厮杀后,总算偷来片刻的歇息时间,纷纷倒在山上喘气。
这些火灵年纪都比较小,但都自愿跟着从外面来的黎焰和狂炎。其中一个火灵叫阿焕,他见到一条小河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弯身捡起一片尚未干枯的叶,要去舀河里的水,还高兴地对旁边的火灵道:
「瑶烽师姐!师父说过,受伤后喝点山泉水补充灵气,伤能快些好!」
阿焕的灵兽是头鹦鹉,作战能力不高,但会学人说话,闻言拍拍翅膀,高亢的声音重复:「快些好、快些好!」
那个叫瑶烽的女火灵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却道:「傻孩子,喝了那个也没有用。几年前这附近建了家工厂,排出来的污水都渗到我们山里的水中,这些泉水都……」
「......都没有灵气了。」
阿焕失望地接了后面半句,转身将手中的水泼回河里。
一时之间,火灵们都没有说话,或垂眸沉思,或抬头眺望,只是心中都郁闷不已。瑶烽见阿焕垂头丧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慰:「没事,师姐一点都不疼。」
黎焰站在狂炎身旁,也跟着眺望远方。无数小河在山下蜿蜒曲折地聚合,化成湖泊,又分岔成多条河流,一直延绵至他看不到的山里。他抬手指向远方。
「哥,那边就是洛水吗?」
狂炎眉毛轻蹙,落寞地点了点头,只听他道:「洛水仙是个英雄。」
此时,洛水界内雪迹稀薄,黎焰实在想像不出那些巍峨的山峯上曾经白雪皑皑、银光耀眼的样子。他不曾见过洛水仙,但心里想道,能够以一己之力撑住洛水那一大片皎洁之地的水仙,必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但即便是英雄,心中也必然有珍而重之,希望永远都不会与之分离的人吧?
洛水仙就这样殒落,那他珍惜的人,或许也是珍惜他的人......从今往后,又该如何是好?
黎焰默默咽下了这种郁闷的感觉,又道:「燃霞火仙说这边山体的灵气也在不断下降,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会去到警戒水平……他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狂炎对黎焰口中的准备二字是什么了然于心,他给黎焰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瑶烽见到,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狂炎大哥不必如此。避而不谈,邪兽也不会就此消失。燃霞火仙既已做好了为燃霞山牺牲的准备,我们也自当尽力守护燃霞山,逼不得已之时……也不过是回归自然罢了。」
这种话黎焰已经听了不下百次,但他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没等他想明白,脚下的土地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的思绪也跟着被震散。
夹杂着恶臭的浊气形成飓风猛地来袭,将山上的草木连根拔起卷进了风中,生灵本就所剩无几的灵气在离开土地的一刻,就被浊气尽数摧毁。
整座山体颤抖不已,似恐惧,更似震怒。
躺坐地上的火灵们几乎是反射性地弹了起来,纷纷唤出了自己的灵兽,迎上飓风中不断冒出来的邪兽。火红的灵气与灰黑的浊气紧紧缠在一起,迸发出无数星火,一时间战得难分难解。
然而浊气生生不息,邪兽不断死而复生,燃霞山体的灵气却有衰竭之相,火灵们又因多日战斗消耗了体内灵气而十分疲乏,战了一段时间之后,混黑的浊气明显占了上风,将火灵们的灵气压在底下,尽显狂妄。
人间浊气不断暴增,邪兽在浊气的滋养之下竟生出了有别以往的智慧。牠们不像往日那般只冲着蚕食生灵灵气而胡乱行动,而是专挑灵气较低的火灵下手,志在将火灵们彻底杀死。
瑶烽本就受了伤,还成了那群邪兽其中一个猛攻的目标。她体内的灵气运转因伤势影响迟钝了不少,她的灵兽苍鹰周身萦绕的灵气只有平日的一半,原本雄武有力的双翅拍动速度慢了下来,在邪兽之间穿梭飞行时,竟被邪兽抓住了一边的翅膀。
但苍鹰到底是头空中猛兽,几下扑棱后便挣脱了邪兽的爪子,尖锐的喙朝邪兽的眼睛刺去。邪兽发出凄厉的惨叫,苍鹰拍着翅膀一飞冲天。
就在瑶烽打算稍作调息,给苍鹰争取一点回气的时间时,却听见阿焕的灵兽鹦鹉发出声声哀鸣。
她脸色一变,焦急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赫然看见十数头邪兽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小山似的,还一个劲地争相朝中心挤去,发出了密集的啃噬声和愉悦的尖鸣。
瑶烽的喉咙就像被谁用力地掐住了一样,呼吸骤然一滞,却仍竭力重新催动灵气。盘旋在空中的苍鹰猛然冲向邪兽堆,直接将三头邪兽撞飞,那黑漆漆的一团才勉强露出了个窟窿。
星星点点的红光从窟窿之中飘了出来,微弱地闪闪烁烁,悄然无声地飘向天空,只待了片刻就消失不见。
瑶烽睁大眼睛,有些混乱地摇了摇头,她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红光代表着什么,还努力地凝神细听,想要在周遭的纷乱中找寻那只爱学舌的鹦鹉的声音......
但没有了。
瑶烽的手脚轻轻地颤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就像利刃在她身上肆意来回,痛得她泪流满面。她胸口一闷,随即呕出一口鲜血,苍鹰浅淡的身影也随之破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才刚生吞了阿焕的邪兽群转而冲向瑶烽,她却已经无力再战。
瑶烽望着那团黑压压、朝自己扑来的邪兽,轻轻地合上了眼。泪水沾湿了她苍白的脸庞,她轻声地呢喃:
「红尘浊世既不容我,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数头冲在前面的邪兽贪婪地盯着软坐在地的瑶烽呲牙咧嘴,眼看就要咬下瑶烽那张小巧的脸,却被背后呼啸而来的炙热劲风给扫到一边。
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瑶烽重新睁开的眼眸里满含泪水。狂炎的后背就在眼前,瑶烽知道自己一时片刻消散不了,却只觉得心如刀割。
狂炎因久战而略显沙哑的声线落在她的耳边。
「抱歉,数量实在太多,我一时留意不到……」
瑶烽忍着哽咽,颤声道:「别这样说,燃霞山上每个灵都在苟延残喘,阿焕他,他也只不过是先走一步……」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痛苦地放声大哭。
狂炎眼中顷刻燃起了滔天怒火,他的凤凰也跟着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一时之间,流光溢彩,凤凰的啸鸣在燃霞山中回荡。
狂炎连连结印,火球不断从凤凰嘴中吐出,将那吞噬了阿焕的十数头邪兽同时烧毁。只是那浊气形成的飓风未曾停下,邪兽仍络绎不绝地从中冒出,在燃霞山上猖狂肆虐,还有好些邪兽围着其中几个年纪细小的火灵集中攻击。
好在黎小嘎虽然仍是那副脏脏灰灰的模样,但因黎焰在放下要牠长成凤凰的执念后,灵力就开始飞越进步,所以此时的黎小嘎不但能护得小火灵们周全,还隐隐有压过那些邪兽的倾向。
这边厢,狂炎的凤凰张开一双庞大的火翅,接连割断了一排又一排的邪兽脑袋。还有战斗力的火灵们见状又被燃起斗志,驱动灵兽猎杀邪兽。
刹那间,无数邪兽接连爆体而亡,冲天的浊气聚拢在一起,又开始要结成新的邪兽群。
狂炎抬头,手心带着赤红的灵气划出一道弧线,他的凤凰旋转着腾空而起,化成一道刺眼的金光,在黯淡的天地间撕开一道破口。
随着狂炎手心灵气流出,金光形成了一道顶天立地的光柱,以凤凰为中心,不断朝四面八方扩展开去。金色的流光带着纯净的力量消融了爆破邪兽体内溢出的浊气,还继续以暴虐的姿态朝那股飓风压去。
狂炎双手交叠,灵气源源不绝地从他手心奔流而出。他手臂上青筋凸现,喉间吼声不断,一脚往后,生生在地上踩出了一道凹痕。凤凰周身的金光在那一瞬达到了极致,将那飓风整个包裹在内。
呲啦呲啦的响声不止,浊气被凤凰的火光逐渐燃尽。
小火灵们瞪着眼,看着凤凰收回金光,化回灵气投入狂炎胸口时都被震慑了。
「长白山火灵,不,狂炎也太强了……」
飓风消失之时,狂炎也随之跌坐在地上。他的手臂裂出了好些伤痕,鲜血淋漓,身后的瑶烽和火灵们都紧张地扑了过去,争相要替他止血。
狂炎忽然被那么多火灵团团围住,素日里镇定自若的他居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忙地摇头摆手。
「不,不用,我自己能止血……你们别这样看着我,真的,不用关注我,我自己可以……」
黎焰站在远处,望着狂炎被一双双崇拜的眼睛仰望,不知不觉漾出了一抹笑容。
他的师兄,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