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鹤屿也没有出现,护士小姐知道两个人都受伤不轻,特意给了她们一个送餐电话,只要打了电话就可以将饭菜送到病房。
秦熙这一天在医院无所事事,每天上午打完针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白云觉得无聊极了,偏偏医生也不让她下床走动,说要先观察两天。
每次躺在床上,她都生无可恋地想自己好像一个植物人,两眼一睁只能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唐思意可不觉得,她每天都是这样过的,一睡醒就开始玩游戏,玩累了就睡一觉,醒来后再开始工作,整个人充实的不得了,看的秦熙都忍俊不禁,心中说不羡慕是假的。
下午,秦熙刚睡醒,唐思意就迫不及待抱着一堆东西来到了她的床前。
她睡了一下午了,脑袋沉沉往下掉,看见她抱不住的模样又有些啼笑皆非:“怎么买这么多零食和水果啊。”
唐思意冲着她挑了挑眉:“这可不是我买的,我可不喜欢吃零食,梁鹤屿让外卖送来的。”
秦熙一愣,呆呆地说了句哦。
唐思意将东西给她放在柜子中,一边放一边还忍不住调侃秦熙:“秦熙,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吃小孩子的东西呀。”
被她嘲笑,秦熙不想理她。
这么多年来,在娱乐圈秦熙对外的形象一直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旁人对她的刻板印象就是口咬香烟,淡漠地看着酒桌上地推杯换盏,虚情假意的人情往来。
她强大,从容,能力出众,大家觉得秦熙就该是这样的形象。
可大家都忽略了,秦熙今年才快二十五岁,在很久之前她也只是一个刚刚读大学的年纪。
她喜欢一切甜口的东西,比如说小蛋糕,棉花糖,喜欢它们在口中化开传来的丝丝甜味,还喜欢吃路边看起来不太干净的路边摊,吃到好吃的和会忍不住和朋友分享,吃到难吃而贵的会忍不住吐糟以后决定不吃这家店的任何东西。
她还喜欢打游戏,若是时间空闲下来她能打一晚上游戏上星,面前桌上摆满了各色消遣用的零食。
也会因为买到喜欢的口红色号高兴好久,忍不住涂在嘴上然后自恋地拿着镜子欣赏好半天。
她这个人很鲜活,喜欢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也很搞笑,属实是一个隐藏的搞笑女,只是她是老板,有了这一层身份以后就不能和员工嬉皮笑脸,在这个虚与委蛇的娱乐圈也找不到推心置腹的人。
久而久之,秦熙就将内心中真正的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唐思意一开始放完东西是坐在床上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上床和秦熙躺在了一起,她边吃着零食边说道:“刚才梁鹤屿和我发消息了,那两个人被警察抓了起来,梁鹤屿要起诉他们□□故意伤害以及试图拐卖妇女等多项罪名。”
唐思意心中远远不如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她吃着吃着忽然就觉得吃不下去了。
在李奶奶家中也住了快两个月了,唐思意不经常出去,所以她经常和李奶奶打交道。
她记得李奶奶大早上给她煮好几个鸡蛋,热情的样子让唐思意招架不住,也记得她软和下声音和她讲解田里的作物,她和院子里面的小动物一起玩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慈祥的笑,真的像是一位慈善的老人。
可唐思意真的无法接受一直对她好的人忽然变成了那个凶神恶煞打她的邪恶老奶。
她看过很多的书,也写过很多这样恶毒的老者角色,主角受到这些婆子的迫害时总会有千百种方法报仇,可是当她自己面临这个场景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曾经她对自己的好究竟参了几分真心还是全是为了目的而假模假样演出来的。
唐思意不知道,回想老人慈祥的面孔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丝破绽,找不到一丝假意。
秦熙早就将那老人的真面目给看穿了,对于李老太和也没有这么多的感情惆怅,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想法却是,梁鹤屿告诉她怎么没有告诉自己?
难道是自己睡多了没有看手机。
秦熙转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信,里面大多数都是剧组对她慰问和关心,秦熙一一回过后才看到梁鹤屿的微信,上次发小消息还是在前天,是梁鹤屿叫她吃饭的信息。
看着这空荡荡的界面,不知道为何,秦熙心情有些惆怅和复杂,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口处闷闷的。
她出了一会神,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阮铃。
秦熙接了起来,阮铃轻柔又温和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秦熙,怎么样?身体好多么,我开机好久了,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谢谢阮铃姐,我已经好很多了。”听到她的声音,秦熙心里很暖又有些愧疚,愧疚前几天对她突如其来的讨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只是和梁鹤屿正常工作,可是看见他们俩的秦熙戏份就忍不住想要生气,也忍不住对阮铃产生微妙的讨厌,反应过来以后又更加憎恶自己,觉得自己真是小心眼。
阮铃知道她没什么大事以后这才放下了心,低声道:“秦熙,你知道吗,大家知道你的事情都很担心你,同样也有几个小姑娘说出了在这里住的几个月,洗澡上厕所都会遭到村里男人的偷窥,小姑娘们很胆小也觉得羞耻,遇到了这些事情也不敢说,直到你出事才和身边的女孩子说了出来,这才传到了我这里。”
秦熙听到这番话双眼一黑,差点就要昏过去。
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说呢?万一晚上洗澡上厕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村里的浴室还要厕所都是在房子外面,极其不安全。
“贺郁知道这个事情吗?他是怎么安排的。”秦熙焦急道。
贺郁是整个剧组的决策人,这种时候自然听他的人员调动。
阮铃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半晌才叹息一声:“剧组中的男生都不知道,女生们都默认这件事情不太光彩,对自己名声也不太好,所以发生了这些事情也不敢说自己默默忍受,想想忍几个月也就过去了,我不是没有想过和贺郁提过这个问题,只是……”
阮铃也有自己的犹豫,以她的咖位是没有资格在贺郁面前提要求的,而梁鹤屿这两天板着个脸,活像老婆跑了的衰样,她就更加不敢在梁鹤屿面前说话了,思来想去,这才想到了秦熙身上。
秦熙听她说的话后更加气愤了,怎么自己被偷窥就觉得羞耻不敢说呢?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难道是受害者还有罪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偏僻太穷了,里面的人也没有读过什么书,有能力的青壮年都出去务工,只留下一下油嘴滑舌无所事事的穷光蛋,这些人是没有老婆的,乍然见村子来了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难保不会起歪心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般周全也有一失,同样身为女性,秦熙不希望任何一个女孩子出事。
“阮铃姐,我先挂了,这件事我来和贺郁说。”秦熙眉目间带着几分急切。
阮铃叹息一声,想到了秦熙以前和贺郁的针锋相对,低声道:“你的态度也要软和些,不要这么烈了,这两天贺郁心情也不太好,梁鹤屿送你去医院回来后就疯了一样拍戏,我们早上六点开机,除了中午吃饭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时间都在拍戏。”
秦熙一愣,低声说着好。
电话挂断以后,秦熙就迫不及待打了贺郁的电话。
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在休息,只有梁鹤屿和贺郁两个人还在讲戏。
贺郁家世好,出名早,脾气也是相当古怪,在片场总是能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可自从遇见梁鹤屿,看见他拍的戏,眼睛中是隐藏不住的欣赏,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被一个人演绎的淋漓尽致,心中只会生起出现的惺惺相惜的情绪。
梁鹤屿嘴中咬着一根香烟,穿着白色衬衫,袖子半挽手肘出,露出薄薄的一层肌肉,上面青筋微微凸起,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低着头看剧本的时候总有一股颓丧气,就像是一朵花期已尽的白山茶,浑身上下只透露着腐烂的气味。
现在的陈小满是刚刚回村的陈小满,浑身上下的透露着在大城市浸染的浓浓铜臭味。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一个长相绝佳可底子却是腐烂的人设是极其讨人喜欢的。
贺郁兜里的手机响起,他微微皱了皱眉,眼睛中全是被人打扰的不爽,可一看到来人就忍不住扬起调侃的笑意,下意识地看了眼梁鹤屿,突然拔高声音道:“呦,秦熙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梁鹤屿原本眼睛在看剧本的,听到这句话缓缓抬起眼。
贺郁察觉到的反应后一笑,然后拿着手机准备离开。
梁鹤屿拿下口中的烟,沉声道:“秦熙找你干什么?”
贺郁耸耸肩,欠打道:“我怎么知道。”
梁鹤屿如同深潭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贺郁:“手机给我。”
贺郁把手机给了他,拿着剧本又去给阮铃讲戏去了。
秦熙只感觉到对面一阵稀碎的声音,下一秒,梁鹤屿低沉的嗓音不打一声招呼从电话那头响起。
他刚吸过烟,嗓子还是哑着的:“秦熙。”
听到他这句男人味很足的话,秦熙手一抖,险些手机就要掉出去,调整好情绪后才低声道:“怎么是你?贺郁呢?”
梁鹤屿冷哼一声,心中嫉妒的要死,她能有什么事情找贺郁而不找他的。
梁鹤屿声音冷如坚冰:“你找他做什么?”
秦熙一顿,如实将话给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充:“最好今天就将这些姑娘的住处给安排了,让她们住在一起,几个女孩子晚上起夜也能一起,再安排男生住在附近,若是听到声音也能第一时间出现。”
梁鹤屿嘴唇紧抿的,眼中写满了严肃,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的为人,秦熙很清楚,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总比贺郁那个半吊子要放心些。
秦熙的话说完了,空气中突然沉默了下来,秦熙看着听着墙上钟摆的滴答声,手指无疑是掐着身上的被子,从电话那头她能听见梁鹤屿明显的呼吸音。
良久之后,秦熙鼓起勇气开口:“我要挂电话了。”
梁鹤屿这才开口,不知道是不是秦熙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着急。
“秦熙,你没有什么有和我说的吗?”
秦熙仔细想了想,真心道:“没有。”
对面突然沉默了下来,三秒过后就传来了梁鹤屿奇迹败坏的声音:“秦熙,你真是个傻,逼。”
梁鹤屿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嘟嘟声,莫名被骂的秦熙也很是委屈。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秦熙如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唐思意瞬间不小,她没有看秦熙而是仰躺看着天花板,忽然道:“梁鹤屿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秦熙,就连我都看不透你。”
从唐思意的口中说出梁鹤屿喜欢自己的这件事情,秦熙莫名脸红也跟着躺了下去,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唐思意转头看她:“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喜欢他吗?”
这句话让秦熙沉默很久,很想像以前反口就说不喜欢,可是这一次,那一句不喜欢却是那么难说出来,很久很久之后,她才说出心中的答案:“我不知道。”
唐思意气笑了:“秦熙,你还真是个傻,逼。”
被两个人接连骂傻,逼,秦熙都快要气死了,偏偏没有话去反驳,只能委屈的不说话。
唐思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惆怅和不解:“我记得很久之前你们的关系很好,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的话戳到了秦熙的伤心事,这么久了,当初的事情也逐渐模糊,情绪早就不如当初那般激烈了,可是那一股心痛的感觉一直在秦熙心中,宁棠也一直活在秦熙心中。
一想到她,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港市一个偏僻荒山地墓穴中,而自己作为她的女儿这么多年没有去见过她一面,秦熙就更加愧疚的像哭。
这件事情在秦熙心中埋了很久很久,久到那根针已经开始生锈发黄,可只要一触即还是会发出钻心的疼痛。
她平复下来想要诉说,可是比话率先出来的是秦熙的细小哽咽的哭声。
……
房间中死静,越发显得秦熙的哭声是那么悲凉,难过,以及痛心。
唐思意着急地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眼中是止不住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