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认同,我真的特别开心,后来我就在主美的手底下当助手。”
“当时的主美叫秦知远,秦哥可以算是我绘画生涯的第一位老师了。”
“之后我就一直在秦哥的手底下工作,那时候我还挺自卑的,秦哥应该是看出来了,”他低头笑了笑,“动不动就夸我,搞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但我也因此而自信了起来。”
“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虽然我没上过大学,但我觉得他不比大学老师教的差,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富裕,有时候秦哥还会喊我到他家去,私下教我一些东西,还经常让我留在他家蹭吃蹭喝,嫂子也不嫌弃我这个蹭饭的,我真的很感激他们。”
“那时候我租了一间地下室,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厨房和厕所都是共用的。但我也没觉得苦,除了睡觉,基本上都不待在家里,休息的时候也会出去找兼职。”
“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拼命挣钱,想让我的父亲认同我。”
他越微用力,紧紧攥住晓辰的手,看向她:“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和她分手后,我就回到了这边。”
“分手确实是有一点难过的,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并不是因为失恋了逃避才决定回来,总之也算是一个契机吧,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为的就是让那个人,看到我靠自己也能过得不错。”
“回家后,我本以为他会对我另眼相看,可没想到的是,他依然没有给我好脸色。”
言一回想着他刚刚从北京回家的那天...
他下了火车,来到车站入口。
天空有些阴霾,距离立冬只有几天,可今天的气温却格外的凉,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抬头望着家的方向,轻轻说了声:“我回来了。”
他打车回到了家,回家的事事前已经和母亲沈慧联系过了。一进家门,便被沈慧拉住,似是早早地就已经等在了门口,有些迫不及待,她眼眶湿润,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满眼的心疼:“儿子,回来了。”
“嗯,妈,我回来了。”
只是5年,可短短的5年,母亲的两鬓已经开始泛白,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他觉得自己不孝,即使不在母亲身边,这5年来也一定让她操了不少心吧。
沈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边拽着他边往屋里走:“来来,赶紧把东西放下,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坐下来歇会儿,妈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
言一被拽到了沙发上,他顺势坐下,抬头对沈慧说:“没事妈,您别忙了,我在路上吃过了。”
“那...那喝点水吧,妈给你倒杯水去啊,你先坐着歇会儿。”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
沈慧将水递给他,坐到了他的旁边:“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她轻托着言一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一个不注意,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你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还那么瘦,有好好吃饭吗?”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不过...看起来成熟了,是个大小伙子了,也比以前沉稳了。”
“嗯,我有好好照顾自己。”
“个子也比以前高了,都比妈高一个头了。”沈慧沉默了会儿才说,“以后就...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
“那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言一迟疑了下,微微抬睫问道:“妈,我爸呢?”
“哎,你爸他...在屋里呢,估计是不好意思,我去给你喊他。”说完,沈慧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边往卧室走边喊,“国华,儿子回来了,你咋还不出来呢?”她推开门,将躲在屋里的言国华拽了出来,“来来,看看咱儿子,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言国华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欢迎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表情淡漠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看见许久未见的父亲,言一主动开了口:“爸,我回来了。”
“哼,你还知道回来?”
沈慧用力推了下言国华,被对方一直既往的态度惹的大怒:“你这死老头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咱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能收收你那脾气。”
“我收脾气?我怎么了我?”
“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上来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你想干嘛啊你?”
“我想干嘛?”他指了指言一,“你问问他想干嘛!”
“咱儿子干嘛了?啊?你倒是说说,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你说点人听的话能死?”
言一垂下眼睫,失望、愤怒、无奈,各种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理解自己,甚至这个人更没想过要试着理解自己。
言一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他站起来,打断了双方的争吵:“妈,算了。”
他转身回屋,关上门,他累了,不想再听到他们争吵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和自己好好的说上一句话。
他已经低头了,只求他能好好的看上他一眼,听他讲讲这些年的经历,他是如何的努力,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何靠着自己在北京混了出来。
他就这么不值得被他承认吗?
他靠自己通过努力画画得来的东西,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乞求。
“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正眼看看我?”
白晓辰深吸了口气,这个在她面前一直很自信的男孩,如此破碎不堪的样子,就这样暴露在她的面前。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的骄傲与自尊,怎么可以如此的被人蹂躏践踏,她希望他一直都是那个充满自信的男孩,她喜欢看他笑起来又自信的样子。
白晓辰握着他的手用力收紧,她的心被揪的生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她庆幸自己的父母居然是如此的通情达理,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多么的不堪,谈不上支持,但至少会尊重她。同样为人父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她鼻子有些酸,吞了吞口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好想哭,可是她不能哭,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哭?哭了的话,还要对方反过来安慰她,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可说话的声音还是微微发颤:“你不差的...”
她站起身来,绕到他的面前,缓缓地蹲了下去,与他平视,接着向前抱住了他,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埋在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言一,你已经很棒了。”
“你没有办法做到让任何人都满意。”
“但是,你至少对的起自己,不是吗?”
她吸了吸鼻子:“你还有我...”
“不管你做什么,画画也好,做编辑也罢,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尽管去做。”
“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虽然...”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现在还没有挣钱,但是,我也会努力的,我会好好学习的,将来,将来挣钱给你花。”
“你以后,也不要给我乱花钱了。”
“你就...”她抽了抽鼻子,“你就好好的做你喜欢的事,我也会在后面追赶你的。”
他抱着她,一只手拂在她的后脑勺:“抱歉...让你看到我狼狈的一面了。”
白晓辰摇摇头:“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过去,虽然我感觉到你和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言一轻抚着她的头发,安静地听她说着。
“虽然,可能不能一下子就获得你父亲的认同,但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去证明自己做的是对的,我们可以一起找找方法。”
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的失望,他实在不觉得会有什么转机,显然对那个人已经失望透了:“大概不会了吧。”
“你不要这样说...”她抹干眼泪,缓了缓情绪,抽回身子,看着他认真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们也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去理解。我知道,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是很难的,也许只是处理方式不对,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但我相信,我相信他们以后都会理解的。”
“晓辰,”言一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虽然我没见过你的父母,但是偶尔听你说起,我真的觉得他们很好,他们很尊重你的爱好。你很幸运,所以,你也很幸福,你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的事,真的很幸福。”
她点点头:“嗯...我知道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被认同,我们一起寻找方法好不好?”
他欣慰地答道:“好。”
“你信我吗?”
“我信。”他拂过她眼角的泪水,“怎么还哭了?”
她擦了擦眼泪:“我没哭...”
“还说没有,”他抵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怪我。”
她摇摇头:“你不要道歉。”
白晓辰伸出双手拖住他的脸颊,他的眼底没了光,额前的碎发垂在眼前,半遮住他的双眸,笼罩在阴影之下。整个人像是碎掉了,一片一片,扎在她的心上。
她扑到对方的怀里,仰起头,主动拥吻了他。
下午回到出租屋,双方都有些疲惫。白晓辰一进门便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哭红的双眼,她觉得自己好废柴,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更难过,结果她却哭的不成样子,最后还让对方安慰了半天才停止啜泣,她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中用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白晓辰听到言一正不知道和谁在通着电话。
“恭喜啊!”
“什么时候?”
“行,我到时一定到。”
“嗯,我会问问她的。”
“嗯,我知道。”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嗯,你放心吧,挂了。”
挂掉电话,白晓辰刚好走到他的身边,言一揽过她,让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托着她的脸问道:“过几天要不要陪我去参加个婚礼?”
她眨了眨眼:“谁呀?”
“翟姐,他和刘哥准备结婚了。”
“啊,真的吗?”
“嗯。”
“不过我一直以为那个姐姐已经结婚了呢。”
“领了证,但一直没办婚礼。”
“这样啊...”她说,“什么时候?”
“26号。”
想到之前明明答应好陪对方去参加聚会,结果却因为自己病倒了,不仅自己没去成,还耽误了人家,便果断答应了:“好,我陪你,正好那时我还没开学。”
“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儿?”
“他们想让咱俩去给他们当伴郎伴娘。”
“啊?”白晓辰有些意外,“我还没当过呢。”
“他们让我问问你,可以吗?”
“我...行吗?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们双方的亲戚家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唯一能找的上的人只有我们了...”
“哦...”白晓辰有些纠结,“不过我没有这种场合穿的衣服,可能要去买一下。”
“衣服你放心,到时他们定做礼服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会帮我们也量身定制一套。”
“啊...这...可以吗?”
“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跟他们说一声,毕竟要定制礼服,时间可能会有点赶。”
“好...好吧。”
见她答应,言一有些意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嗯...之前不是没陪你去成吗?这次一定陪你。”
言一笑:“不过...这可是婚礼哦,人应该会很多的。”
“呃...伴娘不就是站着就好了?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总不会要我在台上表演节目吧...”
“那可不一定。”
“啊?那...那我可不行...”
言一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瞧把你吓得。”
“...”她嘟囔着:“又骗我。”
“谁让你这么好玩的?”
她揪起言一的脸。
“疼疼疼。”
“知道错了不。”
“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