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珊的地下工坊又一次热闹起来。

陈沙白和金振带着炼狱外勤队从地洞出发，小心向前行进；地面上，侧面研究所所长赵秋洁亲自带人站在外面，要等确认没有危险后再下去搜查。

是的，陈沙白没有直接带两个小萌新进工坊一探究竟，而是果断出去叫了增援。

以许洛珊的风格，他不相信里面没有陷阱。

走廊尽头还是只有一个转弯，即是许洛珊带他走过的楼梯。

从这里一直下楼便可直达最底层，而最底层做好了密封，释放的麻醉气体不会泄露到上边的一二两层。这是从工坊建设之初就设计好的，应对强大敌人的方式。

这次，陈沙白带人下了一层后没有继续往下，从楼梯间走了出去。

眼前是新的走廊，这是工坊的地下一层。

这条走廊和上面那条就不同了，连通了数个房间。

众人分开搜索，发现这一层都是资料室和杂物间，还有一间类似办公室的地方。

陈沙白一个一个房间看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太完整了。

资料室内，书架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大量书籍、纸张和本子。

陈沙白随手抽出一本厚本子，见里面写满了许洛珊的实验记录，连日期都标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看不太懂，但是要想伪造这些东西，恐怕非常困难。

而那间办公室里，书桌上静静摆着一台电脑，鼠标键盘什么的一应俱全。

桌旁放着近期用到的资料，桌上还扔着一支水笔，看上去就是日常使用会有的凌乱。

仿佛它的主人并未离开。

仔细排除地下一层的危险后，一群人来到了地下二层。

陈沙白跨进第一扇门，发现整层楼是打通的，空间被多个实验台分割，里面摆满了各类实验器具。

陈沙白走向离他最近的实验台，发现上面放着许多正在培养炼狱生物的玻璃器皿。

有一些还是红石的状态，有一些已经发育完成，或许是多日没人照看，都蔫蔫的一副死相。

这些炼狱生物中，不止有他们见过的鸟形态，还有状若爬行动物的、鱼一样浮在水中的、张牙舞爪形态诡异的……

陈沙白继续往前走去，目光被一个长方形玻璃缸吸引。

缸内充满了血红色的液体，而液体之中，似乎还泡着什么东西。

他走到水缸边上仔细看去，发现里面也是一只炼狱生物，只是体积更大，形态更特殊——

那是一具人形。

只是实验似乎没有成功，又或者是中途停止了，这只炼狱生物已经失去活力，从红血中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

陈沙白暗暗吃惊，许洛珊竟也在研究让炼狱生物发育成人形！

不知道她留下的实验记录能不能帮到谢天健。

外勤队众人把二层检查一遍，测过精神侵蚀度在可接受范围内，便继续下到底层。

和上次见到的一样，底层更像是储存炼狱生物的仓库，同时也负责提炼“红血”的流水线工程。

步长洲在这里造成的破坏都保留着，进入底层的门被轰穿，天花板上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碎裂的通风管道。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金振通知侧面研究所的人下来检查这些实验材料。

他见陈沙白完全没有得到新进展的兴奋，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怎么了？”

“发现得太容易了，反而让人不放心。”

陈沙白还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许洛珊连三年前的旧实验室都要清理，凭什么把这个工坊整个送给侧管中心？

但是其他人对许洛珊没那么了解，陈沙白不能细说自己的看法。

“这里的实验我也看不懂，我回一层看看。”陈沙白找了个理由上楼。

经过二层时，他听到侧面实验室的人在里面激烈讨论着什么，看来许洛珊的这份“礼物”对他们相当有冲击力。

陈沙白快步回到一层资料室，重新翻找起实验记录。

许洛珊的资料摆放很有条理，他很快找到了最早的一本记录。

翻开第一页，上面记着第一个日期：2022年5月27日。

比步长洲出事晚了一个月左右。

果然，如果没有陈沙白自己得到的额外信息，那么只看这些资料，就会以为许洛珊三年的研究记录全部在这里。

也就能掩盖一个事实——她开始研究的时间早于炼狱管理部精英小队的行动。

没有这个时间差，就失去了她可能参与暗杀事件的证据。

那么按照许洛珊原来的布置，她至少能实现一个目的——不和三年前的暗杀扯上关系。

可是只为这个，至于把整座工坊拱手让人吗？

想把工坊藏起来多么简单，只需要撤去夹缝就可以了啊？

总不能是许洛珊彻底摆烂，放弃自己的科研事业了吧。

陈沙白思索着路过办公室，看见两个外勤队成员在研究那台电脑，便走进去问：“有发现吗？”

两个成员回头看他，是两张略眼熟的年轻面孔。

陈沙白想起来了，这两个人是演唱会事件后开车带他回中心的外勤队成员，洪彦和潘肖。

看来他俩关系不错，经常一起行动。

洪彦有些失望地回答陈沙白：“什么都没有。”

许洛珊把科研和其他事项分得很开，电脑里除了研究资料，真就一点额外的东西都没，连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都只有科研相关的内容，她的各种账户也没有在电脑中留下任何痕迹。

发现工坊对寻找她本人毫无帮助，只有这一点倒是符合陈沙白的预期。

刚走出办公室，陈沙白看到谢天健从楼梯口拐出来，一见到陈沙白，就拼命挥手示意他过来。

陈沙白跟着谢天健走到走廊尽头，问：“有发现？”

“具体的回所里说，”谢天健语速很快，表情非常严肃，“我先简单和你说下，这间工坊的地下二层是一座顶级的生物实验室。直白点说，里面很多设备非常贵重，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都有。”

嚯，真是超级大富婆啊。

那问题来了，她的资金来源是什么？

如果只有“解密人”，那这个组织得是搞了多刑的活动，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然后是，许洛珊也在研究，如何让炼狱生物发育成‘人’。”谢天健压低声音。

“我看到了，就是那个水缸对吧。”

“你怎么看？”谢天健目光锐利地看着陈沙白。

显然他和陈沙白一样，内心疑虑居多。

“我的看法就是，许洛珊是故意的。”陈沙白语气肯定，“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把整座工坊送给我们，一定是有意为之。如果你们要利用她的实验成果，千万要保持戒心。”

“明白，我会小心。但既然她留下了这些东西，我们是肯定要利用的。我们没有的设备既然她愿意送，我们当然也要拿走。”

许洛珊要是听到这话，估计都要气得捶地了。

她心里的天平究竟放上了什么筹码，值得付出一整座工坊的代价？

两人讲完小话出来，就听见楼上有响动。

谢天健回二层去了，陈沙白则上楼看去，见是外勤队的人围在夹缝边上。

确实，现在整座工坊里唯一没探索过的东西，就是这条夹缝了。

陈沙白走过来，就听到他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要不要穿过这条夹缝。

金振见陈沙白来了，便转头问他的意见：“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夹缝对面看看？”

“本来我是不推荐的，风险很大，收益有限。”

陈沙白还是相信许洛珊的能力，夹缝对面要么没东西，要么只有陷阱。

“不过呢，现在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陈沙白走向站在角落当蘑菇，一直没参与讨论的林雁月：“你愿意去夹缝对面看看吗？看完了回来，把那边有什么告诉我们。”

林雁月睁大眼睛看向陈沙白，仿佛在说：我吗？

“对面很可能有你的同伙，如果你想，你完全可以跨过夹缝永远不回来了。”

陈沙白轻轻按住林雁月的肩膀：“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我对你的信任。信任是辜负一次就会永远消失的东西， 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信任。”

话是这么说，但陈沙白并不敢信任林雁月。

他的打算是，本来宋仪答应放了林雁月之后这姑娘就很难处理，如果林雁月跑了，那就当是帮宋仪丢掉这个麻烦；

如果林雁月回来报告了，那他就冒险过去看看。机会往往藏在危机之中，说不定过去还能抓到许洛珊的线索。

林雁月小声说了一句“好”。

“去吧。”陈沙白柔和道。

所有外勤队成员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雁月身上。

她微微低着头，明显不适应这种众目睽睽的场面，但她还是往前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夹缝的白色光晕之中。

约莫两分钟后，林雁月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她用目光从众人中找到了陈沙白，然后开口：“那边是3号安全屋，但是没有人。”

“3号安全屋”是一个已经被供出来的地点。

这是一间门庭冷清的书店，在外勤队前往搜查时，早已人去楼空，关门大吉。

当初十六个人全部分开审讯，林雁月应该不知道这个地点已经被外勤队掌握。

“我去验证一下。”陈沙白说。

金振跟着说：“当时谁去的3号安全屋，一起过去确认。”

三四个外勤队成员走了出来，跟陈沙白一起穿过夹缝。

林雁月没有撒谎，那间书店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一群人安然返回工坊。

陈沙白反而略有点失望，这下又没能获得任何信息。

对工坊的调查彻底完成，外勤队帮着侧面实验室的人搬东西，一群人带着一大堆战利品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

陈沙白带着沈灵盈和林雁月，还是走向来时的那辆SUV。

林雁月跟着陈沙白默默走了一路，在快上车时，终于又说话了：“陈哥。”

陈沙白回头：“嗯？”

林雁月眼中流露出一丝怯意，轻轻地问：“我证明自己了吗？”

“嗯，你做得很好。”陈沙白夸了一句。

林雁月没有笑，但整个人看上去莫名能看出一种开心来。

陈沙白心说这姑娘看上去一副好拿捏的样子，会被“解密人”操控确实不意外。之后通过她，应该可以了解到很多“细雨”的处事风格。

不知道宋仪是不是真想让她进外勤队……在这个黑云压城的特殊时刻，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外勤队员，她恐怕还需要经受更多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