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五个人话都不多，只有陈沙白时不时出声指挥洪彦调整方向。
谢天健坐在最后面，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还在专心致志地看资料；潘肖和池锐滔在中间排，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陈沙白时不时回想起上一次走这条路时，车里总是热闹的。
大家好像有聊不完的天，又有叶如愿这个活跃气氛的能手在，一路上欢声笑语，完全没有探索未知的紧张感。
来中心这段时间总是四处跑，除了叶如愿，当年的其他队友陈沙白还没见过。
如果见到，恐怕也没法像从前那样聊天了。
陈沙白无聊地盯着电子地图。
上一次找到洞窟花了将近半个月，但大部分时间浪费在找路上了。
这次顺利的话，算上被炼狱生物干扰的时间，最多三天应该能到达洞窟。
炼狱侧面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一致，但没有昼夜之分。
向外望去，天地之间永远是一片愁云惨淡的灰白。
大约到了现实世界的傍晚，小队已经解决了两波闻风而来的炼狱生物。
几个人基本没下过车，潘肖和陈沙白打开车窗一人一边就解决了。
“前面地形复杂起来了。”洪彦说。
一座丘陵挡在车子前方，后边似乎还有谷地。
“嗯，绕一下吧。”陈沙白说。
陈沙白话音未落，一大团炼狱生物突然在眼前跃起，啪一声拍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洪彦立刻踩下刹车，陈沙白举起镜子，一道白光贯穿了炼狱生物，它从玻璃上缓缓滑落。
与此同时，更多的炼狱生物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这里是炼狱生物的聚居地，”陈沙白不等车子停稳，推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潘肖跟我下车，洪彦放慢速度通过！”
汽车并不能有效防御炼狱生物的进攻，它们会从各个缝隙钻进车内。
面对这种规模较大的攻击，一般的应对方式是部分人下车清扫障碍，保护车辆穿越危险区域。
潘肖也立刻翻身下车，两人还是一人一边，只见白光和烈火同时爆起，四周的炼狱生物纷纷销声匿迹。
但很快，又有新的炼狱生物从地里冒了出来。
陈沙白和潘肖不断清除靠近的炼狱生物，护送车子缓慢前行。
一行人绕开面前的山坡，发现山后是一条深谷拦住了去路。
炼狱侧面内的崎岖地形规模不会太大。陈沙白正打算指挥洪彦继续绕路，转头一看，却忽然发现不对——前面就是悬崖，洪彦居然没有减速，还在直直地往前开！
“洪彦！”陈沙白喊他。
但是洪彦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他既没有看前面，也没有看陈沙白，而是向左扭过头，不知在看什么！
不仅是他，后座所有人也都在朝相同的方向看，潘肖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直直僵在原地，炼狱生物都要爬到他脚上了！
陈沙白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精神控制天赋，而且比谢天健等级更高！
绝大部分精神天赋可以分为精神操控和精神控制两种，精神操控可以影响人的情绪、记忆等，谢天健的天赋就是三级精神操控；精神控制则可以让人失去意识被人控制，就像现在这样。
幸好车速不快，陈沙白连忙拉开车门跳上正在移动的车子，迅速挂空挡拉上手刹，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陈沙白顺着洪彦的目光看过去。
他看见了，山坡脚下远远地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长发白裙，明明距离很远看不清面容，却仿佛能感觉到惊心动魄的美艳。
一瞬间，所有描述都对上了。
高等级精神类天赋者；长期居住在炼狱侧面内；没有在侧管中心留下记录，也即完全陌生的面孔。
陈沙白逼迫自己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握紧镜子重新下车，装作没看见那女人，先帮队友解决靠近的炼狱生物。
白光乍然扩散，将车子和车下的潘肖笼罩其中，一大片范围内的炼狱生物被瞬间清除。
光类天赋伤炼狱生物很容易，伤人则相对难。
陈沙白骤然转身抬手，五年训练的肌肉记忆还在，他几乎没有瞄准，一束高强度光线自镜面笔直飞出，精准击中女人右肩！
陈沙白动作太快，女人完全来不及躲，吃痛地捂住肩膀。
陈沙白向女人狂奔而去，此时他已经看清，女人双手并没有持握任何东西，她的媒介不在手上！
再回头看，所有人的精神控制都没有解除，女人竟忍痛维持住了自己的控制！
见陈沙白跑来，女人往后退去。
奇怪的是，她不肯转身逃走，只是面对着陈沙白不断向后迈步，看得陈沙白都怕她一不小心摔进脚边的深谷。
难道她的精神控制必须面朝控制对象？
随着陈沙白离她越来越近，女人终于放弃了面朝这边，转过身开始加速逃跑！
“站住！”陈沙白大喊，又一束光笔直打中女人脚踝，她整个人一歪，跪倒在了地上！
陈沙白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过了，总算放慢脚步喘出一口气，回头发现其他人又能活动了。
果然如此，只要其他人能看到她的脸，就会被她控制！
她的脸就是她的媒介！
相当恐怖的天赋，陈沙白心说。
“你们先把车开出去！”陈沙白朝队友们喊了声，继续往女人的方向追去。
脚边时不时冒出一只炼狱生物，但等陈沙白靠近女人，却发现她周围一圈寸草不生，似乎炼狱生物根本无法接近她。
女人几次试图站起来，都因脚上的剧痛而失败。
她终于放弃了逃离，扭过身跪坐在地，愤恨地看向陈沙白。
陈沙白站到女人身前，替队友挡住她的脸。
她确实面容标致，但仔细打量起来，却没了第一眼看到时惊为天人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陈沙白细品一番，找到了原因——最开始“美”的印象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被强行灌输了“她很美”的认知。
“收了你的天赋，我不想在你身上开第三个洞。”陈沙白握着镜子，沉下脸威胁。
女人闻言竟笑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但笑容里满是冷意：“收？收不了，我的天赋是自然生效的，谁都控制不了！”
不像编的，如果她的天赋需要主动开启，那么刚才被陈沙白伤到两次，她应该已经无法维持精神控制了。
然而陈沙白能感受到，虽然没有被控制，但看着她的脸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在。
“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陈沙白问。
“我是‘蔷薇’。”女人仰着头，视线没有焦点一样不知道在看哪，嘴角依然噙着冷笑。
陈沙白内心一凛，又是代号。
“你也是‘解密人’的成员？”
“‘解密人’是什么？”女人无意识地微微晃着脑袋，“不知道，不认识。”
“那你的代号是谁起的？”陈沙白真不信她和解密人没有关系。
“我自己起的呀，我喜欢，就起了。”女人满脸的不在乎。
陈沙白原本想问她的真名，但想想这帮人把真名捂得这么死，恐怕是问不出来。
他开始尝试和女人聊天：“‘蔷薇’，挺好听的，我也很喜欢这种花。”
女人拧起眉，仿佛他的话玷污了这花似的：“关你什么事？”
“你恨我吗？”陈沙白问。
“我不认识你。”女人冷冰冰地说。
“你恨侧管中心吗？”陈沙白又问。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
“你恨侧管中心。”陈沙白说。
女人没有要否认的样子。
看吧，侧管中心的仇人就是这么多。
“你是因为恨侧管中心，才袭击我们的吗？”
女人又一次重复：“关你什么事？”
“我被你袭击了，当然关我的事，要是再这么来一次，我们也受不起啊。”陈沙白无奈道：“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你恨侧管中心，我也恨，也许我们本来可以不是敌人呢。”
女人眯起眼，怀疑地看着陈沙白：“你也恨侧管中心？”
陈沙白满脸真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死在了他们手上，而我还不得不继续帮他们做事，你说呢。”
女人笑了，这回似乎是个真的笑容，她很乐意分享自己的怨恨：“那么，你太懦弱了。你应该像我一样，回敬他们以最毒的鸩酒。”
“是吗？你做了什么，能教教我吗？”
女人瞪了陈沙白一眼：“你的问题太多了，真麻烦。”
陈沙白知道自己问得过于直接了，这下恐怕会提升女人对他的戒备。
女人对侧管中心的恨意不像是假的，甚至可以作为杀害步长洲的动机——因为仇恨侧管中心，所以毁掉了侧管中心当年的天之骄子。
不过，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她就应当是自己主动犯案，而不可能是听从杨致兴的指使。又或者，她是在犯案之后才和侧管中心反目成仇？
陈沙白直觉他一定有什么地方想错了。当然也有可能他找错人了，这个女人并非当年的凶手。
必须要知道女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能找到真相。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放跑这个女人：“不想回答的话，我只能把你带回中心慢慢问了。”
女人居然有恃无恐地伸手：“你带啊。”
陈沙白拿起队里配备的对讲机，正要把队友喊过来带人，只见女人从衣袋里掏出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往天上一抛。
陈沙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脚下突然剧烈震动，山崖的一角竟瞬间崩裂成无数碎片！
陈沙白和女人站得很近，两人都没能幸免，摇晃着往深壑跌去。
然而陈沙白在半空中看到，有一块大石头稳稳托住女人，将她送到了山谷对岸！
只剩陈沙白一人，随着滚滚山石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