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今瑶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屋内一片昏暗，只留下一盏夜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明娇早就睡着了，沉今瑶轻轻拉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明月高悬于天，夜风轻拂过沉今瑶的睡裙裙摆，随着她走动的步伐漾出一道道水波纹。
走到院中，沉今瑶再次点开微信，将听筒放在耳边，沈聿辞温润的声音传来：所以，瑶瑶，做好进入我的世界的准备了吗？
这道声音像是春雷惊雨，直接划开漆黑的夜幕，落下滴滴雨水，在沉今瑶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久久没有平静下来。
手机传来振动，沉今瑶拿到面前一看，是沈聿辞的来电。
“六哥/瑶瑶。”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你先说，”又再次撞上，随后则是沈聿辞戏谑地笑声：“我让让你，你先说。”
话说到这份上，沉今瑶顺着台阶就下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沈聿辞那边传来走动的声音：“刚结束，等明天老李起来给他检查检查，正好看见你的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就试试看喽。”
这个说辞倒是说得过去。
“那六哥的运气不错啊，”沉今瑶倚靠在摆放在院子中的石桌边上，深吸一口气，准备说正事：“六哥，那爷爷那边就麻烦你了。”
“瑶瑶，这不是帮忙，这是我应该做的，”沈聿辞把手机放在桌上，认认真真地强调，“我是真的想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所以，这个其实是我在占便宜。”
“还有一件事情，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沉叔叔和沉阿姨？”沈聿辞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整理什么。
沉今瑶慢步踢着院中的小石头，想了想：“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妈妈大概是已经发现了，爷爷对你应该是没有什么意见，关键是我爸爸，他……有点难办。”
听着沉今瑶的分析，沈聿辞倒水的姿势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笑着开解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不用太担心，我来。”
随后又附加一句：“你先解决沉爷爷的的事情，需要的时候找我。”
沉今瑶点头，后来反应过来现在是打电话，沈聿辞并不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好，那你加油，我爸爸这人比较古板，喜欢下棋。”
沈聿辞听着这沉家漏风小棉袄的话，眉眼染上悦色：“好，”抬头时候正好看到墙壁上的古朴挂钟显示的时间，柔声轻哄道：“那你先去睡觉吧，很晚了。”
“六哥，你也是，”沉今瑶转身准备回房，添了句：“晚安。”
沈聿辞心头一动，声音愈发温柔缱绻：“晚安。”
然后等电话挂断，又特地郑重其事地点开聊天框，长按语音键，说了句：“瑶瑶，晚安。”
这才作罢。
今夜注定一夜好眠。
——
“什么？”沉老爷子瞪大眼睛，扯着嗓子说：“你说你们俩？不对，小六你要带着瑶瑶回去见你爸妈？”
沈聿辞拉着沉今瑶的手回话道：“是啊，所以，沉爷爷，你和瑶瑶一起走吧。”
沉今瑶站在一边点头，脸上的红晕显而易见。
沉老爷子眼神扫过站在另外一边的沉书剑夫妇，一个表情不像装的，一个也不像装的，狐疑道：“阿书也没有意见了？”
沉书剑刚刚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发作，他以为虽然有这么个说法，可沈聿辞总得过自己这一关吧，谁知道，他们说的居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脸上僵硬的表情很是搞笑，而明娇表面上笑得温和，实际上一只手紧紧控制住沉书剑，生怕他一下子发作。
“没，”沉书剑终于憋出这句话，随后眼神死死盯住沈聿辞，这个小混蛋。
沉老爷子没有想到其他方面，难得看见自己儿子吃瘪，拍手道：“可以啊，那咱们一起走呗，给瑶瑶撑场子去！”
沉书剑听到沉老爷子答应之后，咬着牙道：“既然决定了，我去安排一下，沈家的，出来我们讨论下细节。”
这话里的威胁现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沉今瑶刚要开口，和沈聿辞握住的手被轻轻晃了晃，对上沈聿辞的眼神，担心的话道嘴边也只是一句：“那你们快点回来。”
明娇知道自己丈夫是要干什么，这两人之间也得解决下，坐下来，“瑶瑶过来帮妈妈整理出院的东西。”
——
医院后面的花园长椅处，两道身影，一坐一站，一个坐在阴影中，一个直直站立在阳光下，情况有些剑拔弩张。
沉书剑坐在椅子上，从刚刚开始就一言未发，只是释放着低气压；沈聿辞也是站着，身前是未来老丈人灼灼的目光，身后是沉沉的烈日。
过了会，沉书剑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沈家的，你就没有想说的？”
“我对瑶瑶是认真的，”沈聿辞平常惯会说漂亮话，可是此刻却只能说出这句苍白的话。
沉书剑轻哂：“嘴巴上说的简单，一闭一合的功夫，谁知道是不是糊弄我？”
沈聿辞点头：“确实，嘴上说的是最为飘渺的，我愿意用时间来证明，瑶瑶于我重于一切。”
沉书剑翘起二郎腿，“沈聿辞，我并非是冥顽不顾之人，也不是说对你有意见，只是，我们沉家原先和乔家有婚约，而这婚约还是你来退的，我这么说话，你明白吗？”
来帮忙退婚看上女方了，这可以有很多发散空间，这个世道原先就对女子苛刻，虽然现在社会对女子的桎梏不如之前，可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更加严苛了。
父母之爱，如高山，似烈阳，可最终还是化为涓涓细流，一切为孩子着想。
沈聿辞立刻就想明白了沉书剑的顾虑，字字清晰，话音铿锵有力保证道：“沉叔叔，放心，这个先打破界限的是我，自然也是由我来解决，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瑶瑶一丝一毫。”
沉书剑听到想要的答案后，这才直立起身，扫扫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那我等着你的表现。”
“走吧，去给我家老头办出院手续。”
沈聿辞快步跟上沉书剑的脚步，到了医院大厅门口，沉书剑突然间停下脚步，看着一脸懵的沈聿辞：“对了，知道和瑶瑶怎么说吧。”
沈聿辞乖巧点头。
再次得了保证后，沉书剑这才放下心继续往前走。
看着沉书剑的背影，沈聿辞才得空松了口气，而后小跑跟上。
——
清晨雨露嘀嗒，顺着叶子缓缓滑进水缸，周围薄雾弥漫，正如初见那日，也像定情那天。
沉老爷子觉少，这样子的早晨于他而言只是平常，不一样的是，今天过后，就要回到京城了，想到这一时间生出无限感慨。
沈一驱车而来，停靠在沉家门口，和沈二一起搬着几人的行李。
沉家还有其他的事情，沉书剑作为现在沉家能做主的人，想到沈聿辞给的关于许沣西的资料，只得先留下，在搬行李的空隙特地加了沈聿辞的微信当做以后交流的工具，有些陈年旧事还是他来吧。
行李搬好之后，众人和沉书剑告别，先是明娇，紧紧抱住沉书剑：“阿书，赶紧解决好来京城找我，我会想你的。”
再是沉今瑶，也是一脸不舍地叮嘱：“爸爸，我和妈妈一样，我们会想你的。”
而画风不同的沉老爷子吹着自己的胡子满不在意道：“咱们大男人就不说了啊，走走走。”
沈聿辞站在一边，等三人上车后才到沉书剑面前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沉书剑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沈聿辞的肩膀。
很快，一辆周庄的车牌紧紧跟随着京城的车牌一路驶出周庄地界。
六个人两辆车，沈一和沈聿辞以及沉今瑶在一辆车上，原本打算是沉老爷子在沉今瑶的位置上，可沉老爷子摆手道自己想要习惯自家的车，让沉今瑶去坐沈聿辞的车。
明娇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她在医院见过二人相处，自己女儿虽然看起来是在下位，可明显决定权还是在沉今瑶的手上，况且，现在孩子的相处做父母的也不好说些什么。
看着四周飞速变化的景象，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沉今瑶心里生出一种对未知的期待与彷徨。
透过车窗，沈聿辞看到沉今瑶的表情，拉过沉今瑶的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现在是沈一开车，等到中间路段的服务区就是沈聿辞开车了。
车内灯光柔和，对上沈聿辞的眉眼，沉今瑶伸手摸了摸沈聿辞的脸庞：“好，那到了服务区叫我。”
说完便靠在沈聿辞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这种亲近的行为沈聿辞自然也没有意见，很乐意地配合着调整自己的姿势。
就这样，车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车内女子靠在男子的肩膀上沉沉睡去，而男子则是一手半拥着女子，二人相互倚靠，青丝交缠。
京城的天气和周庄不同，一路过来可以明显感觉到，云消雨霁。
服务区一半的时候，沉今瑶就醒了，沈一主动提出要坐到后座，被副驾驶给了沉今瑶，沉今瑶看着倾泄下来的阳光摇下车窗，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沈聿辞虽然目视前方看着路况，可是眼神余光还是分一部分留在沉今瑶身上。
看着她略带孩子气的行为，沈聿辞笑道：“喜欢雨后的景色？”
沉今瑶回声，坐姿端正：“嗯，不同地方的雨给人感觉不一样。”
而且雨声感觉也不一样，这是沉今瑶小时候跟着沉奶奶养出来的习惯。
人有南北方差异，而自然景物也是。
车子现在已经到了密集拥堵的地段上，沈聿辞侧过身，眼睛盯着一本正经的沉今瑶：“那以后的每一场雨我们都一起看？”
饶是沉今瑶知道最近的沈聿辞情话输出有点厉害，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嗯，绿灯了，你快开车。”
“好，”沈聿辞懒洋洋地应答。
坐在后座假装睡觉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沈一：我应该在车底，不该在车上。
车子快速驶进沈园，经过保安的检查后停在沈家大宅门口。
沉今瑶坐在车里定定地看着门口站在笑着翘首以待的沈家众人，一个猜测浮现心头：“六哥，我们给爷爷看病这段时间是住沈家吗？”
沈聿辞反问：“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