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舟的冷淡和卓也的克制同样都显得那么反常，却同样令人不安。苏洛走到落地窗前，小心地向窗外看去。楼下经过的人稀稀拉拉的，好在看起来没有狗仔出现的痕迹。
玻璃倒映出苏洛紧绷的下颌线和依旧清冷美丽的俏脸，权衡片刻后，他快速给程雪舟回复了一条消息：【学长，今晚卓也要和我谈些事情，能否改到明早？我会提前准备好所有资料。】
消息发出去不久，程雪舟就很快回信：【抱歉，洛洛，我只有今晚能拿出时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们就用简讯谈谈。你能仔细回忆一下昨天你和顾承曦的行程吗，尤其是照片里拍的那几个时间点，最好不要漏掉细节。】
苏洛迅速敲下回复：【好的学长，我马上整理好时间线发给你。】消息发出后，苏洛心中不禁一阵愧疚，程雪舟现在要兼顾律所工作和家族婚姻的事，却还在为了他的事情忙前忙后。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无比坚决地拒绝顾承曦的邀请——或者在提出取消约会的时候应该更坚定一些！
苏洛思索片刻，开始发送消息：【昨天是周六，但卓也有加训，一早就出门了。顾总给我带了早餐过来，吃完之后坐他司机开的车一直到顾氏集团的文物修复中心，小区里到处都有监控，应该没什么异常。】
【到了文物修复中心之后，顾总带我先在大厅参观了一阵，然后直接去专家讲座……听讲座的时候他还睡着了，不过后来和专家交流的时候又很活跃，还有不少文物修复方面的从业者和他搭话，不止我一个人在。】
【然后我们到工作室内部参观，主要是看敦煌残卷的修复情况，之后才去参加宴会。在宴会上顾总介绍我给其他同行，也有不少人围在他身边。后来，我和顾总……发生了一些口角，为了赔罪，所以准备下午陪他去“城市之巅”放松一下。】
程雪舟在此时发来了消息：“发生口角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你？”
苏洛的脸上泛起红晕，说起来，那时候还是因为谈到了程雪舟，苏洛才在回答的时候没有压制住情绪。他思考了片刻，打下几个字：【是因为我，没有注意在宴会厅讲话的分寸，不过……好在顾总及时控场，因此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
程雪舟的消息很快又回了过来：【了解，也就是说，他很快地制止了这一场小规模的骚动。那么，关于你们口角的具体内容，能告诉我吗？这可能对案件有所帮助。】
苏洛咬了咬嘴唇，尽量委婉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程雪舟：【他说学长你……是流氓，我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没收住音量。】
程雪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这次他的回复很简洁：【那还是可以算作是他挑起的口角，之后呢。】
苏洛删掉了已经打好一半的长篇解释，稍微回忆了一下，继续回复道：【那之后我说觉得闷，顾总让我到旁边的休息室喘口气，在那里吃了午餐——是顾总的专门休息室，不存在被人偷拍的可能。】
【因为顾总显得很疲惫，我们休息了一阵子，他才开车载我一起去“城市之巅”。因为天气有点阴下来，他还特意让助理找了一件驼色风衣给我穿上。】
程雪舟提出疑问：【是他主动让你穿上风衣的，还是你要求的？】
苏洛回复：【是他提的。这次他没有叫司机送，是自己开车去的。在高空玻璃栈道的时候，我心里害怕，顾总扶了我一把——就是第一张照片被拍下来的时候。后来我们下了栈道散步，途中又被偷拍到了几张照片。】
【最后，我们回到市中心吃饭，是你之前提过的那家有名的预约制奢华餐厅——似乎是叫DYNASTY吧？因为暴雨我们吃完之后还在那多留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又被拍到了——之后就是我们一起回到了小区，但没有发现有狗仔跟踪。】
程雪舟的回复带着一丝微妙的停顿：【所以，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主导行程安排？包括那件风衣——驼色，很衬你，尺寸也完全贴合你的身材。】
苏洛突然意识到这个细节背后隐含的审视，他犹豫着补充：【因为我有点恐高，在坐缆车去高空玻璃栈道入口的时候，我提过想取消高空栈道的行程……但顾总坚持要我陪他上去，说上面风景很好。】
程雪舟的消息来得很快，字里行间透着律师特有的敏锐：【你是怎么回应的？看起来他不是第一次到“城市之巅”。】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苏洛逐渐苍白的脸色。他想起玻璃栈道上呼啸的风声，顾承曦托在他肘部的温热手掌，以及自己那句含糊的“那……好吧”。
他输入几个字，点击发送：【我……没有坚持，但刚上去就被吓得腿发软。】
程雪舟的对话框上方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终跳出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回复：【洛洛，下次记得用完整而明确的句子拒绝，语气要坚定，比如“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就要回去”。】
苏洛脸上的桃红色又艳了几分——他确实不是很擅长拒绝人，尤其是在那种显然即将要被赶鸭子上架的情况下。
程雪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关于这件通过偷拍恶意炒作绯闻的案子，我有几个不成熟的猜想。】
猜想？什么猜想？苏洛一头雾水。
难道那个偷拍他们照片的狗仔并没有找到？一般来说手里拿着绯闻照片，不是想要勒索钱财，就是想要打击对方的声誉——或者是炒作自己“头号狗仔”的名气，以后自然不愁没有媒体合作。
如果偷拍者既没有主动勒索，又在发完绯闻照片几个小时之后销声匿迹，那除了他是顾承曦的仇人或对家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程雪舟的语气变得凝重而严肃：【首先，顾承曦的助理为什么能立刻找到一件完全合你尺寸的风衣？顾承曦身边应该没有和你体型相近的男性或女性，除非他特意提前了解你的衣服尺寸，做了准备。】
【其次，我查到顾氏集团持有“城市之巅”85%的股份——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可疑的是，在你表现出轻微恐高的症状之后，他还坚持让你上栈道。而且，据知情人透露——周六那天城市之巅声称设备维修，延迟了中午营业的时间。】
苏洛想起那天到达“城市之巅”时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忙提供新的线索：【我们到的时候确实还没有开始营业，但看在顾总的面子，工作人员登记之后还是让我们先进去了——说是已经维修好设备，只是还在做其他的准备，所以那时候高空玻璃栈道上没有其他游客在。】
程雪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既然只有你们提前入场，为何偷拍者能提前在那里蹲守？如果顾承曦没有临时决定到“城市之巅”，那偷拍者岂不是白跑一趟？此外……洛洛，你再好好想想，他是否表现得对时间过于关注或者在意？】
苏洛细细回想了一下，确实，顾承曦几次看表的动作显得有些刻意，但并不能作为什么实证：【他确实有看过几次表，但说不上十分刻意，也没有一直催我。至于偷拍者——或许是那些偷拍的人认出了他的跑车，一路跟着我们溜进去的。】
程雪舟的回复跳了出来：【不排除这个可能，但顾承曦平时一向低调，很少开跑车出行。】
【最后，就是DYNASTY餐厅——那家餐厅至少需要提前一周预定，如果想要欣赏弦乐团的表演，还要提前至少三天确定好座位。】
苏洛想起那天顾承曦的话：【我那天当面和他提出疑问，他说——他在那个餐厅有一定的“特权”，多的……我没问。只是看起来他每次去DYNASTY都选同一个靠窗的位置，店里的侍应生对他的各种习惯都非常熟悉。】
程雪舟回复：【一直坐同一个位置，更容易被狗仔盯梢，掌握你们离开的时间——此外他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苏洛脑海里闪过顾承曦在餐厅里略慢的用餐节奏和那不经意间投来的、似乎带着某种深意的眼神，但苏洛不敢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谨慎地回复：【他的用餐节奏比较慢，但离开得晚主要是因为暴雨。】
这次过了许久程雪舟才传来回复：【好的，洛洛，我明白了。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刻意做出什么容易造成别人误会的动作，或者指引你站在某个具体的位置？】
苏洛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那天顾承曦确实有过几次突然间的靠近，但要说刻意造成误会——他又想起了玻璃栈道上那一扶，这些好像都缺乏切实的证据。
苏洛犹豫着打字：【有过几次靠近，但要说刻意造成误会，我不能确定。】
程雪舟的回复像是一个侦探——或许是像《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波洛：【洛洛，我现在可以得出两个方向的结论，现在相信哪一种，交给你来选择——我会尽快完善其他的证据。】
【第一个结论，顾氏集团近期承接的不少项目都惹人红眼，有人想借绯闻来打击顾承曦，进而影响到顾氏集团。】
【第二个结论，这一切都是顾承曦自导自演。他对舆论这方面相当注意，过去从未传出过任何绯闻，这次的消息正中媒体下怀。照片中没有露出你的脸，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太大，但他可以吸引足够的公众注意力——甚至还可能有别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