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都已经开始戒严了，应该没有人会随意来找他才对。

沈宝景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角，眼神有些疑惑，走到门口后，先透过猫眼观察外面。

放大的视角中，来敲门的是一名微卷棕发的陌生青年，神情温润，声音克制而有礼：“你好，我是帮隔壁搬家的，刚才搬家具时不小心撞到了墙，没有吓到您吧。”

沈宝景松了口气。

原来是为刚才那声巨响来道歉的，他刚才差点以为隔壁住了个脾气不好的人，还有点头疼。

毕竟这公寓不隔音，万一对方大半夜蹦迪怎么办？

结果现在看来，还是很有礼貌的嘛。

沈宝景打开了门，隔着门打招呼太失礼了，他探出了个脑袋，笑着说：“没关系，你们也小心别受伤。”

青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即他想起这栋公寓附近就有一所戏剧学院，对方大概率是表演系相关专业的学生。

漂亮、青涩而且善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没有注意到对方打量目光，沈宝景看了眼门口堆积的箱子，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信息，道：“这两天有些特殊情况，最好不要随意出门，我给你们留了纸条。”

青年四下扫了一眼，很快发现地上的信息，笑着说：“好的，非常感谢，打扰了。”

沈宝景不再多聊，关上了门。

青年端详起那张纸条，字迹中好几个连笔，看得出写字人随性的个性，唯一可惜的是上面已经被踩了好几个脚印。

真是个不错的邻居，可惜自己的雇主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好心。

公寓里的单间都在80坪，对于一般学生来说空间完全足够，但方述却不太理解。

因为他作为齐钺高价雇佣专门负责个人资产管理者，他比齐钺本人还清楚他有多有钱，所以他不理解齐钺为什么要求搬来这里。

说实话，他一个月工资就是这里房租的十倍。

方述想了想，觉得这个信息就没必要告诉自己的雇主了。

他转身进了房间，并将那张纸条放在了桌上，屋内厚重遮光窗帘紧闭，即使大白天也不透一丝光线，也不怪刚才搬家的人手滑。

犯错的工作人员此刻正垂手站在一旁，紧张地擦汗，不断道歉。

这些一看就贵的要死的家具，但凡坏个角都够他赔了。

“没事，你们没受伤就好。”方述还给搬家公司的人多塞了点钱，等人走了，才转身聊起了刚才的经历：“您隔壁住了一位非常心善的邻居，还特意告诉我们这两天不要出门。”

房间里依旧一片安静。

看来雇主真是个极致的I人，方述只好公事公办道：“其他东西都已经摆放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

齐钺一直静默地坐在单人沙发中，微长发挡住些许眼眸，垂眸时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五官俊朗利落，像把缀满异域纹饰的西域弯刀。

他看也不看，只应了一声。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语气就能听出对方情绪不佳，方述非常安静地带上了门。

等所有人离开后，齐钺终于动了下，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有些烦躁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

“……明明就在这附近，怎么会找不到？”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充满着奇特的蛊惑力。

随后，带着一丝疑惑道：

“怎么会不见了？”

苏醒之后，与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本来理应没有任何感情的邪神，学会的第一种情绪叫做：

烦。

烦死了。

齐钺微微蹙眉，黑瞳扫了一眼桌上的纸条，随手一捏，丢进了垃圾桶里。

而隔壁那个青年声音再次响起：“耽搁了些时间，我们继续吧。”

为了弥补刚才过错，沈宝景打起精神，誓要让空空躺赢躺得彻底。

两把游戏下来，本来还试图小秀一把操作的空空彻底放空大脑了，因为沈宝景不仅碾压对面，甚至不用空空开口，就十分默契地打配合，让他体验爽翻。

“原来抱大腿是这种感觉吗？完球，这真的会上｜瘾。”

【好了，主播快下来，该我玩了！】

【一遛五只是这个游戏的极限，不是宝哥的极限】

【第一次心疼对面，从破防到自闭，只需要一个宝哥】

【空空你快努力啊，赶紧升上去，我不想排位匹配到你们！！】

第三次成功飞升，眼看着直播间人越来越多，空空再次赶紧点开一局新游戏，甚至期待地搓搓手。

他悟了，原来看别人红温是一件这么痛快的事。

他焦急等待着，但奇怪的是，画面一直保持着黑屏。

【怎么回事？又卡了？】

【全场就这个网最垃】

【选了个什么图啊，读这么久？嗯？系统弹出了个啥消息？】

【啊？怎么这游戏里还有气象预警？？】

“气象局13月33日33时333分发布大雾红色预警信号：

预计未来3分钟内本场游戏将出现能见度小于0.3米的雾并将持续，请注意防范。”

平常而熟悉的口吻，却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内容。

空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见鬼了！”

沈宝景那边同样一片黑屏，他等了许久，终于出现了人物与状态界面，但其他却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开口叫了几声空空，耳麦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侧头看了一眼路由器，好像也不是网出问题了。

遇到BUG了？

他叹了口气，果然今天不该抛弃学习，跑来打游戏的。

正准备放弃这一把游戏时，沈宝景找了半天，发现界面上的退出键消失了。

哦豁。

沈宝景疑惑不已。

“这是什么新模式吗？还是对面开挂了？”

屏幕上的小人规律的律动着，耳机里不再是游戏背景音乐，更像是真实环境的白噪音。

当右边发出细不可闻的摩挲声时，沈宝景立刻原地一个转身，透过角色周围仅存的光晕，闪躲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刀尖。

是对手吗？这种情况还要打吗？

他不理解，但又不能退出，只好不断走位。

与此同时，空空在屏幕前抱紧了自己，惊慌失措地大喊：“有人能听见吗？喂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现在听不见沈宝景的声音，连直播间弹幕也看不见了，曲面大屏上只有黑黢黢画面，手指哆嗦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动。

【为什么这个图一片漆黑？好像不太对劲吧？】

【肯定出事了，你没看到刚才那什么预警么？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吧，他们被入侵了？】

【你们发现没有，主播游戏界面里没有退出键，这绝对不正常！】

空空不停地深呼吸，努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察觉到不对劲。

屏幕里的角色的脸和衣服都开始变化，而且逐渐变得与他越来越像，仿佛角色正在同化成自己一样。

被这诡异现象吓得大叫，空空试图逃离电脑，但刚一产生这个年头，身体变得异常僵硬，自己整个人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

“阿弥陀佛圣母玛丽亚观世音菩萨上帝耶稣……”

他嘴里飞快嘀咕着不同的名字，期望见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有人报警了吗？感觉主播要疯了】

【是我我也疯】

【游戏制作方估计也要疯了】

【到处走走也比愣着等死好啊，主播快动起来！】

弹幕吵成一团，但观看数量却越来越高，甚至很快冲到了平台热播榜。

就在空空几乎快要放弃时，瞥见了右下角不停弹出的系统消息。

您的队友“宝景”已成功牵制恶魔30S，请继续再接再厉。

您的队友“宝景”已成功牵制恶魔90S，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您的队友“宝景”已成功牵制恶魔300S，怎么又被绕了哇哇哇！可恶！

您的队友“宝景”已成功牵制恶魔600S，呜呜呜呜我不想再追了我跑不动了……

空空愣住了。

直播间也愣住了。

【草，这时候了宝哥还在遛鬼，还遛了十分钟？】

【不管对面是人是鬼，遇见宝哥都得给我破防、红温然后自闭！】

【恶魔：我是新来的，请问是直接放弃还是走流程】

【让恶魔扣掉退出键，现在后悔了吧哈哈哈哈！】

沈宝景操控着角色站在原地，最初恶魔袭来时，他只能依靠着耳机里声音分辨方向，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身边的光晕也渐渐扩大。

现在能见度大概已经恢复到5米左右，而有了视野后，他躲避得更加娴熟了。

而那道一直追着他的那道摩挲声越来越慢，甚至发出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为、为什么，你都不会撞墙！”那个东西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的声线谴责道。

沈宝景看了一眼周围，说：“不好意思，这张图打得太多次了，都快背下来了。”

电子合成音沉默了。

然后摩挲声变成了拍打声，像是什么糯唧唧圆球生气地满地打滚。

好烦好烦好烦！它要换个目标啦！！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它缓缓地拖动着身体，试图寻找其他玩家，但刚才的追击耗费太多体力，刚走两步就感觉没力气了。

就在它想歇口气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并且再慢慢向它靠近。

“咿呀呀呀！！！你你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哇哇哇！！！”电子合成音甚至变得有些畸形扭曲，听上去像尖锐的杂音一般。

角色身边的光晕照亮了眼前的生物，蜷缩成一团犹如小黑煤球，不规则外轮廓伸出长短不一的触角，圆滚滚的身体不断蠕动着，试图躲藏回黑暗中。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类哇！它明明都已经放过他了，他居然还敢追上来……呜呜呜以后再也不偷偷玩游戏啦！！

空空蹲在黑暗中提心吊胆，紧张地盯着下方的系统消息。

【怎么没动静了？】

【都快二十分钟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警方有没有说啥啊】

【宝哥再牛也不可能控住恶魔二十分钟，大概率是没了】

【别乱说话！说不定哪天这些怪物就入侵到你身边了】

【笑死，现在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这日子过得和末日有什么区别吗？自己爽就得了】

终于，系统弹出了新消息。

您的队友“宝景”已成功制服恶魔，恶魔流下了最真挚而虔诚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