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里,莫纯年已经不在客厅了,但给他留了一盏小灯。他回房间拿衣服去洗澡,热水从头浇下时像是打通了浑身经脉,他睡完觉后仍没消散的那点疲惫感此刻散了。莫知与摸了把脸上的水,在迷雾间朦朦胧胧地看见镜中的自己。
腰线收进腹下,被热水烫红的皮肤像是蜜柚。他没有陈淀那么明显有力的腹肌,但全身肌肉也紧实,身材精瘦。莫知与在暑假时都还锻炼,但来到这里之后除了偶尔跟宋酌学游泳,其他的锻炼已经省略了。
虽然身材没什么变化,但莫知与能感觉到精气神已经不如之前,没有了那种浑身洋溢着力量的感觉。
看来得恢复锻炼啊。莫知与想。
洗完澡出来,莫知与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了。但他才刚起床没多久,现在精神抖擞着,根本不困,于是打算学习。
莫知与端了杯热水回房间,关上门坐到书桌前戴上耳机刚准备上网课,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就响了,莫知与以为又是宋酌,他捞过丢在床上的手机一看。
竟然是老妈。
他们自从上次那次通话后就没聊过天了,这次老妈发信息来是问他中秋节怎么过。
莫知与打字:朋友妈妈请我明天去家里吃饭。
陈康梅回得很快,估计今晚又加班了,不然这个点早就睡了。她问:小度妈妈?
乔一清这几年去了广州工作,他去广州读书前老妈还嘱咐乔一清帮忙照看一下儿子。但莫知与没跟老妈说他已经不在广州了,这会儿也没打算说,大过节的怕他老妈火气又上来。
莫知与:不是,是别的朋友,在这里认识的。
陈康梅:嗯。
没一会儿,老妈又发了信息来,说:客户送了很多月饼,我跟你爸两个人吃不完,你发个地址给我,我给你寄一点过去吧。
莫知与吓了一跳,糟糕糟糕,要露陷了!!
他紧急致电林子度,对方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喂”了声。
莫知与语气微快:“快,把你家在广州的公寓地址发我一下,我妈要给我寄月饼!”
林子度瞬间就醒了一半,噼里啪啦打出自家地址给莫知与发过来。发完另一半也醒了,他奇怪道:“哎,不对啊?你妈给你寄月饼你要我家地址干嘛?”
“我没跟她说我来南京了,现在要让她知道又得拉黑我。”莫知与快速把地址复制给他妈。
林子度很清醒地说:“我看你还是别骗你妈了吧?毕竟我妈知道你在这里。”
“你没跟你妈说我在这里工作吧?”莫知与都要扶额了。
“那倒没有,还没来得及说。”
“你妈现在在你旁边吗?”莫知与压低了声音。
“不在,我又不跟她住同一间酒店。”
莫知与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也别跟你妈说我在这里工作,她要问你你就说跟你一块儿来旅行的就行。”
莫知与想了想,又说:“我妈那里等我下次再跟她解释,明天中秋我不想惹她又生气。”
林子度问:“哪那些月饼怎么办?我目前还回不去。”
“没事,延迟收货就行,实在不行就送给快递站的员工们吃了吧。”莫知与笑了笑。
“阿姨知道了又得生气了。”林子度也笑。
“唉,她就是太容易上火,叫她去看中医调理一下又犟着不去。”莫知与想起老妈就有点无奈,他说,“不说我妈了。你的案子怎么样了?”
“明天回成都去立案起诉。”
“几点的飞机?”
“十点的。”
莫知与靠在椅背上,转着笔:“我明天去送你吧。”
送完回来应该还赶得及去宋酌家吃饭。
这次林子度回去,两人就真的要到过年才能见面了,从他们相识到现在,第一次面临那么长时间的分别。虽然成长就是在不断面临分别,但如果可以,他想把那天的到来尽可能地拖久一点。
“不用了。”对面一阵悉悉索索,林子度翻了个身,“你今晚请假了吧?明天好好休息就行,别来回折腾了,过年回去看我就行。提前祝你中秋快乐。”
莫知与的笔转飞了,他笑了笑:“好吧,你也中秋快乐。不管怎么样,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知道吗?”
“知道了,我爱你莫大爷~”林子度拖着声音,像个顽皮小孩儿。
莫知与噗呲一笑:“那你继续睡吧,不打搅你了。”
莫知与挂了电话,老妈收到地址后没再说什么,估计睡了。他抛开手机,重新戴上耳机开始上课。
学到半夜,莫知与学累了,他摘下耳机关了电脑,悉悉索索爬上床睡觉。他这段时间的睡眠很好,基本挨上枕头就睡着。
第二天早上刚过七点,莫知与就醒了,今天转晴,气温也回升了点,但早晨的天气还是有点凉,莫知与刷完牙,套了件薄外套下楼吃早饭。
吃完早饭回来,莫知与又接着上课写资料。他最近跟高中的班主任联系很频繁,班主任自从知道他退学重新考学校后很震惊,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尽力帮他,给他整理了很多市面上没整理出版的试卷寄给他,莫知与做完了的试卷也会拍照发给她让她帮忙找学校的老师批改。
今天中秋节,莫知与给班主任发了份祝福,老师很高兴地回复了他。他又给老妈发了份祝福,老妈没理他。
“行吧。”莫知与无奈地笑了笑,他丢开手机,静心学习。
人一认真,就会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莫知与不知道在桌子前坐了多久,一阵手机来电把他从学海拉了回来,他皱眉捏了捏鼻梁,拿起手机接听:“喂?”
“还没起床?”对面传来宋酌的声音。
“噢,起了。”莫知与倏地把手机拿到眼前,已经十二点了,他说:“哦嚯!我差点忘了时间,我现在就过去。”
莫知与立马“啪”地拍上电脑,拿了衣服匆匆往玄关跑,经过洗手间时又急刹车进去洗了把脸,扒拉了一下头发。
宋酌的声音在手机了笑,说:“不用那么着急,我爸妈才刚开始做饭,我是想叫你来玩。”
莫知与慢下了脚步,他笑了笑:“好,我已经出门了。”
莫知与出了门,又想起中秋去人家家里好像应该带点东西,正打算快速跑去附近的小超市买几盒中秋礼盒,对面的宋酌却像是洞悉他的心思似的,说:“不用带东西,你直接来就行。陈淀他们来我家过节都不带东西的,我妈也不会收。”
“好吧。”莫知与说。
莫知与有点紧张地走到宋酌家楼下,忽然忘了宋酌家在几楼,他掏出手机正打算给宋酌发信息,宋酌就从电梯间里拐出来了。
莫知与收起手机,朝宋酌笑笑:“刚准备问你你家在几楼。”
“我就猜你没记住,下楼来接你了。”宋酌过来自然而然地搭上莫知与的肩膀,“走吧。”
“嗯。”
他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发现宋酌对他的肢体接触莫名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林子度那件事情让他对这些接触产生了敏感,也许这些就是些正常的接触,是他自己太多疑。
莫知与被他搭着,两人身高相当,宋酌可能搭着不舒服,把手滑下来改抱住他的肩膀。
这是非得挨着走不可?莫知与心里的小人儿在蛐蛐。
莫知与伸出手把心里的小人儿弹开。不许蛐蛐朋友。
宋酌带他上楼进了门,宋酌的妈妈听见声响在厨房里往外喊:“酌儿,是知与来了吗?”
莫知与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宋酌。
宋酌笑着在他耳边低声解释:“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嘛,我就说了。”
莫知与只好提了声音,笑着说:“阿姨好,我来打扰了。”
沈月怡擦着手出厨房,女人四十多岁,但保养得当,身材苗条有型,皮肤光滑白皙。那种白皙跟宋酌的润玉白不相上下,宋酌的白皮肤应该是遗传自他妈妈。
沈月怡笑着招呼他坐下,在柜子里拿出茶叶泡水,说:“有什么打扰的,上次酌儿在泳池摔倒,你帮他擦药油的事情我还没感谢你呢。”
莫知与瞄了宋酌一眼,实在是不好意思说那次宋酌摔倒其实他占一半的责任,只好说:“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沈月怡后面跟着走出一位男人,应该是宋酌的父亲,男人手里拿着锅铲,身上系着围裙,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莫知与也笑着回他。
宋酌的父亲话不多,但人彬彬有礼。几人聊了几句,宋酌的父亲就起身进厨房继续做饭,沈月怡也跟着起身,说:“你们先坐会儿,饭很快就好。”
两个大人进了厨房关上门,莫知与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摸着胸口:“我有点小紧张。”
“紧张什么?”宋酌笑着挑眉。
“不知道啊,忽然有种见家长的感觉。”莫知与拿起茶杯,吸溜了一口。
“那确实应该紧张。”宋酌笑着起身,说,“来我房间吧,在里面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好。”莫知与立马放下杯子跟他进了房间。
莫知与的房间还是依旧干净整洁,应该是有经常打扫。宋酌的床位那里放了一张小的软沙发,他让莫知与坐到那里,笑问:“现在还紧张吗?”
“好像没有了。”莫知与笑着摇摇头,看向他的书桌,问,“你是学书法的吗?”
“嗯,爱好。”宋酌从书柜旁边放着的一个藤编书法卷轴筒里拿出一卷字画,问,“要看吗?”
“好啊。”莫知与起身,看宋酌把字画铺开在书桌上。
莫知与不太懂书法,但从以前在美术书上学的一点书法知识来看,宋酌写的应该是行楷。
“写得真好。”莫知与夸道。
“谢谢。”宋酌丝毫不谦虚。
莫知与看完书法,又看着宋酌那摆设十分古香古色的书桌,说:“你这书桌跟你的年龄不怎么搭。”
“怎么说?”宋酌卷起字画。
“摆了文房四宝,还养了小海藻,有种退休老人的悠闲感。”莫知与笑说。
宋酌把字画丢进筒里,说:“那看来我得换张书桌了。”
“那倒不用。”莫知与连忙摆手,乐不可支,“挺有反差感的。”
宋酌挑眉,眼神深深地看着低头去看他的小海藻的莫知与。
两人在房间谈天说地地聊着,电影,音乐,爱好,还有各自家乡的一些趣闻和风俗。最后宋酌还说要教他写几个书法字,莫知与写得手指头都沾满了墨水,也没学会基本笔画怎么起笔、运笔和收笔。这东西靠日积月累,靠反反复复的练习,一下子还真写不出来。但莫知与不服输,非要写出几个字来,最后还是宋酌抓着他的手,教他写了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字。
直到沈月怡来敲门叫他们去吃饭,莫知与才不甘心地放下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