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吃饭不,我煮了蔬菜肉粥。”
祁妍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轻手轻脚地来到祁门外讨好地问。
“好。”
祁婉也不管祁妍是不是能听见,自顾自地答了声好后收起笔记本才去开门。
“你,了解她吗?”
祁婉也不说接过祁妍手里的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谁?柳姝姐吗?”
祁婉不理会她的装傻充愣,只是用入定般的眼神看着她。
“啧,别这样盯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喏,有什么事情先吃饭。”说着把手上那碗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粥递了过去。
祁婉没有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道:“你做的,能吃?”
祁妍读懂了她的鄙视,趾高气昂地说:“你瞧不起谁呢?”说着直接把碗塞到她面前。
祁婉端起碗朝楼梯走去:“下来。”
“干嘛。”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问的。”
祁婉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味道意外地还不赖。
两人坐在客厅,祁妍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她是你同学,噢不,应该是你青梅竹马,你觉得我我会比你更了解她?”
“人善伪。”
“说人话。”
祁婉放下碗:“我自以为我很了解她,其实不过是表面,但我知道那些读书时的点点滴滴情感不是假的。”
“别弯弯绕绕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祁妍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
“意思是,我虽然不了解她的全部,但是我相信她。而她都有我不知道的另一面,那你呢,你在我面前所表现的是表里如一的吗?”祁婉的眼神里带着审视,既有她睿智的锋芒,还有她重拾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祁妍在她熟悉的这双眼里看到柳姝的影子。在这样一双眼睛下,仿佛什么谎言都会被拆穿,祁妍虽然松弛地躺着沙发上,背脊骨却绷得老直,她正犹豫要不要和盘托出,却看见祁婉又闲然自得地继续捧起碗喝起粥来。祁妍话到嘴边又重新吞了回去。
“你觉得柳恒认识肖哲舟吗?”
祁妍不假思索道:“从今天来看两人之前应该不认识。”
“是么。”祁婉意味深长地把吃完的碗放在桌上。
回到陵市的肖哲舟到家后洗完澡换好衣服,按部就班地准备去医院,却发现已经早早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在自己车前站着。
即便是西装革履,也可以从男人的块头看出来是个硬手的。他鞠了一躬:“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司机了。”
肖哲舟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派的人,他讥笑一声,把钥匙扔了过去。
“还有什么?”肖哲舟看见他没有动作,耐住脾气低声问道。
“今天起,您去哪需要多长时间还请告知我,不要让我为难。”男人低声下气地说出强硬的话来。
肖哲舟嗤笑出声:“干脆在我身上安个追踪器得了,还假模假样的派人来做什么。”肖哲舟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去医院。”
刚出高铁站的柳恒回到了熟悉的东常市,和陵市相较而言,他更喜欢这里,空气自由,环境新鲜,但他却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柳恒,导师问你到哪了,你倒是在群里回一下啊。”
柳恒看着和自己同个课题组的曾彬发来的消息,深深叹了口气,对于他现在这个导师,他是不置可否的。柳恒私聊了导师何郊松,客套地发了几句问候语,然后表示自己才回来,组内选题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会在明天下午之前发给他。何郊松只回了句:“其他四个同学已经问过我好几遍了,课题研究各自负责的部分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我都说还在仔细检看中。”
柳恒怎么会读不出来弦外之音,不就是觉得他拖课题组的进度了。他微微一笑,信手回道:“辛苦导师了,我会尽快的。”
其实早在请假的这三天里,柳恒就已经把自己那部分完成了。所谓能者多劳,你效率越快,就会有更多的活揽你身上,哪怕那些所谓的活与课题毫无关系,还美其名曰锻炼能力。
柳恒对外说自己要勤工俭学,宿舍晚上有门禁,怕打扰到同寝室的同学,所以自己在学校不远的小区内租了间单人公寓。
公寓里,房间摆设简单,唯一看起来比较杂乱的是那一方占了半个卧室的电子设施。柳恒放下东西后拉开人体工学椅,打开主机,坐上椅子握住鼠标。显示屏亮起暗蓝色的光芒,柳恒熟练地输入密码后把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
显示屏上除了日常程序外,还有一个单字母为“N”的软件。柳恒找到之前肖哲舟给自己发的邮件,随即启动那个未知应用“N”,柳恒的眼镜反光映出密密麻麻的代码和英文。
他轻车熟路地在不同位置点击几次后在跳出的界面输入密匙。柳恒眼睛快速地阅览最新的界面上的信息,键盘在手指的按压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原本光线就不怎么好的房间在夜幕降临后彻底笼罩在黑暗中,房间里的敲打声也停了下来。柳恒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查了两件事,但这两件事都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
根据邮箱地址,很容易就能查到IP地址,再经过“N”锁定,几乎可以精确到这个IP背后的所有者信息等。但是,柳恒作为一个出色的黑客却还需要借助“N“,花费半下午的时间最后破解出了这个虚拟IP背后的具体信息。
毫无疑问,那邮件的的确确是来自肖哲舟,但是在解析的时候,他发现有人短暂入侵了肖哲舟的电脑,如果不是他技术过硬几乎发现不了。但是也没办法从庞大的网络空间里通过那么一根毫毛检测出背后的入侵者。用“N”分解的时候,柳恒发现的确是和之前那个人说的一样,查不出来。虽然肖哲舟坦然地把他暴露给自己,在高铁上谈话间都有暗示自己也是他们的一份子,但柳恒只相信自己查到的信息。但是目前来看,肖哲舟没有骗他,也恰恰透露出一个信息,肖哲舟在这里面等级甚至比他还高。
柳恒还利用“N”检索肖哲舟和柳姝的相关资料,肖哲舟意料之中的查不到,但柳姝却反常地搜不出来了。当初柳姝车祸发生后柳恒还用“N”查了背后有没有隐情,他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给出的报告,只能是内部拥有更高权限的人篡改了。他不是不能反追踪,但是一定会被察觉,目前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同一战线,他不好打草惊蛇。
取下眼镜的柳恒右手盖在眼睛上用拇指和中指按了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迷雾中,摸不清方向,不知道往哪走。他正准备关了电脑出去随便解决了晚饭,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要19点了,上面还有一条微信消息。
“柳恒,你隐瞒的我会查出来。”
柳恒看着和前面一条自己发去宽慰的话毫不搭边儿的回复,眼里闪过七分惊异和三分惧怕,看来和肖哲舟的赌约要输了。
陵市建新区的建新四街后边,十字架已经早早亮起。肖哲舟散步一样从医院大门口的楼梯下来,只是身上那大褂还穿着。魁梧的男人远远看见走了上去:“这么晚了,您还不下班吗?”
肖哲舟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方正脸,皮肤比乡下的农民还要黑上几个度,左边眉毛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已经有很多年了;眼睛就像鹰隼一样表面是对豢主的低顺,内里却含着凶厉;鼻子像蒜头一样扁塌,像中了毒一样的紫灰色嘴唇已经干燥起皮。
“没说买瓶水喝?就干站一下午?”
男人依然恭敬地站着,没有回话。
“你叫什么名字?”
“吴滔,您也可以叫我老吴。”
肖哲舟不恭地点了点头,正要抽腿走人,却被吴滔一个前倾挡在他面前。肖哲舟好笑地抬起左手握拳屈肘,右手食指点了点手腕上的表:“吃饭。”吴滔眼皮子动了两下,让开了路。
学校和医院是两个隐形的生意场。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口腹之欲就像水多的地方必有群兽结集。
肖哲舟转过一条街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看起来很破烂但人却摆桌到门面外边来了的小馆子。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墙上的菜单,最后朝里边喊了声:“老板,还是一份扬州炒饭”。
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字样的门帘后传来锅铲翻炒颠勺的声音夹杂着一句“诶好!你先坐哈。我这个菜起锅就炒你的。”
“你吃什么?”肖哲舟头也不回,一边打开门口贩卖机挑选饮料一边问吴滔。直到肖哲舟关上门,后面的男人都没出声。肖哲舟把一瓶可乐塞他手里:“你不点我就随便帮你叫了。”
“老板,再来一份扬州炒饭。”
“好嘞!”
男人看了看满地都是餐余饭后的垃圾,又扫了眼已经随脚坐下正喝着雪碧的肖哲舟,仿佛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苍蝇馆子来吃饭。
“你别看不起这种小饭馆,味道比一些只有虚名的大酒店还好。坐吧,站一下午不累吗?”
“没有看不起,我也出身乡下。”吴滔大喇喇地在肖哲舟对面坐下。
肖哲舟拿了双筷子在桌上扯了张餐巾纸擦拭筷子,完了递了过去:“那就是看不起人咯”。言语里面还带着几分嘲弄。
吴滔马上双手接过筷子,又变得低眉顺眼起来:“谢谢您。”
看到吴滔又变成之前那副样子,肖哲舟内摇了头摇头内心讥笑道:“切,没意思。”
“来咯,两份扬州炒饭。”戴着陈渍发黄的老板还隔着五步远就喊起来了。
鸡蛋和着莴笋丁还有胡萝卜丁的两份黄灿灿的炒饭依次摆在两人面前,肖哲舟也刚好擦拭完自己的筷子。
“慢用哈。”
肖哲舟摘下眼镜用张纸垫着放在旁边,礼貌点头一笑:“谢谢老板。”老板乐呵呵地回去了。
“吃完饭您还要回医院吗?”
“当然,作为医生,怎么能不值班呢?”肖折哲扒着饭抬眼看了了看吴滔。
吴滔拿着筷子皱起眉看着他,明明给的信息说的是肖哲舟是个高傲的花花公子,每天准时准点下班,怎么现在看起来不一样呢?
“吃完你就回去吧,明早儿八点我下班。”
刚动筷子的吴滔就看见肖哲舟已经正双手用纸优雅地擦嘴了,可他面前的炒饭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戴好眼镜的肖哲舟从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结账,却刚好收到祁婉的消息:“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单独当面聊一聊,我来找你。”
肖哲舟微一挑眉,看了看面前正在囫囵吞饭的吴滔若有所思地左手敲起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