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帮帮忙、你要怎么帮忙?”朝见雪说话打磕巴,扭头望过去。
玉惟看上去不是在开玩笑,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此时他神情镇定,已经完全平息。朝见雪脑海中一片空白,难以想象这人顶着出尘卓绝的仙子脸要怎么帮他。
他本来就靠着墙,眼睁睁地看着玉惟走近,他退无可退,惊恐地看着他。
玉惟在他面前跽坐下来。
同样是经历这种“惨无人道”的春情丹折磨,朝见雪明显在定力上落了下风。
因为他此时已经衣衫不整,而玉惟经历的时间比他长多了,却依旧穿得严严实实,那颗衣襟上的白玉扣还严谨地扣在上面。
朝见雪扼腕。
也许是春情丹作祟,他觉得玉惟这副样子,还有这颗扣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玉惟正襟危坐地向他伸出手。
他要、干什么!
朝见雪脑海中警铃大作,秋水绘声绘色说的那些情节,全都化作火苗往他的意识里钻,完蛋啦他的一世清白!
但他全然没有反抗的力气,手一抬起来就要变成绵绵的水般软弱无力,比起恶俗地说“不要不要”,还是躺平为妙。
玉惟的手指点上他颈间,朝见雪被冰得哆嗦了一下。
而后,他的手游移到他丹田位置,左右画了两道不知名的符,再移到他小腹,朝见雪又痒又紧张,全身血都往下涌。
玉惟不动声色,只是点住那里某个穴位,稳重地说了一声“忍忍”。
他再画了一道符,朝见雪顿时觉得一股透心凉穿透了他的身体,情潮瞬间褪去,转瞬间如老僧入定,万事云烟过,一切都没有趣味了。
“好在师兄反中的丹毒不深,用这寒魄咒祛除情热有效果。”
玉惟松了一口气,舒展开紧蹙的眉头。
朝见雪直挺挺地躺着,意识到他刚才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玉惟说的帮原来是这个帮,自己果然思想境界有待提升。
如此,便更加有种感伤的情绪,很想叹一口气。
“你这,多久发作一次?”朝见雪明知故问。
玉惟显然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但他没有隐瞒,道:“三十日。这是第一次。”
朝见雪由衷发出感叹:“这样修为散的还没有长得多呢!”
玉惟道:“林前辈是化神期,等我到了化神就能自行解开这丹毒。只好再加倍努力了。”
这是人话吗?朝见雪情绪激动地爬起来:“不可以!”
玉惟:“?”
朝见雪清清嗓子,稀里糊涂囫囵着解释:“这样每次都忍未免太辛苦,还有修行这件事,越急越容易出错你知道吧,堵不如疏,应该疏而导之,修行要慢慢来啊……”
玉惟用一种艰涩的眼神看他:“师兄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我——”玉惟欲言又止,脸上浮起淡淡的粉意,“我没有道侣……”这句话他说得极小声,分明是少年人的羞怯,从他飘渺的壳子里钻出来一份栩栩如生的可爱。
朝见雪看他这般情状,也觉得此事难为情起来。他总不能抓个人过来硬要玉惟解毒吧,于是迟疑道:“要不告诉师尊……”
“不可!”玉惟果断道,“这种事不好告诉师尊,师长们都别告诉,事关丹修门派,而且也不太好听……”
他垂眸:“方才不也这样过来了吗?紫薇元君已说这丹没有解药,我会小心。”
没想到玉惟是会看重自己名声的人,朝见雪想仰天长啸。
中毒的是玉惟,苦恼的却是两个人。
两人对坐无言,朝见雪后知后觉,拢紧了敞开的衣襟,刚才出了许多汗,现下觉得冷了,他将两手揣进袖子里。
“快些开门,我想回清雪筑了。”
他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就头大,要赶紧逃离现场。
玉惟道:“我的修为有损,刚才又用了寒魄咒,暂时打不开。”
朝见雪瞪眼:“若你闭关失败修为大损,你要怎么出去?”
玉惟仰面镇定道:“那便不出去,继续闭关。”
“你要死了呢?谁来收尸?”
“宗门玉牌若是暗淡,师尊会知晓的。”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搞不懂主角的脑回路,这种看修行比生死还重要的卷王,朝见雪不理解。
既然出不去,他站起来,参观起玉惟的洞府来。
绕着四壁走一圈,不过百步,为了淡去刚才发生之事的尴尬,他装模作样地挑剔道:“你的洞府冷冰冰的,缺个毯子,最好再加一张软榻,一个垫子怎么够用,还有蜡烛,也要多加几个,黑黢黢的像个牢房,一点品质也没有。”
玉惟知道大师兄一贯“身娇肉贵”,听他这般絮叨,只卸了一切力气,疲惫地,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便起了思绪。
从今以后,他与别人就有了秘密。这个秘密桃色又离谱,偏离他原本的轨道,他也不害怕朝见雪会说出去。
有隐秘的喜悦,异样地一点点升起来。然而,伴生喜悦的还有焦躁与恐惧,来源于失控的陌生感,还有明知不该如此的禁忌。
大师兄泛红的脸颊,带泪的双睫,喑哑的低泣,叫他呼吸紧张,如同引人上瘾的罂粟,忍不住仔细地看,仔细地听。
玉惟方才放任自己滑入这不知深浅的深渊片刻,但最终还是摒去杂念,上前施展了寒魄咒。
自己似乎对师兄产生了奇异的情愫。
玉惟冷静地长舒一口气,启唇无声念三遍清心绝念诀咒。
朝见雪还要再指指点点,听到身后倒地的声音,骇然一看,玉惟竟然晕了过去,是灵力耗空所致。
小小春情丹居然如此厉害,朝见雪咋舌。
他拖着玉惟枕上软垫,一通操作下来气喘吁吁,毫无修仙人风范。
朝见雪摸到一块冰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玉惟的衣摆凌乱,腰间的玉佩落出来,碧玉点缀丝绦,是一朵将萌未萌的荷。
他一瞬间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细想之下没有头绪,只当它的样子比较大众。
趁着玉惟晕倒,朝见雪赶紧修炼。
刚才往他灵脉里打的寒魄咒不知道是个什么法诀,余威无穷,他越修练越冷,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骂自己。
后来实在冷得不行,他扒了玉惟的外袍罩在自己身上。修行一会儿,他又伸手朝玉惟的脸,一会儿戳一下,一会儿捏一下,跟捏面团子似的,过了一把瘾。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耐不住,运起灵力,跑去洞门口踢了两脚:“芝麻开门!”
便听“嘎拉”一声,洞门竟在他这句胡言乱语下缓缓开了一个缝。
后来再与玉惟提起这件事,玉惟道:“因为我的寒魄咒,寒魄咒咒起,生寒钉钉住灵脉中的春情丹药力,那些寒钉都是由我的灵力所化,因此,当时师兄用的灵力,是被洞府认成了我的气息。”
“哦。”朝见雪随手将衣服递给他,“上次我走得快,忘了把衣服还你。”
“嗯。”玉惟神色淡然地接过。
一转头,南山和秋水满脸“你们俩个有点问题”的样子,古怪地看他们。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小师弟什么时候脱过衣服?”
他们就从来没有看见过玉惟脱衣服,就算盛夏炎炎,别人热的七窍冒烟,玉惟还是清清凉凉,一点汗都没有。所以有人说玉惟小师弟“冰肌玉骨”。
朝见雪坦诚道:“我脱的。”
“……”南山和秋水咧嘴,望着玉惟希望他说些什么。
玉惟只是说:“嗯。”
两人于是走开,用嘴形讨论“他是不是个断袖”、“小师弟被带坏了”、“怎么敢脱小师弟衣服”云云。
朝见雪勤勤恳恳每日修行,时不时去打扰一下玉小师弟,玉惟也没有赶他走。到了一月一次的特殊日子,朝见雪就远远地看着,两人说好,一旦出事,他就去找师长。
虽然看着玉惟每次难熬得要命,但他也全部熬过来了。
朝见雪看下来,只有一个感想:单身狗,惨啊。
凭玉惟的长相修为,结个道侣还不是手拿把掐,可他脑子一根筋,只有修行。有男主怎么能没有女主呢?朝见雪观望许久,可惜地没发现玉惟有什么心仪的对象。要说最心仪最日夜不离身的,只有他的剑。
可喜的是,玉惟的修为平常进一进,忍完再退一退,这样进度条来回推拉,短时间内是成不了化神了!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朝见雪褪了冬衣,清雪筑小院里的梨花树枝头点上绿,再鼓出了花苞。
师兄弟几人领到宗门任务,要去南岛除魔。
朝见雪对明千里的掌握方法已然熟悉,此时自告奋勇,要去见见世面。
玉惟想的多,道:“南岛离天摇宗只有百里,师兄去不合适。”
朝见雪却已经看淡:“整天缩在家里一点意思也没有,就算我在无为宗,他们真想杀我我也躲不过呀,总不能一直躲着吧。”重中之重是,玉惟要去,所以他也得去。
他立志要做玉惟的人形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