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照在陆迟乖顺的发丝上,一双锐利的眼眸敛去了攻击性,只余下温柔,卡其色围巾搭配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男人优越的身形,显露出男人身上少有的温和缱绻。
林阙轻醒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眨了眨水润的眼睛,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双眼将将闭上,忽而被一双手覆住。
“阙轻,不要闭眼。”陆迟温柔的声音里带些笑意,像是在无眠的夜间与人私语。
林阙轻的眼睛倏然睁大,怎么不仅衣着打扮,连语气也与两年前一般无二。他下意识地听从这道声音。
陆迟见他还算听话,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哥哥做错了什么?阙轻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家?”
林阙轻愕然的抬起头,陆迟为什么……
他看着陆迟一向严肃认真的脸上竟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像犯错的黑骑士。
黑骑士是他们一起养的杜宾。
他和现在的陆迟相处时,总会将自己缩起来,以获取支撑来维护自己可笑的自尊。
可,眼前的陆迟与两年前的他重叠,林阙轻思绪恍惚而混乱。
如果将眼前的人推开,那自己就好像是再次重复了两年前对陆迟的伤害,这让他怎么做得到。
不得不说,陈近成的法子,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很侥幸。
他抱着脑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你、你都结婚了,我、我跟你回去算什么?”这当然是实话,可也算是托辞。
他无声的等待着陆迟的回答,眼底是强装的质询,妄图以此疏离的态度来保护自己。
陆迟被他的话镇住,沉默一瞬,开始自查是不是还有什么遗忘的记忆。
恍然间,想起和温家联姻的旧茬:“你是说温澄栩?”他试探着开口。
林阙轻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登时升腾起一股寒意,恐惧地点头,长发遮在脸侧,更像是在发抖,幅度很小。
“可是,宝贝,我没有和他结婚,也没有和任何人结婚。”陆迟耐心的解释。
林阙轻懵懂的看向他,心中的恐惧被各种情绪取代,不解、迷茫,却唯独不敢有开心。他不敢顺着陆迟的话再想下去,只能蹙起眉,想着继续拒绝的理由,但一阵嘈杂的人声倏忽出现在安静的房间内。
“你只会害死他!”
“就像害死你的父母那样!”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一句句恶毒的话语如同利箭,射穿他的胸膛,他如同倒吊于梁上的罪犯,摇曳在恶意汇成的海里,接受炙烤般的审判。
“不要……不要再说了!”他捂着脑袋,惊恐地呢喃出声,极盛的愧疚淹没了他,甚至扼制住了呼吸。
林阙轻像受着极大的折磨与惊吓,脆弱的手臂装在床头、桌角,裸露在外的右手手臂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大片的青紫不要命般繁衍。
“没事了没事了……”一道温柔但坚定到值得信赖的声音如同霞光刺破黑暗。
林阙轻挥开了身边的枕头被子,如同梦魇般呓语:“我会害了你……你走、你快走!不要再管我了……”
陆迟解下围巾,再次用裹小猫的方式裹住了林阙轻,害怕他再把自己撞伤了。
林阙轻的四肢被制住,双眼紧闭间,溢出的恐惧灌入四肢百骸,冻得他浑身冰凉。他清醒的神智再次被混乱取代,害怕得缩进身边唯一能触及的庇护所,蜷在陆迟怀里,无声地发抖。
陆迟大到能盖住他整张脸的手掌,抚着后背替他顺气,耐心地劝哄他,直到怀里的人停止发颤。
“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说,害怕了就钻到我怀里,我会保护你的。”陆迟看着林阙轻失焦的眼睛,继续说:“但是,轻轻,其实我也没那么坚强,没有你,我不行的。”
林阙轻的一双手被抓起放到了陆迟的胸口,陆迟用另一只手掌将他纤细的十指整个包裹住,按在不断起伏的地方。
因为天生的体弱加上过度不良的成长环境,林阙轻即使在蹿个子的年龄被陆迟带回家,身量也依旧瘦削,堪堪长到了一米八。
在陆迟近一米九的身高和过百的胸围前,他显得更加瘦弱,整个人无力的伏在陆迟的胸口处。
“你不会害了我,我知道,你在保护我。”陆迟想,自己应该明白了他的抗拒从何而来。
林阙轻的瞳孔慢慢聚焦,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迟。
他的眼神,让陆迟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他继续诱导:“你很厉害,但是需要休息一下,回到我身边,换我保护你,可以吗?”
林阙轻不再像之前那样拒绝,躯体化的症状让他的头脑晕眩不堪,眼前随时明暗交替,转得他晃不过神,疲惫的连呼吸都困难。
“轻轻,哥哥真的不能离开你。”陆迟低了头,再一次示弱。
林阙轻被他的话打乱了心神,神思恍惚间,出现迟疑。
本能的依赖被倒置,就像陆迟无法强迫他一样,他也根本无法拒绝陆迟。
“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好你,也保护好自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的。”陆迟进一步引导。
“真的……不会吗……”林阙轻神智恍惚,迟滞的喃喃。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陆迟的心终于放下,他看着林阙轻水润的眸子,认真地说:“林阙轻,记住,不论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至少,我永远都可以是你的哥哥。”
林阙轻企图透过对方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睛,找出一丝厌恶的证据,以此来减轻心里的罪感。
看了良久,他认命般闭上眼睛。
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此刻却希望,他以陆迟的名义所行的善事,能让陆迟永远顺遂平安。
于是,这一夜,他又像从前那样,在陆迟的怀里沉沉睡去。
失去意识前,他下意识抓住陆迟的手。
惴惴不安带着恐惧的他心里想,陆迟还当他是亲人,已经很好了,他不会再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