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闻言,神情有一瞬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缄口不言,骨骼分明的手掌安抚着怀里人的后背,等待着他平静下来。
林阙轻高涨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心里的波涛早已止住,瞬息之间,已掉落深渊,只是脏器的反应更加持久,仍然喘着气。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怎么吼的陆迟,他喉头干涩,极度的疲惫席卷他的神经。
他又做了些什么?
喜怒无常,情绪波动极大,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陆迟面前犯病呢。
“对不起,我……”
他不停摇头,无措又徒然地道歉,话一出口,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
陆迟干燥温暖的指腹擦过源源不断渗泪的眼窝,宽大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长臂一拢把怀里脆弱敏感的人包裹住,让他冰凉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生病了,等病好了,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陆迟低声轻哄着怀里快把自己搅碎的人。
真的会吗?林阙轻不敢相信。
他的泪像是流不尽,一串一串自空洞无神的眼中涌出,从滚烫变到冰凉,浇灭了一切思绪。
痛不欲生的喘息中,他力竭晕了过去。
陆迟温柔耐心地替他烘干头发,小心翼翼擦过哭红的眼皮,防止第二天肿起来。
一切结束后,陆迟站在窗边,窗外林立着参天的树,可冬天落尽了叶子,与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之下一样,显得落寞寂寥,连同投射在瓷砖上的影子共同透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疲惫。
第二天,陈近成又嬉皮笑脸的来了。
他莫名其妙的穿着一身古朴的大褂,带了两份市面上最常见的心理测评量表,不像医生像算命的。
陆迟坐在深色皮质沙发上,神色不虞,转动宽戒的动作一顿,眼里满是质询。
“别急,你先让他做一份。”陈近成胸有成竹。
林阙轻拿到手一看便知是做什么用的,这样类似的表格,他在北欧兼职时填过。他的记忆力很好,标准答案还记得。
于是,陈近成到手的就是一份阳光开朗,心理评级高达五颗星的答卷。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陈近成搓搓手,然后真挚地看向陆迟:“陆总,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的配合。”
在陈近成的交代下,陆迟拿着一模一样的问卷,再次递给了林阙轻。
林阙轻心下疑惑,还是拿起笔欲填。
这回,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住了他的笔,力度不大,但刚好能止住他书写的动作,食指之上还有一枚古铜色的龙纹宽戒。
林阙轻困惑的抬起头,不经意与俯下身的陆迟对视,差点被吸进他如深潭般幽深静谧的眼眸里。
“以前,你发烧的时候把体温计插进冷水里,被我发现后,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陆迟的眼中情绪不明,语调平静地问,温和的威慑与诱导弥漫在空气里,蛊惑着倾听者的心神。
林阙轻垂下眼,如鸦羽般根根分明的长睫颤动,如同扑火的飞蛾。
“你说,你再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我,对吗?”陆迟这次没有因他的逃避而放过,沉着如墨的眼,步步紧逼。
林阙轻的脸藏在散落的长发之下,过分小巧瘦削,配上清冷的气质,更能激发人的保护欲,或者是破坏欲,皆在一念之间。
陆迟放开钳制他的手,手臂环绕到他的身后,呈现出拥抱的姿势。手臂没有收拢,骨骼分明的十指穿过长发,陆迟变戏法似的从手腕上取下一根皮筋,替林阙轻束了一个低马尾。
林阙轻刚到他身边时,因为被欺负得厉害,惧怕一切尖锐的东西,连剪头发也要抽抽嗒嗒的躲在陆迟身后,不肯出来。
于是,陆迟学会了打理长发,从心疼劝哄到后来乐在其中。
等到林阙轻不再终日惶恐不安了,他也没将蓄起的长发剪掉。
林阙轻没有告诉陆迟,他很喜欢陆迟替他吹头发时缱绻温柔的目光。
“填吧。”陆迟的触碰转瞬即收。
出门前,他看见屋里人低垂眉眼,无措又纠结的神情,还是退步了:“填不好也没关系,向姨炖了红枣银耳汤,一会儿给你送上来。”
关门声响起,林阙轻反应慢半拍盯向门口。
他的内心被纠结与不安的痛苦煎熬着,陆迟的话语在耳边经久不散,他应该怎么办?
最终,他提起笔,将自己真实感受的十分之一,血淋淋的剖开,用尖锐的笔划在像他皮肉做的测评卷上。
这样,不算太失常,但也不算太严重,陆迟可以少关注他一些。
交给陆迟的时候,他不安又愧疚,焦虑得额头蒙了一层细汗,连带着纸张都被汗湿。
陈近成看过后,在量表上写出评价结果。
中度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