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下午体育课。
热身完几个男生约着打球。徐正志借个器材也和人聊天。他说得唾沫横飞,好不容易发现兄弟们愤怒的视线,屁颠颠跑过来之后,球随手就抛给了陈长见。
空气暖烘烘的,熙熙攘攘的打闹声从身边滑过,他们一行人朝篮球场走去。
徐正志终于得了个清净,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吐槽道:“在这样下去我的耳朵迟早要聋,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赵树:“怎么说?”
他坐在教室中间,今天意外被睡神光临了,硬生生地头埋了一上午,中午脖子痛得不行。压根不知道陈长见他们那边的盛况。
徐正志嗤笑一声,说:“你是没看到,我们这边开了朵花,招蜂又引蝶。他自己倒没事,我们周围的差点被叮死了。”
另外两个男生相视一眼被徐正志逗笑了,不用问也知道他在说谁。
陈长见还存着午休后的倦怠,没怎么清醒。散漫地拍着球往前走,听了徐正志这话后反应过来,陈长见睨他一眼。
整个上午陈长见百般聊赖地翻范海给他的资料,翻得书都要起卷了。
旁边人不知疲倦地问,周秋山不厌其烦地答。
他们问的乱七八糟,有喜欢娱乐八卦的,有好奇周秋山工作训练日常的。
周秋山不管知道不知道,都能答得对方乐呵呵又心满意足地走。
陈长见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据他观察周秋山对同学的态度,感觉不像是会出于一时兴起恶心他一下的人。针对昨天下午那种反常的回应,他决定纡尊降贵,勉强抽个时间再和他说说。
但现在他觉得还有个人非常反常。
陈长见眼皮耷拉着,徐正志被他盯得发毛,硬气道:“瞅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
陈长见回:“你说的哪句有对过?”
“去你的。”
被他撞了一下,陈长见若有所思地把球收起来。他默了片刻,笑眯眯搭上徐正志的肩,问:“我上午就想说了,徐狗你逮着周秋山不放干什么?”
看似玩笑话不经意提起,陈长见却是真觉得有点奇怪。
平时徐正志性格就直来直去的,与人相处时属实是单细胞生物。他乐得自在惬意,喜欢他的人非常喜欢,讨厌他的人也骂不过他。
要是有一天他说话不带刺都值得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可像这样密集程度地针对一个人实在异常了点……
而且,他整个人甚至有一种莫名的亢奋。
“放屁。我逮着他干什么?”徐正志眼神闪躲,连忙转移话题,“邓潇那货人哪去了?他今天打球不来,我们五个人咋分组?”
另一个男生闻言,说:“占位置去了,就你这速度,走过去场子还有位?”
刚开学课业比较轻松,天气又好,篮球场上塞满了人,打球的看球的成堆。
“没看到啊。”徐正志放目远眺。硬是没发现哪有位置是一个人站旁边等的。
赵树语气兴奋,道:“今儿人真的多,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几人放眼望去,论谁看都觉得好久没见篮球场这么多人了。
这种盛况简直堪比运动会。
徐正志不耐烦地叫道:“哪啊?那狗比怎么藏那么严实。”
他脖子都伸痛了,突然又被奔跑的人撞了一下,那女生跑得特别快。急急忙忙回头道了句歉。
闻声,徐正志正准备骂的娘又立刻收了回来。
他心想,被小姑娘撞飞多没面子。
徐正志摸了摸鼻子。正准备转身给兄弟们说刚才自己腿突然有点软。
还没回过头就又被连排奔跑的三个人撞出了三米。
“卧槽。又不是食堂放饭,赶着去投胎啊。”徐正志摸了摸被撞痛的手臂,“他妈的,人到底在哪啊?”
“叫你早点配个老花镜去。”陈长见抓着他转向正前方,语气冰冷,“在那花旁边呢。”
众人瞧过去,包括刚才跑过去的那几个女生,前方已经形成了包围状态。
最厚的那堵人墙后面,站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邓潇一,以及那朵冒着冷气的花。
“这——”
邓潇一像是在人群中看到妈妈的小鸡崽,朝他们奋力地挥着手。
周秋山也看了过来,人群中一晃锁定了远远站着的五人。
“哈哈哈,原来在那呢……你瞧我这眼神。”
徐正志指过去,笑嘻嘻地摸了摸后脑勺,立刻拐了个弯:“我突然肚子痛。”
“走,拿了这么久的球,必须打。”
陈长见抓住他的领子,把人一路拖过去。
七人走近。邓潇一左右迷瞪两眼,扯着领口遮住嘴巴,略显无措:“我也不知道咋就这么多人了,怪吓人的。”
徐正志被陈长见放开,也学着他,也把领口拉高道:“那你觉得,这还打得了吗?”
说完他瞅了眼周秋山。
赵树说:“我们真的不是猴子?让他们在旁边观猴又不给票钱?而且我们多了个人怎么分队?”
“你说呢,陈哥,还打吗?”一起的平头男生张弓问。
他们打谍报的方式没眼看,陈长见头都大了。他把球从徐正志手里拿过来,抛给站在一边的周秋山。
他说:“一起。”
周秋山反抛回去,球在空中留下一道弧线,陈长见发懵地接住。
他道:“你们打吧。”
说罢,转身走了。
“?”
周围有人听到了他们的打算,传来一阵唏嘘声。
“什么嘛,我还专门逃了自习课。”
“快回去呗,走快点回去还能多写几道题。”
徐正志满意地搓搓手:“走了正好我们六个人……”
“周秋山。”
陈长见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都听见了,他们慢慢停下来回头张望。
周秋山刚走到篮球场出口,他回头看见陈长见站在人群的中心。
艳阳高照,阳光赤忱地洒下,铺天盖地的金黄尽情地镀在面前的景致里。
陈长见脸微红,肌肤浮着一层薄薄的汗,他手臂伸得很高,意在让周秋山看见自己。其实他本就在人海中很醒目。
周秋山听见陈长见对他说:“来,我们打积分。”
似乎感觉他现在站着的姿势和那晚很像,陈长见感觉脸有些发热。
周秋山视线第一次完全落在他身上,停了几秒,转过头扬手说:“不了。”
他穿着黑白的夏季校服,把外套搭在了肩上,往教学楼的浓阴走去。
赵树说:“这就走了?下课集合点名咋整。”
徐正志心里已经有点火了,忍不住咂嘴:“他妈的有必要这样吗……这人怎么回事?”
陈长见突然感觉他话里有话,问:“你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窝火,被人一问徐正志实在受不了了。
他从来都是当面损人,这人生第一次背后说别人坏话就被现场抓住,还被这样憋屈地对待了两天。
“妈的,不就那天在饭馆说了两句他坏话,有必要记这么久的仇吗?”
邓潇一发现许多正在离开的人都在看他们,劝道:“小声点兄弟。”
陈长见一愣:“他听到了?”
“啊。”徐正志无谓摊手,“肯定听到了啊。”
他当时那么大声。而且没听到现在摆那臭脸给谁看?
听了徐正志这话,陈长见懵了,问道:“多久?”
“就那天去找你……”徐正志说着,发现陈长见完全不记得顿时有些诧异,“赵树还在那呢,你不还对我的话表示赞同吗?”
赵树正在表演空手投篮,听了自己的名字奇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长见记得徐正志和赵树来找他,但是完全没想起来当时还有周秋山。
这种事上徐正志记忆向来好得出奇,他继续说:“就那个全身都黑不溜秋的,你们老板娘还给他结了账。”
操。
陈长见好像想起来了。
徐正志和赵树拿着个手机盯了很久,不停地讨论谁。
那天被人搭讪后,坐在角落里的帅哥,是周秋山?!
“关系户……”
“校长请他进门……”
然后徐正志说:“陈哥你说是不是。”
他说:“是。”
陈长见扶额,他感觉人生十七年来,头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随后,他拍拍徐正志的肩膀,道:“不错。”
“啊。”
“你干了件好事。”
徐正志:“什么?”
“终于让我知道我俩早就把梁子结实了。”
“……”
知道了有饭馆那么回事后,陈长见对周秋山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虽说始作俑者确实不是自己,他想着自从周秋山转来了之后,包括在他家的一连串误会,而自己又在心里面骂了别人多少天,陈长见多少有些心虚。
自习课的时候。
陈长见看见旁边的人在做数学。临近下课了,他用最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今天数学作业是93-96页,95页第四题不做,差点忘了。”
旁边人笔尖一顿,在纸上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停下,周秋山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
“英语周测的卷子要整理笔记,明天要检查。好像简老发现笔记没做完整得抄好几遍来着。”
周秋山放下了笔,笔身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骨碌碌滑了几圈。
压根没有要掉下桌面来的意思,但陈好人非常顺手又有眼见力地给截停了。
“好像欢姐还说要交50块钱班费……”
他没说完,前面的徐正志忍不住转头,凝望了他几秒,说:“陈哥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陈长见:“……”
没点眼见力的徐狗。大爷在帮你弥天补洞,懂不懂?
陈长见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正想着,周秋山突然戳了他一下,陈长见回了神,和和气气地冲他笑一笑。右嘴角梨涡将显未显。
这人居然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不用谢,应该的。
虽然有点迟了,但要是能消消气就更好了。
周秋山面无表情地指着他压在手臂下写了两行字的作业本,道:“你拿的是我的。”
“……哦。”陈长见默默松手了。
终于等到放学,陈长见正收着东西准备背书包走人,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陈长见!”
他抬头望去,发现在后门等着的小女生正朝他招手,让他过去。
邓潇一赞叹道:“我擦,这才开学第几天啊,初中部的就来找陈哥。”
徐正志瞥了一眼。他心里门清,但就是喜欢坑人,接话道:“没错,膜拜吧,这就是我们陈哥魅力。”
听了徐正志这话,走过去的同学都望了过来。陈长见受不了,扭头生硬道:“那特么是我妹。”
陈长见是个纯情的人。就算从小被许多人都小小表达过心意,平时说说笑笑那还好,认真起来他是会脸红。
他本来就白,一红就非常明显。而且每次血气上涌,别人一起哄他更红。徐正志他们发现这一点之后,每次都冲在起哄的第一前线,夸张至极。
站在教室后门的陈宛个子小小的,模样清丽可爱,她脑瓜也聪明,说话透露着一股机灵劲。
陈宛伸着个脑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长见感觉她今天装束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瞧起来格外文静。
但这场景对于他来说实在诡异。
他妹的眼神就像发了光一样,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就激动地说:“同班就算了,你竟然坐周秋山旁边!”。
她手遮住嘴巴,道:“陈长见,你平时那么窝囊,现在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陈长见敲了下陈宛的脑袋,说:“叫哥。还有,谁教你这么用词的。”
陈宛叉腰:“你造的词儿?我想怎么用怎么用!”
陈长见朝下瞥她一眼,明知故问:“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我男神,不然还来看你吗?”陈宛不屑地瞅他,忽然想起自己嘱咐的事,“你昨天给我签到没有啊?别忘了,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