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梦做的。
经过刚才短暂的谈话,孟千山大致能判断,这个女人应该没什么后手。
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的物件,用于诅咒的人偶不在后,林梦就像被彻底击垮一样,整个人一蹶不振,把自己缩在被窝里,隔绝外界的一切。
她的无力和悲伤都很真实,这样的人不像能策划更多的角色。
孟千山回到一楼,坐在椅子上短暂地休息。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柔地倾洒进来,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像陷在柔软的棉花里一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脑海中整合着思路。
整个别墅总体探查过一遍了,没有明显奇怪的地方。符咒完好,诅咒人偶还差最后一步小小的仪式就能送走,不足为虑。可是王全发的灰败之气还是未散,雾蒙蒙地飘荡在他的头顶,说明还有问题没解决。
王全发被异梦侵扰了一夜,时间为拔除人偶之后,疑似有狐族干扰。可是看了一圈下来,别说狐狸了,连根狐狸毛都没见到。
难道是因为能量消耗太多,连灵视都开始出问题了吗?
孟天山揉了揉太阳穴,心底不禁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有什么被她漏掉了吗……王全发、林梦、黄遥……黄遥的态度很奇怪,当然也不排除她本来就是这种多变的性格,或者,她在隐瞒什么?
黄遥接触王全发的时间比林梦要多得多,是能躺一张床的关系,她有充足的时间对王全发下手。然而动机未知,证据没有,一切都只是她的空猜测。
肩膀的伤口还未愈合,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想到宋晴澜这个bug一样的女鬼,孟千山想着稍微从她这里试探一下口风。
宋晴澜虽然脾气古怪,但对一些玄门的行道深有了解,展现出来的学识、能力也皆在她之上。毕竟是前辈,要是关系维护得好,说不定能成为非常可靠的力量。
神念探入层层结界封锁的瞳离镜内,孟千山将外面的情况简单阐述了一遍,然后静静等待回复。
结果当然是没等到,宋晴澜那张嘴可能焊了金,至多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挑衅似的哼声,像是偏好戏弄人的野猫。
孟千山不知第几回吃了闭门塞,不满情绪累积着,忽然觉得这个刺挠的闷葫芦当真可笑。
“您还生气呐?”孟千山有意收着脾气,一开口,却不自觉染上了点阴阳怪气。
她其实想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要不是你先给我肩膀上来这么一下子,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这样来回对骂只会加剧矛盾,她没打算和宋晴澜彻底撕破脸,当初为了自保设下的咒术对她自己也是同等的枷锁。
镜中传来不屑的哼声,宋晴澜嗓音清冷,像是从深渊飘出来的,带着丝危险的循循善诱:“把封印解开,我就告诉你。”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关进去的,这就把人放出来,显得她昨天的努力跟玩儿一样。
孟千山自然不会答应:“我可不敢,怕你在我另一边肩膀上再来一下。”
“那就无可奉告了,你自己琢磨吧。”
“你不是三台盟尊主吗?堂堂尊主就这点气量?”
“小朋友,激将法对我没用的。”宋晴澜一言点破她的小心思。
孟千山一噎,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气,想吐吐不出来,忍不住把牙磨地噌噌响。
“对了,你知道吗?你的味道真的很不错,我只吃了一口,饥饿就消失了,比瞳离镜的内壁还要大补呢。”宋晴澜的声音懒洋洋的,充满了挑衅般的餍足戏谑。人都被封印了,还想着用这种方式气她。
贼心不死。
明明小时候还觉得这家伙亲切,跟水中月一般美好曼妙,被迫相处下来才发现,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真是距离产生美,距离产生幻觉!
孟千山语气沉下:“那就更不可能放你出来了。”
“无所谓。”宋晴澜嗓音慵懒:“待到百年后,你寿终正寝,契约自会解除。那时,我亲自出来,说不定还能参加你的葬礼呢。
或者,待我恢复力量,直接将这结界冲破?嗯,应该后者会更省事——你觉得呢?”
又是这种明里暗里的威胁,真是没完没了了!偏偏她深知宋晴澜说的并非假话。
即使用了血诀加十几层封印加固,瞳离镜还是时不时会被从内部冲撞得震动,这还是宋晴澜负伤情况下的战绩……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明明现在她在外面宋晴澜被关着,可怎么看都像是自己落了下风?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越想越不爽,孟千山气愤地掏出瞳离镜,将巴掌大的暗红小镜子像饼干一样捏在手中,然后发狠地叼住,用牙齿重重碾磨两下。
几乎是同时,镜子内传来宋晴澜慌张的怒喝:
“你干什么!!”
瞳离镜内的空间因持有者附加意念的撕咬,掀起一阵激荡的坍缩。像是在海上航行的船,被突然掀起的巨浪迎头一扑,身处其中的人晃得一阵晕眩。
“宋晴澜,你要怎么做随便你。”孟千山的语气很不好:“拜你所赐,我现在身体很虚很累,你最好祈祷我待会儿不会遇上什么难搞的东西。”
和这疯子说不通的,这件事令孟千山感到无比的烦躁。以为能拉来新的战力,结果只是更清晰地见识到她们之间的水火不容。
“是我的错,不该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说罢,神念从镜中抽出,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瞳离镜传来微弱的震动,她仿佛能看到宋晴澜愤怒地朝镜中世界狂轰乱炸,可她不想再管了。
·
孟千山找到王全发,和他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要求。
“现在?在这吗?”王全发指着客厅的沙发,面上明显有不自然的纠结。
孟千山点头:“只是我的猜测。你在这入梦,我守在边上。如果能发现什么,当场就能解决。”
说着,她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色罗盘。罗盘上刻着三圈密密麻麻的符号,中间镶着一颗红色的看不出材质的石头,看起来玄里玄乎的。
有了上次前车之鉴,这回孟千山特意带了几个轻便的法器,增加可信度的同时还能以防万一。介于今天的身体状况,多带点法器兜底总是没错的。
她计划让王全发在没有符咒屏蔽的环境下入梦,试试能不能顺藤摸瓜,把那狐狸揪出来。为此,她提前让别墅的其他工作人员先行退场,腾出一个相对安静的场地。也准备好了招灵的简易阵法,就等人躺进去。
全程被牵着鼻子走的王全发对这个试验没有异议,看向孟千山的眼神是深深的信服:“大师,是这沙发有什么问题吗?”
孟千山看向他。
王全发眼珠转了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才想起来,昨晚我太累了,在这里睡了一晚,刚好就是在这张沙发上梦到那只狐狸的!您看,会不会是这沙发有问题?”
他没敢说自己是因为小情人的勾引才在沙发上睡着的,大师上次才警告过他不要做损害精气的事,他自己把持不住险些破戒,说出来未免丢面子。
孟千山的目光因为这句话有一瞬的呆滞,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气 :“没事,你先躺下。”
内心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
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就只是因为王全发没在符咒的庇护范围内入睡,仅此而已。
不是、什么人大晚上不在自个儿卧室睡、便要跑到客厅睡沙发啊??这谁能想到啊?!
孟千山心中抓狂地吐槽,面上艰难克制住翻白眼的欲望。
王全发在她的示意下在沙发上躺下,盖上毯子,闭眼。起初还不太习惯边上坐着个人,翻来覆去几个来回。
好在今天的阳光够暖和,加上他一晚没睡好,渐渐地呼吸变得绵长,进入了睡眠。
·
孟千山百无聊赖拨弄着罗盘,有些昏昏欲睡。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开始已经二十多分钟了,目前为止还一切正常。
为了加快进度,她临时起了个招邪的手诀,小小地推波助澜一波。
这个决策非常正确,就在她刚施展结束不到两分钟,罗盘突然捕捉到了异样,中央红得几欲滴血的红砂石嗅到邪祟气息,发出细微的颤动。
悬在王全发头顶的灰败之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拂过一般,有一瞬间的波动。紧接着,王全发合上的眼皮开始不自觉跳动,呼吸也也浑浊了几分,像是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