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忘了。”任何时候，记性都是个很好的借口。
除了书的照片，还有很多照片，都只留在姜力的相册里。
也不止照片，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想表达的心情，都被隐藏起来。
夏迟玉的质询只是想看看姜力的态度，但可能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对于姜力的断联，他的心里是有很多不愉快的。
吃饭的时候，夏迟玉顺势问他的书，问姜力看了多少，感觉怎么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起读者的感受。
“差不多，全都看完了。”姜力老实承认。
“真的啊。”
“嗯，我看书挺快的，估计漏掉不少重要的部分，有时候我会再读一读。”姜力含糊的说，“写得很好。”
“说仔细点。”夏迟玉目光澄澈的看着他，饶有兴致的说，“不用只说好话，既然你都看完了，那你说说，这些年，我写的内容有什么变化没有？”
“很多呢。”姜力放下手里的叉子，认真道，“我发现，店长你最开始的作品，虽然每本书的讲的故事不一样，但都是围绕悬疑和爱情的主题，之后呢，爱情的部分少了，更多的都是悬疑故事，然后，最新的这一本，就完全转变了风格。”
夏迟玉笑笑说：“说起来这一本，你还是第一个读者呢。”
“是啊。”姜力苦笑了一下，他永远忘不了当时读完那本书的感受，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如此深刻的感情，但偏偏来自于他喜欢的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姜力第一次要被一本书给打倒了。
他还记得当时他说的那句——“有人还真是好命，从出生就被爱着。”
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深切的嫉妒，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我觉得，店长你这一本之前的作品，都属于那种看完觉得作者很厉害很有才华，但这一本，看完之后，会让人变得很安静，也很伤心吧。”姜力强撑精神道，“这只是我的一些小看法而已。”
夏迟玉问：“那你喜欢哪一种？”
姜力坦诚道：“我全都喜欢。”
夏迟玉道：“没有偏爱吗？”
姜力：“没办法，我对喜欢的作家一向包容。”
谁让他已经对作家本人偏爱了呢。
吃完饭，两人出门散步，自从下了第一场雪之后，晚上的空气格外冷冽。原本小区有不少晚上出门散步的人，现在也都看不见了。
“冷吗？”姜力把自己的围巾摘给夏迟玉，“我们随便走走就进去吧。”
“嗯，冬天就是要冷才有气氛啊。”夏迟玉不要姜力的围巾，可还是躲不过这个人的强硬照顾，加上他现在只有一只手，更加抵挡不过。
“对了店长，”姜力终于想起来问，“你那个书店没有人照看没事吗？”
“书的话这一年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不太好卖的，我走的时候已经把网上书店暂时关了。”夏迟玉道，“至于书店的花花草草，就拜托李叔帮我去浇浇水了。”
“那就好。”姜力搓搓手，又畅想着：“等我什么时候有长假，真想回去再住一住，还真是很想念呢。店长你同意不？”
夏迟玉看了他一眼：“去年过年怎么没回来呢？”
姜力笑笑：“真不是我不想回去，实在工地上需要人看着。一起干活的其他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有人盼着等着，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哪里过年都差不多嘛。”
“你也有人等啊。”夏迟玉顿了顿道，“我是说，李叔李婶他们，都挺想你的。”
“我当然也想他们啦，但他们也都习惯我过年不回去了。要不然，店长你之前在桐乡的那两年，怎么都没见过我呢。”姜力笑笑说。
夏迟玉想到，的确如此，那两年好像偶尔和李叔他们聊天，听他们说起过某个很有出息的在外地读大学的孩子，但夏迟玉完全没往心里去，他一心整理着自己的书店，记挂着云姨的病，还有适应独自一人的生活。
如果不是选择和林暮深分手再返回桐乡，他应该不会见到姜力。这个乡亲们口中很有出息的孩子，在他的生命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命运还真是奇怪。”夏迟玉喃喃地说。
“店长你说什么？”姜力问。
“没事。”夏迟玉轻轻摇头，又道，“你走之后，李夏倒是来得勤一些，有时还会帮我的忙。”
“这样啊。”姜力笑笑，又看向别处，“她可能对你的书店感兴趣吧，是不是话还那么少？”
“嗯，几乎不怎么说话，就是来借书。”夏迟玉道，“还要帮我打扫卫生，吓我一跳。”
“太勤快了也挺吓人的哈哈。”姜力又朝夏迟玉靠近了些，“店长你还没回答呢，如果今年过年我回去，书店还让我住吗？”
“你想住？”夏迟玉问。
姜力立刻点头。
“到时候应该不止你一个吧。”夏迟玉说。
“还有谁啊。”
“你说呢。”夏迟玉看着他。
姜力反应过来，哦哦几声，抓了抓后脑勺，“还不一定呢，早着呢，店长你也想太多了，说不定人家姑娘根本就不喜欢我，怎么会答应跟我回去过年呢，不可能不可能啦。”
“我倒觉得有很大可能。”夏迟玉道，“她喜欢你，就会好奇你生长的环境，一定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啊，李叔李婶他们也一定高兴。”
“算了吧。”姜力恹恹的，“我是很爱我的家乡，可是，那里没有我的家。”
夏迟玉宽慰道：“没事啊，你如果担心住的地方，我不是说了吗，可以住在书店。”
“店长，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突然觉得，我好像真的不应该对人家姑娘抱有什么幻想了。”姜力故意长长的叹气，“道阻且长，还是算了吧。”
“别这么没出息。”夏迟玉给他打气，“试都没试就放弃，可不像你的风格。”
姜力突然问：“店长，你觉得我这个人有优点吗？”
夏迟玉立刻道：“很多啊，优点多得都数不清。”
姜力又道：“那你觉得我最大的优点，或者最讨人喜欢的地方是什么？”
“脸。”夏迟玉道。
姜力：“······好像应该高兴，但又不怎么高兴。”
夏迟玉笑了笑：“外貌很重要啊，是不说话不接触，直接就能展现出来的优势，是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当然光是脸好看也不行，你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啊。”
“我还有身材是不是？”姜力故意问。
“好像吧。”夏迟玉道。
“你又这样！”姜力急哄哄道，“我之前要跟你展示的时候你不看，又断定我没有！”
“行，有有有。”夏迟玉无奈地点头。
又急躁了，姜力反应过来，可他就是想听夏迟玉夸一夸他的身材嘛，他可是每天都要锻炼的人。不过硬追着要别人夸，才是小孩子心性呢，太幼稚了。
又走了一会，姜力状似无意的问道：“那店长，你最看重伴侣的什么？”
“没想过。”离开林暮深之后，夏迟玉真的不考虑这个问题了，他觉得一个人生活下去也很不错，“我现在想好好关注下自己。”
“这样啊。”姜力又问，“那你觉得，什么叫灵魂伴侣啊。”
夏迟玉道：“因人而异吧，有些人觉得相处舒服，有些人觉得心灵契合，又有些人觉得可以相互促进成长，反正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我目前没有答案，你呢？”
姜力想了想说：“我这个人没有太高的追求，我想要的灵魂伴侣，就是相处舒服，每天都想见面，都想在一块儿呆着，有他的地方就是家，要是身边没有他，就觉得空落落的，做什么都不得劲。”
姜力边说边往前走，等他说完，发现夏迟玉被他落在了后面，他又笑嘻嘻的后退几步来到迟玉身边：“我说的这个，是不是很土啊。”
“没有啊，挺好的。”夏迟玉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
只是，心里却很讶异，因为姜力所说的这些，曾是他对林暮深说过的，林暮深当时对他说，这种想法太没出息了，天天腻在一起不思进取的有什么意思呢。
夏迟玉就不再提了，想着这果然是很没有出息的话。
可今天听到姜力这么一说，夏迟玉只感受到一种平和又温柔的幸福生活，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怎么能随便贬低别人的选择呢。
夏迟玉又想，相似的想法也不奇怪，有这种追求的人应该是很多的。
回到家，夏迟玉拿睡衣准备去洗漱时，姜力一本正经的说：“店长我帮你吧。”
“不用，我擦擦身就好。”好在是冬天，他可以忍忍的。
“好吧，那你如果有需要叫我。”姜力道，“我随时恭候。”
“谢谢。”夏迟玉也一本正经的回他。
等夏迟玉洗漱完出来，姜力已经把自己的沙发床铺好了，差不多是一米五左右的单人床，铺着厚厚的被子，看起来的确很舒服，可夏迟玉还是担心：“这睡在客厅会不会冷啊。”
“有空调呢，完全不会。”姜力玩笑道，“你不信的话今晚可以睡这里试试。”
夏迟玉道：“明天吧，你今晚不冷的话我明天就试试。”
“好奸诈。”姜力冲他笑，“那我今晚要是感冒了，店长要负责照顾我。”
“没问题，病人照顾病人，最是贴心。”夏迟玉指了指自己打石膏的左手。
姜力哈哈大笑，他发现迟玉说话越来越好玩了，白天刚刚来的时候，两人之间还有些不熟悉的扭捏，晚上已经可以这样互开玩笑了。
姜力乐观的想，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夏迟玉冲他挥挥手，“晚安。”
“嗯，店长晚安。”姜力也笑着挥手，眼巴巴的看他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