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麒麟踏空而行，四蹄燃起的火焰在夜空中划出猩红轨迹。王佳伏在坐骑背上，劲装猎猎作响，发丝被疾风吹得飞扬。
赤焰谷已在视野尽头浮现——那是一片被永不熄灭的火焰包围的裂谷，谷底深处藏着通往妖界的空间裂缝。
"再快些！"王佳轻拍血麒麟脖颈，神兽发出一声嘶鸣，速度骤增。
离得近了，她看清谷口处已聚集了数十名魔族守卫，正结阵抵御着什么，阵法外围，十几具焦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看装束是边境巡逻队。
王佳直接从血麒麟背上跃下，稳稳落在守卫阵前，守卫们见是她，立刻单膝跪地："尊上！"
"什么情况？"王佳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眼睛盯着谷口翻腾的诡异绿雾。
守卫队长抹了把脸上的血："半个时辰前，谷内突然涌出大量妖气，我们按规程启动封印，但..."
他指向谷口几处碎裂的符文，"有什么东西从内部破坏了阵法。"
王佳走近查看，指尖轻触那些裂痕。残留的妖气立刻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指，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感觉她太熟悉了。
"杨雪婷..."她喃喃道，胸口涌起一股久违的战意。
三百年前，正是她和沈平川联手将这位妖王封印在无尽深渊。当时杨雪婷那双充满怨恨的金色竖瞳，至今仍时常出现在她噩梦中。
"所有人退后三里，重新布防。"王佳下令，噬魂鞭已滑入掌心，"没有本尊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守卫们迅速撤离。王佳独自走向谷口，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就泛起一圈血色波纹，随着她接近，谷内的绿雾突然剧烈翻腾起来，隐约传出尖锐的笑声。
"老朋友来访，不出来见见吗？"王佳停在谷口，鞭梢轻点地面，一道血色屏障瞬间成型，将试图扩散的妖雾挡了回去。
雾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鳞片在摩擦。
忽然，绿雾向两侧分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缓步而出——女子一袭墨绿长裙，肤色苍白如纸，金色竖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额间一枚蛇形玉坠泛着诡异的光。
"王佳，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急躁。"杨雪婷红唇微勾，声音如毒蛇吐信般丝丝入耳。
王佳握鞭的手紧了紧，眼前的妖王看起来比封印前虚弱许多，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更让她心惊的是，杨雪婷周身缠绕的妖气中，竟混杂着熟悉的魔息。
"谁帮你破的封印？"王佳直截了当，"血咒不是妖族能施展的。"
杨雪婷掩嘴轻笑，腕间金铃叮当作响——和王佳腕上那对几乎一模一样。"你猜？"
她突然前倾身体，蛇一般逼近，"或许是你最信任的人呢？"
王佳毫不犹豫一鞭抽出，噬魂鞭带着尖啸直取杨雪婷咽喉，妖王却不躲不闪，任由鞭梢穿过身体——那竟是个幻影！
"别着急嘛。"杨雪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现在还不想和你打。毕竟..."
雾气突然收缩，在她真身周围形成护盾，"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呢。"
王佳冷笑："怕了？"
她双手结印，周身腾起血色火焰，"那就再滚回你的深渊去！"
"怕？"杨雪婷的金瞳骤然收缩，"我是来道谢的，多亏你们魔族的血咒，我才能提前醒来。"
她突然抬手，一道绿光射向谷底，"顺便告诉你一声——游戏开始了。"
谷底传来轰然巨响，空间裂缝猛地扩张了一倍，滔天妖气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王佳立刻变换手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珠在空中化作无数符文，压向裂缝。
"封！"
血色符文与妖气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王佳被冲击波掀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裂缝总算停止了扩张。
等她再抬头时，杨雪婷已不见踪影，只有妖王阴冷的笑声在谷中回荡："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挖出你的心脏，就像你哥哥当年那样..."
王佳瞳孔骤缩，兄长惨死的画面再次浮现，她猛地挥鞭击向声源处，鞭风将岩壁劈开一道深沟，却只惊起几只小妖。
"尊上！"守卫们闻声赶来，正好看见几只小妖仓皇逃窜。
王佳抹去嘴角血迹，噬魂鞭如灵蛇出洞，眨眼间就将那些小妖绞成碎片。"收拾干净。"
她收起长鞭，声音冷得像冰，"加强巡逻，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回程的路上，王佳一直紧绷着神经。
杨雪婷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你最信任的人"。谁有能力接触血咒秘术？谁又能在不老阁来去自如？
血月宫灯火通明，显然已收到她归来的消息，王佳刚踏入宫门，一道黑影便从廊柱后闪出，单膝跪地："尊上。"
"玉坤？"王佳挑眉，"你不在东境守着，跑回来做什么？"
何玉坤抬起头，刚毅的脸上带着少有的焦虑。
这位魔族统领是兄长旧部，也是王佳为数不多完全信任的人。
"有要事禀报。"他压低声音，"关于大长老。"
王佳眼神一凛，挥手布下隔音结界："说。"
何玉坤从怀中取出一块记忆水晶："今早我截获了一段传讯。"
水晶激活后，浮现出大长老与一名妖族密使交谈的画面，内容赫然是关于解除妖王封印的细节。
"...血咒已下，三日后妖王即可破封..."大长老沙哑的声音清晰可闻。
王佳捏碎水晶，眼中血色翻涌。难怪不老阁的出入记录只有大长老！难怪杨雪婷能模仿仙魔两族的术法！
"他在哪？"
"议事殿。"何玉坤按住剑柄，"属下已派人暗中包围了那里。但..."
他犹豫道，"大长老在族中威望甚高，若无确凿证据..."
王佳冷笑："本尊杀人，何须证据？"
她大步走向议事殿，红裙无风自动，"跟上。"
议事殿内，大长老正在翻阅卷宗，慈祥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平和，见王佳带着何玉坤闯入，他从容起身行礼："尊上深夜归来，可是赤焰谷..."
"是你帮杨雪婷破的封印。"王佳直接打断他，噬魂鞭已在手，"用我族的血咒。"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大长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老朽不明白尊上在说什么。"
"装傻？"王佳甩手将水晶碎片掷在地上，"认识这个吗？"
大长老低头看了看，突然笑了："何统领好手段。"
他竟不再伪装，直起佝偻的背，浑浊的眼睛渐渐变成妖族的竖瞳，"不错，是我做的。"
王佳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反而警惕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大长老——现在该称他为妖族细作了——发出刺耳的笑声，"我在魔域潜伏四百年，就为等这一天！妖王大人答应过我，待她一统三界，我就是新一任魔尊！"
何玉坤怒喝，长剑已然出鞘："叛徒！"
王佳却抬手制止他："你原本就是妖族？"
"不错。"大长老——或者说妖族细作——得意地捋着胡须，"妖王大人的变形术天下无双，连你那个蠢哥哥都没看出来。"
话音未落，噬魂鞭已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咽喉。王佳眼中杀意暴涨："你敢提我兄长？"
妖族细作被勒得脸色发青，却还在笑："杀了我...也没用...妖王大人已经...回来了..."
他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且...我可不是...一个人..."
"小心！"何玉坤猛地扑倒王佳，几乎同时，妖族细作的身体轰然爆裂，无数毒针四散射出，将殿内摆设打得千疮百孔。
王佳挥袖震开烟尘，只见原地只剩下一滩绿色脓血，哪里还有大长老的影子。
她脸色阴沉如水："传令下去，彻查所有与大长老接触过的人。"
何玉坤点头领命，却又犹豫道："尊上，此事若公开，恐怕会引起族内动荡..."
"那就秘密进行。"王佳收起噬魂鞭，"你先去安排可靠的人手，记住，只查最近三个月与他单独会面过的。"
何玉坤正要退下，王佳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赤焰谷火光，"谢谢你，玉坤。"
这位铁血统领愣了一下，随即郑重行礼："为尊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何玉坤退下后，王佳独自站在空荡的议事殿内，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三百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肩上的担子如此沉重，杨雪婷复活，内奸潜伏，仙族态度不明...而她甚至连个能商量的对象都没有。
指尖触到腰间硬物，王佳这才想起沈平川给的白玉佩。
她取出玉佩对着月光细看，发现玉内竟有细小的银色纹路流动，像是活物一般。
"合作..."王佳轻声自语。三百年的血仇，真的能因为共同敌人而暂时放下吗？但眼下局势，似乎别无选择。
她正出神，玉佩突然微微发热，表面浮现一行小字："明日午时，青鸾传讯。"
王佳挑眉。这仙尊倒是守时。
她将玉佩收回，转身走向寝宫。路过兄长生前居住的东暖阁时，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三百年了，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保持着原样，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哥..."王佳轻抚门框，指尖沾了一层薄灰，"我该怎么办？"
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一阵清脆的铃音——是挂在檐角的风铃，兄长最爱的小玩意。王佳抬头望去，恍惚间似乎看见那个总爱揉她头发的高大身影站在廊下，朝她微笑。
"我会保护好魔域。"她对着虚空承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回到寝宫，王佳没有就寝，而是取出了那对金铃。
这是兄长留给她的最后礼物，据说蕴含着特殊力量，但她从未真正使用过，将金铃放在枕边，她又取出《血咒溯源》研究起来。
如果杨雪婷是通过血咒破封的，那么了解这种秘术或许能找到克制她的方法。
不知不觉，天已微亮。王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准备小憩片刻，突然感应到宫外有能量波动。她瞬间警觉，噬魂鞭滑入掌心。
"尊上！"是亲卫的声音，"东境急报！"
王佳挥手撤去结界："进来。"
亲卫单膝跪地，呈上一枚传讯玉简："何统领命属下速呈尊上。东境三个哨所同时遭遇袭击，对方...对方用的是仙术！"
王佳捏碎玉简，读取其中信息。何玉坤的汇报很详细：袭击发生在黎明前，对方全身笼罩在仙光中，施展的是正宗九霄雷法，但奇怪的是...
"没有活口？"王佳皱眉。
"是。何统领说，那些'仙人'杀完人就自爆了，什么都没留下。"
王佳冷笑。又是栽赃！但这次比之前高明多了，她正欲下令，突然想起什么："袭击者有没有使用法宝？"
亲卫思索片刻："有！何统领提到，他们手中都有白色玉符，爆炸前似乎捏碎了。"
白色玉符...王佳心头一跳，取出沈平川给的那枚对比，虽然形制不同，但材质极为相似。
"备轿，本尊要亲赴东境。"她起身更衣，"另外，派最快的信使去告诉何玉坤，把所有能找到的玉符碎片收集起来，一片都不能少！"
亲卫领命而去。王佳快速换上正式宫装，将金铃重新戴回腕间。临行前，她犹豫片刻，还是给沈平川传了道简讯：
"东境遇袭，疑为妖族伪装。午时之约恐难赴，见谅。"
发完讯息，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袭击者使用白色玉符自爆，可是仙界之物？"
讯息化作红光消失在天际。
王佳站在窗前，看着朝阳一点点染红魔域的天空，三百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沈平川传讯。
世事难料，曾经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竟成了唯一可能并肩作战的对象。
"杨雪婷..."王佳轻念这个名字，眼中杀意凛然，"这次我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血月宫的晨钟响起，新的一天开始了。而王佳知道，这可能是魔域三百年来最危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