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风惠然开了口:“那我们先说之前的案子吧,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交代了。”岳屹屾把笔录传到每个人面前的平板上,“张斌说他在孙龄去世那天看到孙龄手中有土。他先开始以为是保洁员或者家属从外面带进来的,就让护士拿湿巾给擦掉了。他是亲眼看见护士把土擦掉的,结果再查房的时候发现又有土。他又把土擦掉,不过这次他没走,然后就发现那些土是从孙龄手里长出来的。”
“然后呢?他就吓着了?”
“是。”岳屹屾说,“然后他就上网去搜,结果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歪理邪说,以为自己看见黄泉土了,这几天一直在拜佛,找各种大神给他解厄运。”
“呵,”风惠然笑道,“有那钱不如赞助给咱们。还黄泉土?他也真有想象力。柳儿一会儿给他做个记忆,把他放走吧。”
“好。”
“还有。”风惠然又嘱咐道,“问问他是从哪听来的‘黄泉土’这个说法,没准咱们还能给破除封建迷信活动送点儿KPI过去。”
岳屹屾:“问过了,是一个叫做‘洪荒封神’的论坛。上面都是一帮胡言乱语的人,有说自己是魔王转世,有说自己开了天眼能看到鬼,还有说自己上辈子是神仙。”
涂柳儿“切”了一声,说:“神和仙都没分清楚就敢乱说,这帮人也真是无知无畏啊。”
岳屹屾敲了几下键盘,然后抬头看向风惠然:“头儿,赵洁死前也看过这个论坛。”
“查查赵洁在论坛上的发言。”风惠然打开投影仪,连接上岳屹屾的电脑。
李昂拍了拍陈双宁的肩膀道:“看咱山哥这技术怎么样?牛吧?正经学计算机出身的,全国警界计算机大赛银奖,咱们特案局有他一个,相当于有了一个技术支队。”
“别夸张,我顶多就算半个网警。”岳屹屾边说边调出了赵洁和张斌的发言及浏览记录,同时还拉出了一个交叉比对,“赵洁看的最多的就是‘灵异现象交流中心’的板块,张斌也看过这个板块,而且还看过赵洁的帖子。”
风惠然:“有没有共同点?”
“有。”岳屹屾点开一个用户主页,“这个叫做‘徐徐图之’的ID给赵洁留言,后来赵洁主动私信了他。私信内容已经被删除了,正在恢复中。”
“IP地址能追到吗?”
“能。”岳屹屾调出了另外一个界面,“就在本市,英隆路34号。”
风惠然:“李昂,你先去看一眼。”
李昂点头,转身奔出了特案局。
幽幽问道:“头儿,赵洁这个命魂怎么办?”
“先放回魂瓶里养着。”风惠然摇了摇头,“这石珊珊,都活了二十多万岁了,还这么顾头不顾尾。”
涂柳儿拍了一下谢挚,问:“这么安静?你又难受了?”
谢挚揉着额头:“是啊,自从前几天被强行激发之后,我这脑子里就跟浆糊一样,能看见许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但都是片段,没头没尾,根本连不上。”
“你可能是要醒了。”风惠然说。
谢挚叹了口气:“这种要醒不醒的感觉太难受了,我这几天头疼得要死。”
“头疼吃药。”风惠然转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盒芬必得扔给谢挚,“你就算是个神兽,现在用的躯体也是凡人,我们普通人难受就要吃药。”
“我知道了。”谢挚说道,“对了,刚才赵洁那段临死前的记忆不是空白,是有东西的,但是我只能看到一团影子,看珊珊姐那个样子,她大概是看见了那是什么东西。”
“估计又是不能说的吧。”岳屹屾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下面那些人总是神神叨叨的,让人有距离感。”
涂柳儿:“毕竟是半神,我们仙族都入不了他们的眼,更别说妖和凡人了。表面上客气一下,维持着礼貌就可以了,咱们跟下面的不是一路人。”
幽幽:“这话说的,咱们这儿还有一只神兽呢!”
“对,是只没醒的神兽。”谢挚自嘲道,“我除了活得久以外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风惠然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刚按下接通键,就听李昂喊道:“头儿!出事了!英隆路34号!快来!”
英隆路是酆都几大商业街之一,整条街统一规划,最高建筑不超过10米,基本都是二层小楼。风惠然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就看李昂正站在一个网吧门口,一边撑着最外层的障眼法,避免过路的人发现异常,一边对着房顶施法掐诀。
幽幽帮李昂加固了障眼法,风惠然则走进阵中,问道:“什么情况?”
李昂:“我到店里来调查IP地址,刚一到前台就觉得楼顶上有东西,我跑出来一看,这个人就已经挟持了人质站在楼顶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上去的。”
“是妖。”谢挚感应了一下,又补充道,“一只小猫。”
“小猫有这么大能量吗?!”李昂喊道,“老娘可是大型猫科动物!这东西看见我都不带躲的!还挑衅我!”
“别贫了。”风惠然抬头向上看去,“他挟持了多少人?”
李昂:“就一个,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大帅哥。”
风惠然惊道:“谁?荀酹?”
“是。”涂柳儿说,“我刚才从后面爬上去看了一眼,那猫妖把自己和荀老板关在同一个结界里。”
谢挚立刻推了一下风惠然。
“我上去。”风惠然道,“你们在下面盯住网吧里的人。”
风惠然从网吧后面直接翻上了屋顶,眼前的场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荀酹淡定地盘腿坐在天台上,旁边那个猫妖却紧张得四下张望。
“荀酹,你怎么样?”风惠然问。
荀酹指着身边的人说道:“我没事,他不太好。”
风惠然刚要走近,那人就大喊了起来:“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风惠然站在原地问。
“因为……因为……反正你别过来!”
“你周围有结界,我过去也破不开。”风惠然张开双臂,“你看,我就是个普通凡人,身上什么都没有。不信你仔细感受一下,我身上没有你们妖族的味道。”
那猫妖果真皱了皱鼻子,风惠然趁机又往前迈了一步,说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我……我叫甜豆。”
但凡修炼到能化形的妖类,都会给自己起一个像人的名字好方便在人间行走。风惠然心中有数,这小猫大概跟前两天那只小鼠一样,是被强行提升的。
“你是家猫,甜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的铲屎官找不到你会很着急的。”风惠然蹲了下来,平视着甜豆,轻缓地说道,“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回家了,还记得你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吗?”
甜豆眼里都是迷茫,风惠然给荀酹递了个眼神,荀酹会意,伸开双手,做了个招呼的动作,轻轻叫了甜豆一声。风惠然瞅准甜豆回头的机会,将一个符扔到结界上,结界应声而破。紧接着昆仑鉴骤然升到半空中,甜豆不自主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很快就变回了原形。
风惠然松了口气,一手抱起已经昏过去的小猫,一手伸到荀酹面前:“起来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荀酹拉着风惠然的手站起来。
风惠然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荀酹无奈地笑了一下,“这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没开车?”
“不太舒服,怕开车出事。”
风惠然皱了下眉,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荀酹披上:“都感冒了还穿这么少,你是穷到没钱买衣服了吗?!”
“……”
这是风惠然第二次给荀酹披上自己的衣服,之前那次,因为咖啡厅里有暖风,还并不觉什么。而此时荀酹在外面冻了半个多小时,当风惠然那带着体温的风衣盖上来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他看着风惠然的背影,一时忘了该如何迈步。
“怎么了?”风惠然回头,猝然对上了荀酹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荀酹立刻将眼底翻涌起的情绪压住,他低垂着眼皮轻声说道:“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了。”
“我送你回去。”风惠然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荀酹正准备拒绝,就看涂柳儿跑了上来。风惠然把猫直接塞到涂柳儿怀里:“这只猫带回去,你跟幽幽仔细检查一遍网吧里的客人,让谢挚带着小陈找网吧老板和员工聊聊。”
“那你呢?”
“我送荀老板回去。”风惠然不容拒绝地搂过荀酹往楼下走去。
荀酹挣扎了几下,道:“风局长,你别这样。”
“你在发抖。”风惠然将手臂从荀酹身后环过,“快别折腾了,听话。”
“啧……”涂柳儿盯着俩人的背影,暗自吐槽道,“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于是特案局众人眼看着自家领导把荀酹半推半抱地塞进车里扬长而去,半晌,陈双宁拽了一下身旁人的袖子,说道:“幽幽哥,局长好像把咱们的车开走了……”
“男人啊!”李昂在一旁磨牙,“不靠谱的男人啊!”
谢挚一副见怪不怪的语气:“别吸尾气了各位,先干活吧。荀老板的书店就在前面,一会儿我们办完事过去开车就行了。咱领导还不至于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他是发现疑点了。”
谢挚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风惠然是发现了疑点,但此时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荀酹明显非常不好。
风惠然把车停到书店侧门,焦急地问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这绝对不是感冒的症状!”
荀酹轻轻摇了下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还要拼命扯出一丝微笑。
“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风惠然刚要动,就被荀酹抓住了手腕。
“家里有药。”荀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多谢风局长送我回来。”
“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吗?”
“嗯。”荀酹点了下头,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风惠然立刻跑到副驾一侧,刚好接住摇摇欲坠的荀酹。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风惠然直接把荀酹拥入怀里,“我扶你上去,就算不去医院,也得看着你安全躺在床上才行。”
荀酹不再说话,往家走去。
风惠然让荀酹躺到床上,自己则跑前跑后地给他拿药端水,还贴心地拧了热毛巾,这一下就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等一切都安顿好,他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荀酹。
“你想问什么?”荀酹蜷缩在床上,轻声道,“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不问了。”风惠然摇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荀酹看着风惠然,缓缓地说:“今天上午书店照常营业,下午的时候我觉得不太舒服,就想着到街尾的药店去买点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个……那只猫,他把我抓到了网吧的楼顶,我正在想办法通知你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那个同事,我想既然她在,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慢,让我在楼顶上冻了半个小时。”
风惠然:“我相信你跟这事没关系,你不用这样跟我解释。”
“最近的事都发生在我家附近,你也总能遇上我,我知道你心里有疑惑,就算怀疑也是正常的。”荀酹说。
风惠然给荀酹掖了被子,道:“我的疑惑不是你频繁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而是你的身体。你这个样子不是感冒引起的。”
“应该说不全是。”荀酹垂下眼皮,“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那次之后就经常不舒服,生病之后就更容易诱发。”
“有什么症状?”风惠然问。
“疼。全身的肌肉和骨头缝都疼。”荀酹叹了口气,“大概上辈子是被五马分尸死的吧。”
“别瞎说!”风惠然问,“疼痛是什么样子的?钝痛刺痛还是绞痛?”
“都有。”
“去医院查过吗?”
荀酹:“查过,没结果。看了许多大夫都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风惠然微微皱眉,在他有限的医学知识里,没有一个病是这样的症状。可是刚才荀酹很明显非常难受,他的虚弱、他的颤抖、他的忍耐还有那冰凉的身体,都不是装出来的。
“那你现在还疼不疼?”风惠然问。
“好多了。”荀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吃过药就好了。”
“你不能这么吃止疼药,会有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