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惠然手持四棱铁锏,对着那张酷似荀酹的脸冷声说道:“别装神弄鬼!荀酹不会这么说话,你到底是谁?!”
“之前对着你的时候,总是要装出一分温和的样子,确实是有些辛苦。”那人耸了耸肩,“风局长,第一次见面之前,你的昆仑鉴虽然报警了,但却什么都没显示,对不对?所以你不仅让你手下那只黑狐狸来见我,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还对我用了搜魂符,很可惜,搜魂符只对低等的妖和鬼有用,所以你看不到真正的我。”
“搜魂符对人也没用。”
“不是的。”那人说道,“你还是有疑惑的,所以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用了你那块表上的追溯功能。但你有没有想过,神族法器追溯出来的影像,为什么那么不清晰?那又不是你们人间的老式电视机,怎么会‘信号不好’呢?让我给你解个惑吧,因为那是假的!”
风惠然皱了下眉:“哥们儿,你这个表情太贱了,咱商量商量,你顶着这张脸,能不能别做这种表情?”
那人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着说道:“呵,风局长,你竟然真的对我动心了。”
“你消息延迟了,我们俩是互相有好感。”
那人说:“我可没说过我对你有好感,风局长,自作多情要不得啊!”
“你这样真的……太贱了!”风惠然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四棱铁锏,“假设按照你说的,你用荀酹的身份骗了我,这没问题。但你骗不了钟判,他一眼就能看出你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他本就跟我是同一阵营的呢?”那人看向风惠然,“半神之身,天神之能,委屈在地府当一个判官,你以为他真的甘心吗?石珊珊可是天生地长的灵,她不生不灭不老不死,而钟葵呢?他只有成为天神,才能真正跟石珊珊相守。只要这天地翻覆,洪荒之力再次降世,他就能成为真正的天神,这样的条件,足够他跟我站在一起了,不是吗?”
风惠然避而不答,直接问道:“荀酹在哪?!”
“真是天真啊!”那人用手指拨开四棱铁锏,“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荀酹这个人。那书店是假的,荀酹这个身份是假的,那段前世是假的,都是我给你编出来的。不过嘛,有一样是真的,这张脸是真的。”
“所以我该叫你什么?巫神?”
“我突然觉得你叫我荀酹的时候更加悦耳。”
“你想多了。”风惠然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手中的四棱铁锏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穿过那人的胸口,飞回到他手中。
带着体温的血液喷溅到风惠然手上,竟让他觉得有些烫手,他抬头看去,荀酹的眼神中是茫然不解。
“你……”荀酹刚一张嘴,鲜血就从口中涌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荀酹身边出现了一个虚影,那虚影拍手大笑道,“精彩!太精彩了!我原以为这种剧情只会出现在人族的无聊仙侠剧中!原来你们人族所说的‘艺术来源于生活’是这个意思!果然精彩绝伦!”
风惠然朝着那虚影掷出四棱铁锏,也不管是否命中,只伸手去抱即将栽倒在地的荀酹。荀酹的胸膛被贯穿,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胸口涌出,根本无法止住。四棱铁锏是见血封喉的杀器,连妖族和鬼族都无法在它的攻击之下活命,更不要说普通人族了。此时的荀酹早已说不出话,像破风箱一样呼呼地喘着气,风惠然搂着他,各种符咒不要钱似的往他胸口扑去,却根本堵不上那被贯穿的胸腔。
荀酹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便再没了动静。生命的消逝,竟就在这眨眼之间。
血还带着余温,人却已经冰凉。
风惠然呆坐片刻,而后伸出手将荀酹的双眼闭上,轻轻把他的身体放平。再起身时,风惠然眼中已没了任何情绪,他喝道:“给我滚出来!”
“我在呢,风局长。”那虚影竟还顶着荀酹的脸,微笑着看向风惠然。
“谢谢你赐我一场梦境。”风惠然毫不犹豫地将四棱铁锏扔了出去,“不过现在,梦该醒了!”
“怎么可能?!”那虚影终于慌张了起来。
风惠然手中掐诀,铁锏锁定了虚影,任他如何躲闪都无法摆脱。
“破!”随着风惠然一声低喝,虚影被铁锏贯穿,周遭的一切瞬间消失。
再睁眼时,风惠然看到了石珊珊。
“醒了?”石珊珊抬手送去一杯水,“喝口水,起来干活了。”
风惠然接过水杯,问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做个梦给人都做傻了。”石珊珊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
“……”风惠然掐了自己一把,喝完水跟着跑出了帐篷。
石珊珊简单明了地说:“有东西在作怪,给你们下了魇。梦境无非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我对你的人不太了解,所以咱俩得配合。你告诉我他们在意的事情,我来叫醒他们。”
“好。”风惠然点头,“先去哪里?”
“柳儿。”
风惠然立刻拉开了涂柳儿和李昂所在的帐篷。涂柳儿的九条狐尾像扇子一样在身后展开,身上所有的毛都奓着,眉间的涂山族徽若隐若现。
“柳儿当年把一株仙草扔下了谪仙池,她哥哥替她顶罪,现在在仙界梵山服刑。”
石珊珊问:“她哥叫什么?”
“涂邈。”
石珊珊祭出琉璃盏,从中引出一滴孟婆汤,弹到了涂柳儿眉间。片刻之后,九条狐尾落下,涂柳儿睁开双眼,捂着胸口看向四周。
“我靠?你也有琉璃盏?”风惠然问。
“找孟婆借的。”石珊珊抬手指了一下李昂,“她呢?”
风惠然一边安抚地拍着涂柳儿,一边对石珊珊说道:“李昂的家族一直被其他狮群视为异类。”
石珊珊将孟婆汤点到李昂额头,但是李昂并没有醒来。
“不对。”石珊珊说道,“她的魇不是这个。”
涂柳儿轻轻开口:“是幽幽。”
“幽幽?”风惠然觉得有些意外。
涂柳儿:“兽妖和植物妖的寿限不同,李昂心里一直纠结。”
“你确定吗?”石珊珊说道,“如果这次错了,我们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三次试错,她会被梦魇吞噬再也醒不过来。”
“确定。”涂柳儿点头。
随着孟婆汤彻底融入李昂的眉间,李昂也终于醒了过来。风惠然松了口气,对涂柳儿说:“照看好她,我们去叫其他人。”
石珊珊和风惠然刚走出帐篷,就看见陈双宁跑了出来。陈双宁一见到风惠然,立刻上前说道:“风局!珊珊姐!山哥好像不太对劲。”
“走。”石珊珊直接往他们的帐篷走去。
风惠然低声问陈双宁:“你没做梦?”
“没有。”陈双宁摇头,“我从来不做梦。”
风惠然没有追根究底,他快步跟上石珊珊走进帐篷,就见岳屹屾已经从睡袋中挣脱出来,双手抱胸,蜷缩在地上,似乎非常痛苦。他立刻说道:“老岳的父母都是在上次天劫中去世的,他救了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亲人。”
石珊珊引出两滴孟婆汤,对风惠然说:“还有!他被困在了双重梦境中!”
“他……童年!他从小多病,一直被欺负。”
两滴孟婆汤应声化入岳屹屾眉间,大约过了两分钟,他蹙起的眉才缓缓松开。石珊珊抬手将他送回到睡袋中,对陈双宁说道:“五分钟之后如果还没醒,你再来找我。”
“好。”陈双宁认真地点了头。
风惠然立刻奔向了幽幽和谢挚所在的帐篷,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幽幽的叶子已经快把帐篷撑破了,而谢挚正在胡乱生长的兰花叶中左右闪躲,手里还掐着一只周身通红的小兽。
“呃……”风惠然词穷了。
石珊珊一见这场景就笑了起来,她招了招手:“快,放进来。”
谢挚立刻走到她身边,把小兽放到琉璃盏中。
那小兽登时哀嚎起来,紧接着铺满整个帐篷的兰花叶逐渐回缩变小。石珊珊惊喜地看向谢挚说:“行啊你,长能耐了?”
“头疼!又要炸了!”谢挚揉着太阳穴说,“珊珊姐,赶紧帮帮我!”
石珊珊轻轻拍了一下谢挚的额头,谢挚瞬间松了神,瘫坐在地上。风惠然要上前扶他,谢挚摆了摆手:“让我缓一会儿……”
石珊珊对风惠然说:“这俩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先去看看岳屹屾吧。”
“好。”
等风惠然走出帐篷,石珊珊打出一个隔音障,蹲到谢挚身边,低声问:“你也做梦了?”
谢挚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应道:“是,我梦见了很多。”
“分得清真假吗?”
“应该都是真的。”谢挚的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
石珊珊轻柔地捏着谢挚的后颈:“跟我说说,你都梦见什么了?”
五分钟后,众人围坐在一起,除了陈双宁和风惠然以外,大家都还处在被梦境冲击之后的缓冲期。
石珊珊把琉璃盏放大了一些,指着里面已经失去意识的小兽说道:“它叫伯奇,织梦食梦。依照每个人心底的七情编造出会让你们情绪波动最厉害的梦境,从而吸走你们身上的能量。”
涂柳儿低声说:“所以我梦见我哥为我顶罪受刑。”
“是的。”石珊珊说,“我想你们都梦见了藏在自己心底的事情。无论那些场景是否真实发生过,都是你们心底所想之事的投射,你们能在那些梦境中感受到自己最害怕或者最想要感受到的情绪。风局长的定力最佳,识破了梦境的破绽,自己破梦而出,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就把你们叫醒。”
“可是……我什么都没梦到。”陈双宁小声说道。
石珊珊说:“或许是伯奇没来得及动你,就被谢挚抓到了;又或许是你无欲无求,伯奇在你的七情中找不到破绽。”
幽幽问:“那这伯奇是个什么东西?”
“是精。”
“精有这么大能量?”李昂有些难以置信,“我们几个不是妖就是仙,还会被一个精给摄住了?”
“原本的伯奇是没有的,但这只伯奇上有巫族的味道。”
涂柳儿看向石珊珊,问:“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真的是巫族?”
石珊珊点头:“应该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无论是谁发现任何疑点,一定要及时沟通。”
“明白。”岳屹屾说,“就算有结界,还是不能完全放松,咱们轮流值夜吧。我先来一个小时,谢挚你三点来换我。”
石珊珊笑了笑,说:“用不着你们,我不用睡觉也不用修炼,我来盯着就行。你们刚才做了梦,人族的七魄不稳,妖族的妖丹也有些暗淡,柳儿你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也得修行补气,不管怎么说,如今这山上灵气确实足够充足,白来的灵气,得抓紧用,都赶紧去吧。”
说话间,石珊珊还在每个人身上都打了静心符。
风惠然见状便把大家都轰回了帐篷里,等营地再次安静下来,风惠然走到石珊珊身边,递给她一杯热水,说道:“我知道你不怕冷,但我看着你冷。”
石珊珊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单衣,而后笑了笑,接过水杯说:“你想问什么?”
“我是怎么醒的?”
“你自己醒的。”石珊珊回答,“这只伯奇太小了,它造的梦境不可能特别完美,只要找到了梦境的破绽就能自己醒来。”
“你没看见我的梦境?”
石珊珊:“我没那么无聊。你们人族的前世今生我想看随时能看,一段假的梦境对我来说还没那么大吸引力。”
这话说的没错,三生石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前世今世和来世,所以才叫三生石。石珊珊原本就是三生石,世间所有人的过往和未来都在她的脑子里,她想看谁都可以,窥探梦境这种事对她来说应该算不上乐趣。
“我还有一个问题。”风惠然道。
“问。”
风惠然:“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如果你一直在这里,应该直接就能抓住伯奇。”
石珊珊挑了下眉,说道:“我刚才确实不在,我回了趟地府。”
风惠然追问:“下面有事?”
石珊珊摇头:“没事,我是去借琉璃盏。自从上山之后,我就一直能感受到属于巫族的气息,我怕出什么意外,就下去找孟婆拿了琉璃盏。”
“原来如此。”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