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天雷远比前两道天雷要厉害得多,即使风惠然处在离孟婆很远的地方,也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好在獬豸及时把他们护在了结界中,不然在场的几个凡人怕是要受些内伤了。这样厉害的天雷,孟婆要怎么扛下来?风惠然开始担心了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远处的金光逐渐散开,神宫的影子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风惠然紧紧盯着前方,直到孟婆的身影出现,他提起来的心才终于回到了本该在的地方。
他迎上去问道:“大人可好?”
“风局长不该留在这里的。”孟婆顿了顿,回答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那我们回去吧。”
“好。”孟婆轻轻点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风惠然,带着獬豸往海面上浮去。
风惠然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李昂、岳屹屾和幽幽也不说话,陈双宁自然更是不敢出声,一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从东海海底回到了岸边。
涂柳儿一直等在岸边,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前,道:“老大!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有三道天雷,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你跟昆仑鉴的契约还在,我能出什么事?”风惠然拍了拍涂柳儿的肩膀,“放心,海底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去休息吧。”
“结束了?!不会再下雨了?”
“对,不会再下雨了。”孟婆替风惠然回答了问题,然后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若有似无地躬了下身子,“后续事情我不便插手,风局长辛苦,我这就回去了。”
言毕,孟婆转身离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涂柳儿拉了拉风惠然的袖子,低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一向这样吗?没事。”
涂柳儿嘟囔道:“可我怎么觉得大人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你这小狐狸尾巴还想不想要了?”风惠然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我们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对了,分局那个严立阳从屋里凭空消失了。”
严立阳是禺?的影子,禺?已经死了,影子也肯定不见了。风惠然点了点头,道:“那没事,还有别的吗?”
“没了。”
“荀酹呢?”
“荀老板……应该在睡觉吧?反正他没出来过。”
“知道了。”
风惠然回到房间,用灵晷看了看,他偷偷留下的跟荀酹的联系还在,所以荀酹应该没有离开。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多,风惠然草草收拾了一番就上床休息了。
一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才被谢挚的电话叫醒:“风大局长,您要睡到地老天荒去吗?”
“干嘛?不是不下雨了吗?”
“慰问一下你,昨天你吐了一口血,现在感觉怎么样?”
“神清气爽。”风惠然从床上起来,把手机开了免提,搓了搓脸,“但是有点儿头疼。”
“出来吃点儿东西吧,正好大人有话托我告诉你。”
“好。”风惠然看了一眼表,“十分钟后办公室见。”
十分钟后,谢挚推门进入办公室时,风惠然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谢挚把盒饭放到桌上,道:“边吃边说。”
“放着吧,我一会儿跟荀酹一起吃。”
谢挚:“……”
“怎么着?不许我谈恋爱啊?”
“没人敢拦你。”谢挚说,“说正事,大人让我告诉你,燧明木暂时先放在咱们这里,地府里有人觊觎圣器,放在他那里不安全。过几天他会把盘古钺也拿上来。”
“嗯,反正隋凌现在也是彻底醒了,就让他在局里负责看管圣器。对了,孟婆怎么样?昨天那三道天雷没伤着她吧?”
“没事,他回去歇歇就好了。”
风惠然喝了口水,说:“那就行,正好你先别走,我有事问你。”
“什么?”
“在海底的时候隋凌说他能找到其他圣器,是真的吗?”
谢挚点头:“是真的。伏羲琴灵渊弦、燧明木灵隋凌和神农樽灵姜酉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他们曾经一起修炼过,互相能感知到彼此。器灵和本体的气息相同,所以虽然姜酉和渊弦已经陨落,但隋凌依旧能够找到他们。”
“孟婆说的那两个地点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是真的。”谢挚解释说,“就像坐标一样,原先大人一个人就相当于只有横坐标,现在加上隋凌,等于有了纵坐标,横纵坐标都有,最起码能圈出一个大概方位来。”
风惠然:“类似于三角定位?”
“对,差不多是那个意思。”谢挚接着解释,“大人说的甘山离这儿不远,开车多半天就能到。甘山在东海之南,是甘渊之水的发源地。”
风惠然问:“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去甘山了?”
谢挚:“大人的意思是再观望一下,看后土那边有什么动静。而且咱们的事还没完,虽然不下雨了,这水却没退,大人的法阵一旦失效,还是会淹,得想个办法才行。”
风惠然:“这个我知道。你接着回答我下一个问题,孟婆的天谴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谢挚说,“我沉睡之前他身上没有天谴,但是现在他身上有,他没跟我说详情,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吧。你可以去问钟判,或者珊珊姐,他们应该知道。昨天是大人告诉我他会引来两道天雷,怕波及你们,所以让我带你们先走。”
“好,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孟婆叫什么?”风惠然盯着谢挚,“四判官和十殿阎王都有名字,黑白无常之前是神荼郁垒,就连百年一换的曼珠沙华都有家族排序,那孟婆在成为孟婆之前,叫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回答我。”
“……”
“谢挚!孟婆说你们小时候就在一起玩,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儿时玩伴的名字!”
谢挚沉默不语,气氛一时僵住了。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风惠然问道。
涂柳儿在门外说:“老大,你来看看隋凌呗,他好像不太对劲。”
风惠然看了谢挚一眼,不再说话,起身去打开门:“怎么了?”
“我已经躲他很远了,可他还是很紧张的样子。”涂柳儿道,“而且我看谢哥在的时候他说话挺利落了,怎么换了人就不行了?老大你去看看吧,别是有什么问题。”
风惠然低头跟涂柳儿耳语了几句,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宴会厅里,隋凌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陈双宁则在旁边端着水看着他。风惠然朝陈双宁招了招手:“小陈,去找你山哥吧,这儿有我。”
“好的风局!”
风惠然走到隋凌面前,笑着说道:“怎么了?又哑巴了?”
“你才哑巴!”隋凌反驳道。
“这不是挺能说的吗?刚下那是怎么了?”
隋凌四下张望,在确定风惠然身后没有人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完了一整杯水,才说道:“你能不能暂时别让那只小狐狸过来?”
“怎么了?怕她?”
隋凌摇头:“不是,我就是见到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
风惠然看着隋凌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他的局促,于是说道:“诶,我问你个问题。当年到底是涂柳儿把你扔下的谪仙池,还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我……是我自己掉下去的。”隋凌低下了头。
“是不是看美女看出神了?”
“风惠然!”隋凌直接站起来,“你别瞎说!”
隋凌这一嗓子让所有在屋里的人都侧头看向他们。风惠然冲着众人道:“忙你们的去,没事。”
紧接着他又把隋凌按在椅子上:“在这个屋子里没几个人敢直呼我大名,你胆子够大的。”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但涂柳儿是我手下,局里这些非人族可有不少喜欢她的,只不过这小丫头还没怎么开窍。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对我好一点?你要是对我好一点呢,我就带你回总局,给你俩创造机会;你要是还对我这种态度,那我就把你留在这儿,反正你本体在东海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对吧?”
隋凌看着风惠然:“你有什么条件?”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跟你交换条件呢?”
“没条件就不是你了。”
风惠微微一笑,说:“所以你之前就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某一世的我,对吧?”
隋凌愣了愣,道:“你……你什么意思?”
“很好,你已经回答我了。”风惠然意味深长地看着隋凌。
凌晨回来之后,风惠然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的事。他现在只需要确定几件事就几乎可以推断出那些被藏在孟婆、谢挚和隋凌之间的不能说的秘密。
“逗你的。”风惠然又给隋凌倒了一杯水,“涂柳儿这孩子脑子里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好听点儿是单纯,不好听的就是傻。而且涂山狐族是母系氏族,你可得做好准备。”
“我知道。”隋凌点头。
风惠然直接转了话题:“孟婆的天谴怎么回事?”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聊天方式也是风惠然常用来审讯的,东拉西扯,把关键问题藏在许多不关键的闲话之中,这样很容易被套出话来。
“你问我?”隋凌莫名其妙地看向风惠然,“我刚醒啊,我能知道什么?”
风惠然:“也对,那你跟孟婆认识挺久的了吧?”
隋凌撇了下嘴,说:“风局长,你要什么条件都行,但是别让我跟你说孟婆的事情。他是我朋友,他不让我说,我肯定不能告诉你。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喜欢的人,你别为难我,好不好?”
风惠然笑了笑:“行,我不为难你,但是关于圣器的事情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这个可以。”隋凌直了直身子,“这个我肯定知无不言。”
“好,那你跟我说说圣器的来历吧。”
隋凌开始讲述:“盘古大神把开天所用的斧和凿做成了一把长钺,就是盘古钺。盘古钺出现的最早,关于那个东西我了解的不多。后来就是我们几个,我们几个几乎同时修成,按照你们人间的说法,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要乱用成语。”风惠然笑了笑,接着问,“你真的能感应到其他圣器的位置吗?”
“能啊,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法阵,对彼此的气息都非常了解。”
“你一个人就可以?”
隋凌点头:“可以,就是不太准罢了。毕竟姜酉和渊弦都不在了,本体只能被找到,不能自己发出信号,所以只能确定个大概方向。”
风惠然:“你再给我说说其他圣器。”
“渊弦修的是……”隋凌明显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修的是镇压之术。伏羲琴有五弦,对应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五根弦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组合在一起,因为本体是琴,所以渊弦也是我们几个里面最通音律的。不过现在伏羲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她陨落的时候在东边,我当时跟着燧人在西边。至于神农樽姜酉,他是我们几个器灵之中最野的,当年他跟着神农几乎走遍了山川河流,处处留情,祸害了不少人,神农因此罚了他好多次,但他就是不改。后来他陨落的消息传回,神族半数女仙哭得眼睛都肿了,更别提外面那些妖族和巫族了。”
“那孟婆哭了没?”风惠然问。
“他?没有啊。他那时候……你又套我话!”隋凌反应很快,“我不告诉你,再这样我可告状去了!”
风惠然知道隋凌已经提高了警惕,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来,便道:“好,我不问了。你需要什么东西就跟老岳说,现在这里条件不好,你先凑合凑合。”
“荀老板?你怎么来了?”岳屹屾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是你们局长叫我来的,谢警官说他在这儿。”
“哦,他在里面,你进来等吧。”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岳屹屾还是非常知分寸,并没有起哄。他只是稍稍提高了音量,说:“隋凌,该吃饭了。”
隋凌看了一眼远处的荀酹,对风惠然道:“我不打扰你,你有事再叫我吧。”
“嗯。”风惠然站起来迎着荀酹的方向走去。
“怎么来这里找我了?”风惠然问。
荀酹:“不是你让我中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