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踉跄了两下,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来帮你。”
“谁让你回来的?”
“不用谢。”风惠然拿出盘古钺,“既然燧明木能帮你,我想你应该也需要盘古钺。别耽误时间了,告诉我该干什么。”
“把手给我。”孟婆道。
风惠然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把手伸到了孟婆面前。
“借个力。”孟婆一跃而起,脚尖轻点风惠然手臂,而后一道金光从风惠然手腕的灵晷上爆出,与孟婆周身的气融合为一体。下一刻,昆仑鉴和燧明木旋转飞出,直冲向上,随之而来的,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阵阵闷雷。
风惠然又一次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一幕场景,他或许以前真的见过————孟婆只身立于东海中心,脚下的海水和头顶厚重的云层都在不停旋转。在这天与海之间,孟婆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仿佛任何一点波动都能将她掀翻一般。但她的背影又异常坚固可靠,好像一切风霜雨水都无法撼动她分毫。这……大概就是神吧。风惠然想,在别族逃离、后撤、寻求帮助的时候,一直都是神族在迎难而上,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地浩劫,即使身死也要护下众生。
自盘古以来,天神全部陨落于大天劫之中,现在圣器已经有两件现世,巫神苏醒,封印松动,或许下一次浩劫不久之后就会到来。而到那个时候,以身殉道的,恐怕就是孟婆了。
“轰隆————”一声令人牙颤的雷声伴随着足以照亮半个天空的闪电齐齐落下,一块饱满圆润的彩色石头从云层之中落下,被孟婆收了起来。而后云开雨霁,风平浪静。
“刚才借了一下灵晷之中的神力,放心,对你不会有损害。”孟婆回到风惠然身边,把盘古钺递还给他,“这个你收好,或者交给隋凌,放在我身边不安全。”
风惠然收回盘古钺,指了一下孟婆嘴角尚未干透的血迹,问:“你不要紧吧?”
“没事。”孟婆毫不在意地抹了一下,“回去吧,还要去看獬豸。”
两人刚回到岸边就有人就迎了上来,是之前跟风惠然打过交道的谭凯旋,自从前两天跟风惠然“谈判”了近三个小时之后,这位谭凯旋一改对特案局的偏见,跟风惠然已经称兄道弟起来了:“风老弟啊,你们这又忙了一晚上?欸,这位美女是谁?怎么前两天没见过?”
“谭哥,这是我领导。”风惠然抢先说道。
谭凯旋连忙换了态度:“失敬失敬,原来是领导。”
孟婆并未看谭凯旋,而是对着风惠然道:“我先上去了。”
“好。”因为有外人在,风惠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下头。
谭凯旋搂过风惠然的肩膀道:“老弟,你这领导可够漂亮的,多大岁数了?结婚没有啊?”
风惠然心里冷笑了一下,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笑着应和道:“她你就不要想了,你肯定hold不住的。”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我局里那个李昂你见过吧?”风惠然不着痕迹地拨开谭凯旋的手,“我这位领导,比李昂厉害百倍,你看她对我都是这种态度,你真的搞不定她。你要是真心想谈恋爱,改天我给你介绍个温柔的。”
谭凯旋盯着孟婆的背影说道:“怎么现在长得好看的姑娘全都这么难搞啊!”
风惠然:“行了啊谭哥,你这一表人才的,回你们那儿肯定好多小姑娘喜欢,就别盯着我领导了。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可真是个人精!”谭凯旋低声说道,“你谭哥我就是甘渊本地人,家里人知道我回来,特意送了点儿东西过来,我给手下的兄弟分了一部分,还有一些是给你和你手下留的。这不是看你们经常昼伏夜出的太辛苦,咱当哥哥得照顾一下兄弟单位不是!今儿晚上啊,我带着几个人上你们五层去,你们那儿安静,咱们关起门来吃顿好的。你要是敢拒绝,我可翻脸啊!”
“谭哥发话,我哪敢拒绝啊!”风惠然边说边往回走,”只是我手下那些人都不太会喝……”
“放心,不劝酒不灌酒,能喝就喝,不能喝咱就换饮料。”谭凯旋豪迈地说道,“就这么定了,晚上六点,我上去找你,都得到啊!我回去做准备了!”
风惠然现在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说不劝酒的一定最会劝酒,说不灌酒的最后一定把所有人都喝倒。而且谭凯旋这状态,明显是有事要说。酒桌上谈公事,最让人反感的社交方式,没有之一。
等谭凯旋走远之后,风惠然长出了一口气,揉着额头往回走去。
“头儿,谢哥跟大人在你办公室,他们说你回来直接进去就行。”岳屹屾坐在椅子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说。
“知道了。”风惠然把外套脱下扔给岳屹屾,“晚上六点庆功宴,老谭他们上来,都得在。”
岳屹屾眨了两下眼睛,低声骂了一句,风惠然没再多说,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谢挚躺在沙发里,孟婆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默不作声。
“这是……怎么了?”风惠然问。
孟婆道:“獬豸的伤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帮他处理好了。这几天让他多休息就行。”
“他这是被什么所伤?”
“转生漩。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海眼。”孟婆解释说,“东南西北四海皆有转生漩,相传是盘古大神在幻化四海的时候留下的,转生漩中带着混沌的力量,轻易不得靠近,当年神族中唯有女娲娘娘可以与其对抗片刻。转生漩对神的伤害最大,对人却几乎无害。那些尚被天道允许,但又着实需要惩罚的犯了错的神族都会被送到转生漩中受罚,以示公允。”
原来那个东西真的叫转生漩,所以刚才自己并非胡言乱语,而是真的曾经知道这个。他稍微想了想,对孟婆说:“大人,我冒昧问一句,这转生漩与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没有。”孟婆平静地回答道,“贵局有关于转生漩的全部详细记载,风局长若是想知道,回去可以仔细查阅一番。”
风惠然知道孟婆不愿意多说,便也没有追问。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孟婆站起身道,“雨石我用完之后会还给你,还有仵官王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个交代。”
“大人客气了。”
“不送。”孟婆直接从风惠然眼前消失了。
风惠然拉了把椅子坐到沙发旁,用脚踢了踢沙发扶手:“别装睡了。”
“我没装。”谢挚说。
“行,没装就没装。”风惠然说,“神兽,你最近秘密太多了,我很不高兴。”
谢挚睁开眼,捂着腹部慢慢坐起来,看向风惠然道:“要是知道醒来之后会这样,我宁愿一直当个人。”
“还不肯告诉我?”
“不是不肯。”谢挚指了一下自己的嘴,“是说不出来。疯子,你要是真的拿我当朋友,就别问了,到能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你能帮我破了这禁制,但是你确定你能接受全部真相吗?现在这样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不是坏事。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瞒着,我也知道以你的智商,可能已经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知道那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你,是风惠然,是特案局的局长,这还不够吗?”谢挚叹了口气,“你一直逼问我,却不肯去问大人,无非就是因为我本性不能说谎,而大人手中有孟婆汤。你既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之后大人给你灌下一碗汤让你忘了真相,对吧?但是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大人宁可给你灌孟婆汤都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情,一定是对你伤害很大的。知道一些无法改变的过去有什么意义?你还是一副凡人躯体,短短数十年的寿命,你是想接下来的几十年都被过去那些旧事缠绕着走不出来,还是想跟你的爱人朋友一起开心地度过每一天?疯子,你有点儿钻牛角尖了。”
风惠然轻轻摇头:“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过日子。”
谢挚怅然道:“过去的这些年我一直过得不明不白,我那时候也想过,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我现在非常想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咱俩不一样。”
“是一样的。”谢挚说,“你如果真的笃定要知道真相,刚才就直接问大人了。你心底还在犹豫,既然犹豫,就证明你没准备好面对。既然没准备好,又何必现在就知道呢?”
“嗯?你什么意思?”
谢挚笑了一下,说:“圣器已经出现两个了,剩下两个的方向也知道了。这种消失万年的东西突然连续出现,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能猜个大概。”
风惠然愣了愣,他明白谢挚的意思————现在封印松动已成事实,残余巫神蠢蠢欲动。好一些的,是自己顺利收回圣器加固封印;坏一些的,那就是封印失效,天翻地覆。总之,自己这一世大概是被选中的幸运儿,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情况,不用他们告知,那些被抹去的前世记忆就会自己回来。看来自己拿的不仅是“下凡历劫”的剧本,更有可能是“拯救苍生”的大男主剧本。
“累了一宿了,歇会儿吧。”谢挚慢慢站起来,“我也回去了。”
“对了。”风惠然说,“今晚谭凯旋要搞庆功宴,他可能有什么想法。”
“好,晚上我会在。”
风惠然在办公室里坐了坐,然后去敲开了501室的门。在看到荀酹的那一刻,风惠然突然间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是用力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荀酹问。
“累。”风惠然低声回答。
荀酹拍了拍风惠然的后背,安抚道:“那就赶紧休息。”
“问你个问题。”
“你说。”
“咱俩谁大?”风惠然用额头抵住荀酹的额头,“我是说年龄,真正的那种。”
荀酹笑了笑,说:“我大。”
“那……”风惠然在荀酹嘴角轻轻啄了一下,“谁大?”
“你说谁大就谁大。”荀酹带着风惠然蹭到床边,“不是累了吗?赶紧睡吧。”
“想做点睡前运动。”风惠然用手环住荀酹的腰,稍稍用力,两个人直接摔到了大床上。
荀酹:“你现在状态不好,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说。”
“我状态怎么不好了?”
“你力魄和精魄发散得都很严重,别撑着了,睡吧。”
“跟你们这种有天眼的人在一起真的好没情趣啊!”风惠然含情脉脉地看向荀酹,“不过倒是有一点好,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照顾了,对不对?”
“对。”荀酹手脚麻利地帮风惠然脱了衣服,把他塞进被子里。
“荀酹。”
“嗯?”
“把手给我。”
荀酹坐到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风惠然把自己的手和荀酹的手交握在一起,而后半闭着眼睛,喃喃说道:“这样我才觉得你是真的。”
荀酹无奈又宠溺地说:“我是真的。”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呢?”风惠然把头枕到荀酹的腿上,“以前,我应该很爱你吧?不然我怎么会一见你就觉得亲切,还一反常态地追了你这么久。我这么没耐心的一个人,却唯独对你不一样……”
荀酹用手盖住了风惠然的眼睛,轻声说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爱是本能。”
“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酸的话。”风惠然笑着往荀酹怀里蹭了蹭,安静睡去。
或许真的是累了,风惠然这一觉睡得有些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睁开眼,正好对上了荀酹平静温和却又莫名有些心酸的眼神。
“怎么这么看着我?”
荀酹眨了下眼,说:“起来吃点东西吧。”
“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看我,在我醒着的时候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荀酹同志,你很不对劲。”风惠然眼疾手快……嘴快地把荀酹按在床头板上亲了下去。
“轰隆————”外面传来一声闷雷。
“什么情况?不是没事了吗?”风惠然放开了荀酹,嘟囔着走向窗边,他并不知道荀酹在他转过身后悄悄蹙起了眉。
“怎么了?”荀酹问。
外面是一个月未曾出现过的大晴天,太阳还好好地挂在天上,一点乌云都没有,根本不是要下雨的样子。“没关系,不会有事的。”风惠然扭头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我不吃了,晚上有应酬。”
“喝酒之前胃里得有东西,吃点儿主食再去。”
“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