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西区，屋楼老旧，行人渐少。

卓允宁与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擦肩而过。高中生脚步仓促，嘴里也不干净。

因此他毫无负罪感地顺了一点他们的小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继续在破败陈旧的小巷里找他的猫。

家里养的黑猫喜欢动不动就往外跑，奶奶一个人在家看不住。西区这个地方治安混乱，奶奶担心猫被坏人抓起来，叮嘱他赶快出门去找。

卓允宁找得相当敷衍，在狭窄的街道上闲逛——反正这只蠢猫饿了知道自己回来。

“喵～喵~”

角落处，他听到了自己猫咪的细微叫声，双手插在兜里向声源走去。

那是一个漆黑的死角，从外界乍一眼甚至发现不了这个隐蔽的角落。卓允宁探着身子望过去，与一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了，两人都愣了愣。

对方也是个年龄相当的少年，不知什么原因躲在这个狭窄的角落。他也穿着之前那伙人的同款校服，只是脏兮兮的，还有些脚印。气质颓颓的，两只黑沉沉的死鱼眼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有点阴郁。

少年怀里揣着一只熟悉的黑猫，多半是那只蠢猫跑进了他的怀里。

“谢谢你照顾蠢猫了。”卓允宁的语气却没有丝毫道谢的意思，纯粹是亮明身份，让对方还猫。

迟疑了片刻，少年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打扮的像个黑she会的同龄人是猫的主人。主动走出狭窄逼仄的角落，伸手将猫递给了卓允宁。

卓允宁接过，触碰到了少年冰凉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巷子口的校服高中生们大喊：

“找到了！杂碎，让你放学乱跑，找了爷半天！”

卓允宁退开了，与少年撇清关系。

然后他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咒骂声、少年难以忍受的闷哼声、重物的跌倒声、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他抱着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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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允宁家是个老旧的居民楼，踩在楼梯上吱呀吱呀，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他拎着猫进了屋子，去看了看熟睡的奶奶，为她掖好了被子。

“喵！喵！”猫猫过分活泼地叫，吵得他心烦意乱。

卓允宁把猫关进了厕所：“还叫？都怪你，害得别人被发现要挨打了。”他想起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天黑沉沉的，他打开电视当背景音乐，掏出大号工具箱，开始琢磨之前拼了一半的零件，手上不停地工作。不知不觉，一个简易机械结构的雏形就搭好了。

意识回体时，雨声敲在了窗外的挡雨棚上，哗啦哗啦的，淹没了一切噪音。已经过去很久了。

卓允宁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撑着伞决定下楼去买明天的早餐。

却没有去最近的那一家，而是东拐西拐去了另一条街的包子铺。

神差鬼使地，他靠近了下午那个隐蔽的角落，然后闻到了雨水和鲜血交叠的味道。

曾在这个角落施暴的学生们早已离去，那个气质有些颓丧安静的少年蜷缩在雨中，他失去意识了。

这样在暴雨里泡一天，说不定明天就多了一具尸体了。

卓允宁扔下伞，用力摇晃少年：“喂，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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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睫毛被雨水糊在了一起，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一道人影。

他感觉这个人影正背着他行走，还感觉身上披着一件不是自己的衣服，大雨模糊了前方的路，一步一步却走得很稳。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了，只觉得五腹六脏都搅得疼。

喃喃道：“还没死啊......”

卓允宁好像听到了他在说话，又因为雨势太大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少年没力气再说话了。

他感觉雨突然停了，又发现不是停了，而是进了居民楼，正在上楼。

逐渐清晰的视线看见楼道里用血红的油漆刷着无数“还钱”和血淋淋的诅咒。

这个正在背着他的人原来负债累累吗？少年迷迷糊糊地想。

到了门口，卓允宁见少年好像已经清醒了，就把他放下来，用钥匙开了门，自己进屋脱掉了湿掉的衣服。

暖黄色的灯光从室内撒了下来，少年站在门口，神情还有些懵懵的。湿漉漉的衣服打湿了地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屋。

“快进。关门。”

少年于是进了这件狭小的屋子。虽然小，东西却应有尽有，只是摆放凌乱的过分。客厅中间放着一个组装了一半的机械手臂。是个一居室，唯一的房间门关着的。

卓允宁进了浴室，好像是在冲澡，没有管少年做什么。

“喵～喵~”

之前那只猫突然出现，直接跳进了少年的怀里，它贪恋被少年抚摸的感觉。少年全身疼得厉害，还是稳稳地接住了猫咪。

他在这个房子里规规矩矩地站住，垂眼轻轻摸着猫，手指细长白皙。

没过多久，卓允宁洗完了，擦着头发从雾气腾腾的浴室走出来。

“过来，自己擦药。”卓允宁从柜子里东找西找捞出来一堆药，把本就凌乱的室内变得更加不堪。

少年抱着猫，凑近打量了药物名称，真是种类齐全，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有。

“算了......衣服脱了，趴好。”

少年于是放下猫，犹豫着小心翼翼避开伤口脱掉了校服，在沙发上趴好。

背后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但随着冰凉的药物慢慢敷在上面，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悄悄回头看，正在给他上药的人有一双睫毛浓密的眼睛，换上了干净的白t后还是遮掩不住健康有爆发力的身材。

少年转头安静趴着，竟在暴雨交加的夜晚中感受到了一点点温馨，小声说：“谢谢。”

卓允宁惊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少年好像轻轻笑了。

卓允宁垂下眼眸继续给眼前这个苍白瘦削的少年擦药，余光撇向了他脱下来的校服——育英中学，可是个贵族学校。

所以他才没多管闲事去阻止那些霸凌的高中生，谁知道他惹不惹得起呢？

草草地上完了药，卓允宁打开了角落的折叠床，直接关灯，头也不回地躺下了：“我睡了，你随意。浴室没有热水，建议你别洗澡。饿了也憋着，冰箱什么也没有。”

黑暗中他看见少年点了点头，默默躺在了沙发上。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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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卓允宁醒来时，太阳已经装满了小小的屋子。

他转头一看，沙发上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要不是空气中残留着药的味道，他都以为昨晚就是一场梦。

他迷迷糊糊地想：是了，高中生七点应该就上早自习了......

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折叠床，洗漱，穿好衣服，对着关着门的房间说到：“奶奶，我去上班了。”

打开大门，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

里面放着一些进口的猫粮、一些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爱吃的零食，还有一张便利条——谢谢。

卓允宁有些哑然：“这些贵族学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