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轩打了电话去酒店前台,结果前台说还没回去,他沉着脸一路绕着学校附近找人,在路过这条巷子时忽然福至心灵停住脚步,才正好看到简橙支撑不住差点跟背上的人齐齐摔在地上的画面。
意识到真的是江林轩来了,简橙感动不已,江林轩就跟自己在这个破世界的新手村引导NPC一样,不然怎么会总是那么及时地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简橙两眼发黑,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双手撑在地上不停喘气。
“你别管我了,你救下秦宴,他伤得好重。”
江林轩没有听她的,先是确认了简橙真的没受伤之后,才站在一旁打了急救电话冷静地陈述了具体地址和情况。
简橙边喘边说:“你看看他怎么样了。”
江林轩站着没动,扫了两眼:“还活着。”
简橙差点又晕过去,气若游丝地指着地上眼睛紧闭的秦宴,“不是,你去仔细检查下他身上哪有伤。”
江林轩扶着她,也依次伸出手指:“第一,我不是医生我不会看。”
“第二,我没有药,就算知道我也没办法。”
“第三,我有洁癖。”
简橙想吐槽,但是逻辑上无力反驳。
警车和救护车同时来到了这儿,简橙坚持说她只是气虚了不需要去医院,非要让江林轩带着可怜的新同学一起去医院,而她自己去做笔录。
江林轩倒是没有跟她在这件事上纠缠,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秦宴再度缓缓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他来过这儿太多次,知道这里是医院。
所以简橙真的救了他,还背着他逃出来,生怕他受伤死了。
有人推门进来,秦宴惊喜地看过去。
“秦同学,看到是我,好像你有点失望?”
江林轩慢慢地走到病床对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秦宴虚弱苍白的脸色。
“秦同学今天怎么会一个人回家?秦老师不是一直载你吗?”
整个病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秦宴没说话,显然是不想搭理。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江林轩也不尴尬,唇边溢出声轻笑,秦宴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简同学实在是很善良也很热心对吧。”
秦宴终于睁开眼,扯了扯嘴角,眼神非常直白地写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林轩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身关上病房门离开时,轻飘飘抛下一句:
“秦老师已经在缴费了,你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江林轩听到里面东西被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
江林轩脚步未停,无动于衷地走远后在电梯口碰到了刚上来的班主任。
“秦老师。”江林轩礼貌地颔首。
秦陌也回以一个友好的微笑。
两人擦身而过时,秦陌听见对方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
“希望老师多注意自己弟弟的心理健康,控制一下他的自残倾向。”
秦陌看起来似乎也并不震惊,而是淡淡地回应道:“我会的。”
下楼后,江林轩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了医院附近的江边。
低头俯视着黑压压的江水,仿佛只需要简单的身体一倾,就可以轻易被温柔的漩涡吞没。
但是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萌生过这样的念头了。
浓稠的黑夜里,被云层遮掩的月光也是那么昏暗,模糊地勾勒着少年的面目轮廓,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俯视着涌动的江水在石栏下撞出的浪花。
江林轩随意地靠坐在扶栏上,身体也微微前倾。
与他几近跳下去的姿势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始终是平静的。
忽然,他前倾的身体顿住了,裤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单手掏出手机,像是丝毫不在乎会不会一不小心掉下去。
【你离开医院了吗?我做完笔录了,要不我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吧!/笑脸】
纤白的手指在屏幕的“一起”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随风曳动。
简橙再做完笔录之后,坐在大厅里发呆,她给江林轩发了信息,江林轩说他很快就来。
发呆的间隙,她目睹了一队警察说说笑笑地从外面进来,一个个身材高挺,紧绷绷的制服下身体该有的都有,面目俊朗,是跟学校里看见的不同的风格。
这也算来了这儿为数不多的福利吧,简橙苦中作乐地想,自从来了这儿,生活比她过去二十二年加起来的都丰富。
中国人有一句箴言:来都来了
反正她眼看着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希望离开这里,要不充分利用下这个世界自带的福利,谈个恋爱?
毕竟回去现实以后,根本不会再有这种NPC都卡颜卡身材卡硬件的环境,更别说她光是在学校里每天那么多不同类型的帅哥晃来晃去,无形之间自己的眼光也提上来了······
简橙乐呵呵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在畅想未来男朋友的形象时,忽然会长清俊温柔的脸冒进了脑海里。
简橙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会长对自己那么好,她不能肖想对方□□那二两肉,这太无耻了!更何况这已经是她物色给自己好朋友的对象了。
可是她又很纠结,因为她确实觉得和江林轩待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很自然,甚至于偶尔的,还会让她产生那种类似“心动”的感觉······
不行不行!她只不过是因为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获得会长的帮助才拥有的错觉而已!
简橙见鬼似的晃脑袋,感慨那个梦的副作用太强了。
“什么梦?”
刚刚内心里胡思乱想的那张脸冷不丁出现在了眼前,吓得简橙打了个嗝。
原来她刚刚无意识地把最后一句话自言自语着说出来了。
“你怎么也不吭声!”简橙轻拍自己的胸口压惊。
江林轩直起身,有些无奈:“我刚刚一直在喊你,但是你好像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眼神也很凝重,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嘴上说‘不行不行’的,我在你面前站了五分钟了。”
“是吗,哈哈。”简橙干笑着离江林轩坐远了一个座位。
江林轩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简橙。
简橙也万般纠结地与他对视,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隔空对望了十几秒,直到简橙把双手覆在了江林轩的脸上。
“?”江林轩不明所以。
还没等两人间的暧昧气氛成型,简橙贴在他脸上的动作又改成了捏的。
这下江林轩脸也黑了,刚想扒开对方的爪子,就听到她发愁地问自己:
“你听说过那种主角在新手村山洞里意外捡到的魂戒或者什么神器吗?”
“哈?”
“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就是寄居在神器里的逆天机缘老爷爷,就是冥冥之中因为我才来到这里的那种。”
简橙终于艰难地说服自己,把对面俊秀的少年脸变化成了和蔼慈祥的NPC老头。
江林轩逐渐习惯了她跳脱的思维,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也许,冥冥之中我真的是因为你来到这的呢?”
闻言,简橙两眼迸发出激动的神采,这是摊牌了啊!
“那需要我做什么?攻略谁吗?快给我发布任务吧,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没有什么新手大礼包!”
眼看着简橙又拐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江林轩一只手按住了她凑上来的脸。
在回去酒店的出租车上,简橙和江林轩各自坐在后排的两边,简橙撑着头靠在车窗边累得睡着了,江林轩眼神复杂地望着她恬静的睡颜。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在跟我装傻。”
车里忽然响起一声轻叹,江林轩收回视线看向窗外,夜里下起了毛毛雨,细碎的雨滴敲打在车窗上连城一条条水线,也模糊了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点。
“熟睡”中的简橙缓缓睁开眼。
刚刚虽然是开玩笑居多,但是她心里其实一直隐约地清楚自己身旁这位学生会长跟自己一样,身上怀揣着什么目的,尽管那个目的的本身大概与自己无关。
而对于简橙来说,先前所有的话,既有真心,也有再一次的试探。
试探的结果意味着,简橙在这个庞大空洞的世界里依旧只有一个人,只有她是那个孤独的外来者。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简橙的眼前浮现出运动会、庆功宴上的一幕幕,唯一可知的是,她仍然把这些人当作自己的朋友,仍然想要保护顾汐玥和叶嘉瑜,也仍然在心底里将江林轩视为值得信赖的人。
感觉到对方有动作时,简橙重新合上眼睛。
是身旁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简橙的肩上。
第二天回到教室,满头绷带的秦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的长相和气质本身就会被格外偏爱一些,现在本就比常人要白的脸色因为受伤更加虚弱,让人联想到雪地里蜷缩在一团虚弱不堪的狐狸。
但他还是那样,不说话也不理会任何人的关心,神情看着比第一天来的时候还要冷漠。
简橙本来没想凑这个热闹挤进去,但眼看着后面的气氛越来越僵,没忍住在他们走掉之后,写了张纸条放到后面。
【你别介意啊,他们都是好心才这样的。你怎么样,伤好点了吗?】
秦宴无神空洞的眼睛在看到这张纸条上的字时慢慢恢复了聚焦。
【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简橙收到以后又继续写:【那天下午怎么会有人那样欺负你?有告诉秦老师吗?以后一定要小心啊,不要再一个人回家了】
简橙落笔,想了想又怕自己语气太干,准备在末尾添了个笑脸。
“老师在看你。”江林轩突然出声。
简橙条件反射地身体一僵,来不及抬头直接低着头假装开始背书,她盯着书上的文言文小声说:“你帮我把这个给下秦宴。”
江林轩“嗯”了一声,将纸条放到了后桌上。
秦宴看到纸条上的问题,对着女生隔壁的背影冷嗤一声,如果不是他,在哥哥来的时候自己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来得及做。
但他不能说这些。
【那些人知道我不能说话后就开始打我,说看看是不是真的哑巴。】
简橙看到上面的字后心里一堵,不敢想象那时的秦宴不能呼救,痛到极点了也只能从喉咙发出不成样子的微弱声音,如果自己没有出手,他的结果又会是怎样。
简橙写字的时候感觉说什么都很苍白,也只好干巴巴地回了一些鼓励他早日康复的话。
传过去之后,她转过头悄声问江林轩:“那个巷子的事情你有反应给学校吗?”
江林轩瞥了一眼字条,“嗯,以后那条巷子就改成小吃街了。”
“啊?”简橙张大嘴巴,“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江林轩看她没控制住音量使了个眼色,简橙一边噤声一边听他靠近悄悄说:
“小吃街不是学校弄的,学校只是加强了附近的安保。”
简橙点点头,激动地满眼星星:“那真是意外之喜,到时候我们可以溜出去吃好吃的了!”
江林轩的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