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载容被这道神光灼得睁不开眼睛,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沐浴在其中,每一寸血肉都叫嚣着愉悦和兴奋。
“这是……”姜载容丹田内沉寂许久的炼气期灵力突然沸腾,在四肢百骸内横冲直撞,将堵塞的窍穴撞得发疼。
他踉跄地走两步,最后索性选择盘腿坐在地上,抵抗这股蛮力。
许多的蓝黑色光点从他的肌肤表面顺毛孔渗透进体内,把他五脏六腑内大部分污垢都洗净,化作汗水流出。
“嘿,这就是今年的魁首赏?俺瞅着和往年不太一样咧。俺一瞧这魁首就不是寻常人儿,果不其然是个修士!”
“压根儿看不明白啊,俺再往前凑凑瞅瞅魁首的境界……哎哎,岭主啥时候又布下结界了?”
一道乳白色结界笼罩住姜载容一人,阻隔了其他人的干扰,结界内姜载容盘膝而坐,丹田处灵力翻涌如沸鼎。
浑身青筋暴起,额头汗珠滚滚而落,突然一股清凉之感自天灵盖直灌丹田,所有的疼痛在瞬间烟消云散。
姜载容缓缓睁开眼睛,碧绿的眼眸被浓郁金色覆盖,视野中那些空气里飘散的蓝色光点更加清晰明了。
呈现出圆形水滴形状,皆若空游无所依,在他的指尖缠绕盘旋。
姜载容低头望去,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透,但体内却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瞧瞧,得到神恩才筑基后期,我还以为能一下子突破金丹。”
一道略带戏弄的声音突然响起,姜载容立刻回神攻去,木藤身上流转出零星蓝色光点,比之以往更加柔软有韧性。
“现在就这么凶,金丹是不是要咬人了?”谢嗟行单手制住姜载容的木藤,轻飘飘地倚在上面,体软若无骨。
“新郎官好生会疼人,婚后不会家暴吧?”
姜载容不跟他废话,木藤柔和几分蓝光后,如同投入石头的湖水一般波动,霍然抽离谢嗟行的桎梏,朝他脖颈致命点杀。
同时腰间匕首出鞘,藤尖共刀尖并行。
在堪堪抵上谢嗟行的喉间时,却被他利用狐念定住。
“你就会使这一招?!”姜载容根本对这种超标的能力毫无办法。
他方才突破,体内灵力踊跃,这般大张旗鼓的杀过去,结果对方只是一个抬手就压制住,怎么不让他感到挫败!
“有点进步但是不多,这一招就够了。狐念用来对付现在的你还是绰绰有余,还不配我使出其他招式。”
谢嗟行微微倾身,雪色睫毛在姜载容的金瞳里投下阴影,手心顺着刀一点点摸上姜载容的腰,“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如,你求本岭主,让本岭主手把手教你修炼?”
“谁要你教!死妖怪……!”姜载容脖颈青筋暴起,肌肉发力想要向后撤身,却根本动弹不得,“从根上就烂了!”
“你这个阴沟里的恶心东西,天天布下结界,怎么,怕别人知道你是一只妖怪所以藏着掖着?你那些秘密到底有多见不得人!”
谢嗟行被他胡乱骂了一通,慢条斯理地把姜载容的头发别到他耳后,在耳后刻意蹭过,“新郎官太烈性了不好,叫别人以为是被新娘子强迫的呢。”
“别总啰嗦什么新郎官新娘子,你当这是在扮演什么三岁小儿的游戏吗?连父母都没有还要来抢别人的!”
姜载容趁此机会感受那股零星水行之力,木藤逐渐不再维持藤蔓状,而是化成绿色液体。
“怎么不行了,你不想当新郎官,我来当新郎官自然也可以啊,你父母不还是我的。”
谢嗟行本想去勾姜载容的头发,却不曾想脸色倏地一变。
他身形摇晃两下,右耳仅剩的单只耳饰不受控制溢散出一些星点,落在他自己身上。
在姜载容察觉以前,谢嗟行很快稳住身形,放开姜载容,几步内便拉开距离。
他继续懒洋洋地开口:“你来当新娘子也不错,我会为你挑一身合适的喜服和红盖头,到时候我八抬大轿,迎你做岭主夫人。”
“有病!要穿你自己穿!”姜载容还待要骂,与此同时木液也尽数挥洒而出,可谢嗟行却开口说出令姜载容瞬间脸色空白的话。
“我知道一百的下落。”
匕首骤然悬停,木液被狐念滞留空中,姜载容看着谢嗟行不再张开的嘴,讷讷道:“你又想骗我什么?”
“猜猜看……我能骗你什么?”谢嗟行脸色尤其苍白,但他从来都是一身如同雪色的搭配,较以往颜色更浅一些,根本没有明显到让姜载容一眼看出。
“有了这些东西,你越发不加控制地开始浪费你的血液、摧残你的身体,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眯着狐狸眼,控制狐念不停挤压那团虚浮的绿液,摆弄成各种形状,“少对你和其他人用,不然就是在自寻死路。”
“我爱怎么用怎么用,轮得到你来管我?”姜载容最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身体指手画脚。
“迟早轮得到。”谢嗟行轻飘飘瞥他,“你还如此在意那个孩子,令我厌恶。”
“阿兄、阿兄……”他模仿着一百唤姜载容的语气,亲昵非常,表情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淡,“真腻歪,原来你喜欢这种无法自理,只能依靠你的废物?”
在通过模仿来膈应对方这件事上,两人有着诡异的默契和相似性。
“关你屁事!告诉我他在哪里!”姜载容想到他最初就是从一只女狐妖手中带走的一百,“你若只是想恶心我,别拿这种事情!你和那只狐妖是什么关系?”
姜载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两只狐妖将一百身上肢体随口分配的场面,风轻云淡地把一个没有他腿高的小孩慢慢吞下。
而一百被吃下的过程中,还没有失去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进入妖怪的口中,哭着唤匆匆赶来的他:阿兄,你来的好慢,一百已经快死了……
此时两人上方蓝黑色光点仍旧在不断滋生着木液,而狐念所提供的狭小空间根本不足以容纳这些越来越多的液体。
“告诉我他在哪里……!”
姜载容从未如此地憎恨过自己的脑袋,它在不受控制地带来恐惧和焦虑,让他变得疯狂和失去理智。
“别让我发现你在乎什么东西,否则我定不会让你好过!”
那双金瞳掺了火星子一般,被灼得收缩,又炸出噼啪的声响,恨不得将里面倒映的谢嗟行烧死。
“我在乎的东西?哈,我在乎的东西你永远也发现不了,放心,我有这个自信。”
谢嗟行伸出手触在他已经隐隐流转出绿色的右眼,“随着你境界的增长,它会越来越压不住你的本色,你藏不了多久的,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想想如何提升实力。”
“至于那个小废物……”
此时狐念已经将绿液挤压到了极限,几乎下一刻就要像注满水的球一般爆开。
“他在扶风云家等死啊。”
姜载容瞳孔骤缩,几乎快握不住手中匕首,可结界突然消失,眼前的谢嗟行身影也慢慢虚化不见。
“要不是时机不对,你今天真跑不掉。为夫此身抱恙,只能另谋他法才能继续陪夫人了……”
他的声音消弭在空气之中,彻底离开,而那些木绿色汁液彻底失去束缚,触底反弹如同焰火般炸开。
“你别想摆脱我,我会生生世世纠缠你,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第一滴落到姜载容的左眼中,将他的眼睛由金色重新染成绿色。
渐渐越来越多的雨水打湿他的额发,垂下遮住他右边的金眼。
“岭主嘞?俺刚才看见岭主跟绿眼一块儿,这会儿咋光见绿眼自个。哎,咋下雨嘞?”
接着无数晶莹剔透的绿色水滴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天降甘霖,落到所有人身上。
“岭主日理万机,这魁首一决完事儿,哪还有空在这耗着?再说咧还搁这儿绿眼绿眼地瞎喊?得叫人魁首了!别净整些没眼力见的事儿。”
而那些人接触到绿雨后皆感到精神舒爽,疲惫神色消退,伤者身上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疲劳者恢复气力,流血者伤口愈合,昏迷者睁开双眼。
“当家的这么快就缓过来啦?”年轻媳妇用手抹下脸上的绿色汁液,震惊道:“这是魁首给陈三治伤使的玩意儿!俺早说魁首心善,要不是魁首恁哪有这福分!”
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绿,如同长满生机勃勃的植物,世界霸主从此更替。
流澜岭众人皆忍不住仰起脸,任由这样绿色的珍惜雨水滴在他们身上、流进他们嘴中,如同服下延年益寿的昂贵药材,舍不得浪费。
雨幕中,只有姜载容没有张开双臂去迎接这样的盛景。
他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露在外面的单只绿色左眼比这片雨幕还要令人心折。
俞诚泽站在离姜载容不远处,看着他冷淡疏离的发白脸色,到不再齐整的湿淋淋衣衫。
这漫天的绿雨何其宽广,这人站在其中,像是被海洋淹没,又像是倒悬在绿色的天空之上。
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