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定,一同看着不远处举着手机的李棠。
不知道想要拍出来个什么,反正女人蹲下没多久又跑到另一边指挥。
“面朝大海!”
“信不信,绝对很丑。”今见山认命地转过身。
游弋跟着面朝大海,敷衍问:“怎么说?”
“光想着拍个夕阳和大海,完全不想想光线里两个人是不是黑乎乎,能不丑?”
果然那边又喊:“转过来看老娘!”
“信不信还是很丑?”
“你说。”
“因为还是黑乎乎,而且咱俩跟个桩子似的能好看到哪儿去。”
单看李棠调整了几遍都没有下达指令,已经不难想象手机里的两人得有多黑乎乎了。
今见山:“走吧,修炉子和拍照都得术业有专攻。”
游弋被牵着往李棠跟前走,他正想开口问问题,结果耳边传来的响亮口哨声惊得他手倏地攥紧。
今见山立刻回攥住,对着不远处两人指了指,然后转头:“抱歉,吓着了?”
“看起来不像?”游弋面无表情问。
今见山赶忙松开手,抚摸上游弋的头:“摸摸毛,吓不着。”
然后又摸上耳朵:“摸摸耳,吓一会儿。”最后又牵起手揉捏,“摸摸手,魂儿不走。”
幼稚地做完,见游弋沉默地看着,说实话今见山心下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刚想再使个招哄一哄,游弋却忽地偏过头笑出了声。
流金铄石里也花开遍地,今见山望着这幅笑颜,又清楚了一件有关游弋的事。
原来爱人喜欢一切与自身矛盾的事物。
几人聚集在椰子树下,齐齐盯着李棠左调滤镜右调滤镜,而抱臂站在旁边的今见山就是不吱声。
“棠姐,要不自拍?”
“滚一边儿去。”
游弋不耐烦了,捏住手机上端直接抽过来递给旁边:“快点。”
几人满脸大写的无语:“......”
今见山习以为常地边捣鼓边指挥:“从阳站右,子洲站左,棠棠一会儿跳游弋背上。”
“我们就没个pose?”
“凸显中间的桩子?”今见山笑着往海边指了指,“也行,你们看着折腾。”
几人走到海边直戳戳站定,一个比一个像桩子。
今见山按下快门,往近走了几步:“都他妈等我过去帮着抬胳膊抬腿儿?”
“老娘他妈原地起飞?”李棠骂骂咧咧地甩了拖鞋,抬头问,“您能屈尊蹲一下么?”
游弋一令一动地往下半蹲身,还没蹲多少李棠猛地跳上来,他赶忙背着手去揽腿。
结果腿是捞到了,李棠却因为太急没抓稳,整个人朝旁边倒去。
一瞬间,游弋揽着一条腿侧身去抱,旁边关子洲和吕从阳也急忙伸着手,整个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今见山边笑边按快门,又是关子洲紧皱眉扶着头,又是吕从阳张大嘴拽着一条飞起来的腿,以及抬着一条腿抱住腰,满脸佩服到家的游弋。
“哈哈哈——老娘以为趴的是死神的背。”李棠抖着手指迟疑地搭上游弋的头发。
吕从阳不怕死地问:“棠姐,你就没有怀疑是自己年龄到了?”
话落果然招至一踢飞脚,又被背着的人喝止:“不死心?”
“来,都往我这儿看。”今见山指挥,“棠棠身子直起来,帮游弋整理一下头发,然后用胳膊压上去撑着脸,从阳和子洲的胳膊搭游弋肩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分钟过去,在今见山又一声催促后才照做。
也都是个坏,把能给到的重量全给出去,压的中间桩子都活灵活现起来。
看着镜头里的人虽然面露无奈,嘴角却微微漾着笑容,今见山不自觉也跟着笑。
又是站又是蹲的连拍了许多张,关子洲接替了摄影师的身份,还顺带保管了水杯。
吕从阳也识趣地退到一旁,只留三个人在海边。
夕阳沉入海平线,余晖照的云层一片粉红浪漫。海浪打来,伫立在前面的三人被定格在此时此刻。
“我操,老娘要发朋圈,绝美。”李棠用胳膊戳了戳旁边,“知道写什么?”
不用猜今见山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世纪同框。”
李棠咯咯咯笑起来,走在一旁的关子洲叹了声气:“多少年了,从来没和我们照过一张相。”
“我偷拍了不少,也算不上偷拍,反正知道不知道的拍了很多。”
今见山问:“还在?”
“啊......那个,”吕从阳挠了挠鼻尖,“在电脑里,不说我都忘了。你别误会啊,没有任何乱七八糟想法,单纯是因为我兄弟才保存到现在。”
几人:“......”
不说真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这一说齐刷刷意味不明地看过去。
李棠暧昧地哼了声:“你要没有急着解释个屁,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存了这些个乌漆嘛黑的心思。”
“你别胡说八道!那是因为大学时候都说谁谁谁是校草,我不服才拍的,棠姐你还真能制造暧昧!”
“溥大还有比我家游弋好看的?”
只听不语的游弋终于做出反应,他斜睨向旁边。
对上视线,今见山在他脸上打量一圈,摇头说:“打死我都不信。”
“整天带个破帽子破口罩,比他好看的数都数不过来,”吕从阳说,“系草当众表白的时候差点吓死一堆人,估计那堆人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当众表白,故事还真是多。”今见山攥紧手里的指尖,“看来系草见过真容?”
“这事儿有个人最有发言权。”关子洲拍了拍他们中间凹下去的一截。
专注捣鼓手机的人装没听见,直到一只手按在头顶上才笑骂起来。
“昂,是老娘,谁让你家游弋净整一死出。学校人全他妈拿他当异类,恨不能有多远绕多远,老娘没扯他裤子算是手下留了情。”
“所以。”今见山晃了晃手。
李棠跟着晃了晃:“巧了不是,腊梅树下坐着个头戴黑帽黑口罩的人,旁边坐着个系草都没发现。我们仨在外面等了半小时,老娘实在是怒从心起,找到人上前直接连帽子带口罩全扯了。”
“你是没有看见系草当时的表情,我真的能记一辈子,”吕从阳摇头感慨,“眼睛要是能吃人,他能当场把我兄弟吃了。”
明明说着当事人的事迹,当事人却沉默地望着远处,今见山用指尖挠了挠握着的掌心。
等人再次看过来,他却移开视线掏出手机,调出微信名片递给吕从阳:“回头照片都发给我。”
“一张一百。”吕从阳接过说。
今见山这才看向旁边:“讹人你不管?”
“不值?”游弋打趣道。
“也是。”今见山没回头说,“从阳,给你一次改价的机会。”
李棠:“还真他妈人人都能讹上一讹,从阳别心慈手软,往死里讹。”
“五百!”吕从阳把手机递回来,“估算有五十多张,给你凑个整数,六十张。”
“太低,”今见山不满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棠怒其不争地喊:“要一千你个二愣子!”
“一千是不是过了?”吕从阳看过去,“一千?”
“确定不改?”
“我也不是那么心黑的人,就一千!”
“成交。”
除了李棠外都以为是玩笑话,没一分钟吕从阳忽然大叫一声:“我靠!你来真的?!”
海洋大酒店距离溥市两个机场都非常远,因为明天一早李棠要赶第一班飞机去骊城,所以直接在机场附近订了间房。
在等待两人汇合的功夫,无聊的三人把行李已经全部装上了车。
几人下了酒店地下车库,李棠没有急着上车:“这儿往哪走都耽误时间,回头你换个地儿。”
“明天我在溥平广场订一间,别操心了,还能委屈了你拜把子兄弟不成。”关子洲打趣,“再说也算我们家属不是。”
吕从阳皱了皱眉:“老游虽然算得上半个溥市人,但哪里好玩他不清楚,而且他还得去工地,要不明天我带你转转?”
“溥市太热也没多少转的心思,”今见山不露声色地往旁边瞟了眼,“地方也别重新找了,他去工地我待酒店吹空调。”
李棠拍了拍作保证的两人:“老娘兄弟就交给你们了,好生照顾着,少一根汗毛你们清楚后果。”
“话说得像是我出门就能被拐,”今见山拉开车门,“完事儿北栖见。”
李棠目光斜着打量了遍一声不吭的人:“老娘世界第一佩服的人就是你,把我兄弟照顾好,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别翻脸不认人。”
“他三岁还是我三岁?”游弋朝大开的车门抬了抬下巴。
李棠不满地嘁了声,扭身抱住今见山。
得到一记头顶抚摸后,她斜着眼又挪到旁边:“抱一个?”
“我主动?”
“你让女人主动?脸不要了?”
游弋笑着上前环住肩,刚想拍一拍,腰就被纤细的手臂紧紧环抱住。
“估计得在陇溪浪十天半月,你们也别着急赶,要提前回了乖乖在北栖候着,别又给老娘整幺蛾子。”
迟疑半秒,游弋抚上头顶轻轻揉了揉:“嗯,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走了。”
吕从阳上了自己的车,关子洲送李棠去机场,迭连的照顾好又从车厢里往出传了一遍,两辆车这才一前一后从视野里慢慢消失。
两人回到房间,今见山拿着空了的水杯去到厨房,将玻璃瓶里的水倒进去,然后走回卧室。
游弋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没说两句,他挂断电话走到床边,拿过空袋子帮着一起收拾床上的一摊东西。
今见山问:“明天几点去工地?”
“改在后天。”
所以体贴出现在游弋身上时,总会让人受宠若惊。今见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地继续收拾。
游弋把手里的衣服放进袋子,他嘴唇微微开了一下又闭上。
再次拿过一个袋子时,游弋莫名觉得有点烦躁了,直接问:“你不去?”
“嗯?”
“竣工仪式。”
受宠若惊转瞬即逝,今见山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听不出语气地说:“这是嫌我耽误事儿赶我走呢。”
“没有。”游弋不悦地皱起眉。
今见山抬眼看过去:“那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没走不就已经说明了不去?”
游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闭上嘴专注地叠衣服。
今见山盯着看了片刻,又将话来回琢磨一遍,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
没人搭理,今见山反而确定了。
他推开一堆东西仰面躺到床上,然后拉过脸旁边慢腾腾忙活的手:“游弋,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游弋躬着身子沉默地看着,看今见山展开他的手贴到脸上。
掌心里的棱角抚摸过,但不是在这种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所以触感导致的心里感觉很奇怪。
好像从指尖钻进了一只蛊,痒意蛊惑他想要动动指尖来回轻蹭。
又好像触碰到了什么陌生的东西,吓得钻进去的蛊一动也不敢动,总的来说依旧是亲昵在作祟。
今见山亲上掌心,低声问:“游弋,你是不是猜测我和纪澜歌之间有什么?”
“不用解释。”
“行,我不解释。”今见山又亲了一下,“那你想知道我不去的原因么?”
看着眨动的长睫毛,游弋攥紧手里的衣服:“你说。”
“记得今天在车里说过的话吧?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再告诉你一遍。”
今见山拉着手再次附在脸上,他抬眼看向游弋,眸里闪着光,语调沉缓地说:“游弋,我好想你,所以任何事都没有见你一面重要。”
屋子里半晌都没有再传出声音,两人一高一低看着对方。
游弋俯视的眸光里无波无澜,这一刻平静的尤其像佛。
而今见山仰视的眼睛里全是认真,就连睫毛眨动的频率都透着诚恳。
“今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