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将宁安里里外外都淋了个遍,地面坑坑洼洼的能照出人影来。
马脖上的铜铃便在此刻响起来的,宁安一脸狼狈地转过身去,驾车之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右手抬起马鞭朝马屁股上轻轻甩了甩。
身旁的封紫宸比宁安遭受的更厉害,素白的长衫几近湿透,此刻正用长袖挡住雨帘,顺着后方望去。
宁安有些没搞懂,他为何要同自己来遭这份子罪,苍白的脸更称得病态,红唇更加鲜明,为这诡异的气氛增了浓厚的一笔。
“小安为何如此看在下,难不成对在下有意?”
宁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请问……”
宁安叫住御者,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老实憨厚的模样略显衰颓,“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敢问大哥,此去苍旻山还有几里路,估摸还有多久到?”
那人忽的咧嘴笑,戴好斗笠,“阁下向东再行三千里,不日便达。”
“大哥此番要去何处?”
“苍旻山。”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斗笠下传来。
“小安,直接让他送我们一程,有何不可?”封紫宸前一秒还眼巴巴的看着宁安,下一秒便挪到车前,扶着湿漉漉的木板便要跃。
“过来!”宁安一把攫住封紫宸的手臂,将其猛然拉至身后。
“可在下着实委顿不堪……”
攖来的寒光让封紫宸立刻乖巧地锁上嘴,宁安回头绽出一丝笑容,“那大哥,请好生上路吧!不耽搁您了!”
“得,两位公子,有缘再会。”
马车“哒哒哒”的消失在了雨幕中,宁安抹去一脸的雨水,松开封紫宸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小安,你为何……”封紫宸忙不迭的跟上。
“三千里,凭马车的速度,不眠不休也要四天才能到,若再加上中途小憩,午夜休息,至少也要七八日吧!”
“所以呢?”
“动动脑子,若是步行,那便是二十多日,一般人听了,自然是不乐意,一定会央求上车。”
“然舟车劳顿远比跬步千里来得轻易。”
“旁人何故对你如此殷勤?再说了,你承了他人之意,如何报答?你有钱吗?”
封紫宸愣愣的摇了摇脑袋。
“他本来只要赶七八日,但因负重,便要再多几日,换你,你乐意吗?”
封紫宸又摇了摇头。
“还有一点,难不成你觉得,一人一马行于山野密林,竟是稀松平常之事?”
“其中必然有诈?”封紫宸好似顿悟了番,连忙接下话茬。
湿漉漉的草丛中开始陆续冒出惨白的东西,宁安凑近一看,瞳孔猛地缩紧,骷髅,骨指等纷纷零散在路旁,远远望去,这却是一路的枯骨。
“到底是何人客死异乡,皮肉皆散去,只留下这分不清的白骨。”封紫宸走上前来。
宁安又抹开满脸的雨水,朝前方望去,“快走吧!还不知何日取得真经。”
封紫宸连连点头,双手自然的环住宁安的右臂。
“你?!!”宁安被钳住,火气“噌”的就上来了。
“嘘……”封紫宸神经质的凑近宁安,宁安心里一“咯噔”,难不成他身后藏着什么三头六臂魑魅魍魉?
雨,骤停。
本是错落有致的站成两排的树木,目下却忽的杂乱开来,几米开外的石刻上书“苍旻”,右边则是一落三四百节的石阶。
宁安抬眼来看,石阶顶上便是一道山门,周遭景致突变,再也不是令人窒息泥泞的山径,日光透过密林,落下大小不一的光斑。
宁安将目光从远处拉回,最后定在箍住他的双手上,裸露在袖外的手腕,白皙沁凉若其面,不掺一丝血气。
不远处的马儿喷了喷鼻子,然后又埋头吃起草来,他二人闻声望了过去,宁安蹙眉,这驾马车怎会在此?
不对,车夫本就要来此地的,宁安脑子里一堆乱麻,本该在泥泞之中行走几日之久的三人一马,片刻后竟齐聚在山门口,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合理解释。
但又极具合理性。
宁安的本意就是拿到月寒石而后直接进百花谷,若同主线无关的剧情,何必去触发。所以路遇车马定会发生些什么,但是宁安选择性的避开了。
福祸相依,焉知福祸?
爬到一半的时候,山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宁安停驻脚步,仰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下台阶,来人果是车夫,只见他满脸的关切,一步一回头,身后的一人应是位女子,捏着裙角小心翼翼的跟着。
圆帽下延伸出来的白纱将女子整张脸都盖住,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经过宁安身旁时,宁安却听到了细碎的铜铃声。
“大哥原来是来接人啊?”
宁安一怔,侧身便看到封紫宸纯真无害的笑颜,大哥揩去脑门的汗水,爽朗的声音响起,“托二位的福,今儿能接大小姐回家了。”
“那大哥慢走……”
“欸,公子客气了,小姐,慢点……”
宁安目送着车夫驾轝而去,最后定在了封紫宸的身上,抛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封紫宸回过身来,笑得意味深长,“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宁安不应,只抬脚上山门。
封紫宸又笑,忙不迭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