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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宁王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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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临跟着李公公一路走至千华殿内殿,还未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屏障后的人影绰绰,云临听到了茶碗碰到茶托的声音,虽细微,却显得格外清脆,内室一片寂静,李公公绕过屏障去,低声说了什么,待听到了应声,李公公又绕出来,引着云临进去。

来的路上,云临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但李公公说话一向滴水不漏,只道是“陛下积劳成疾,宵衣旰食,方太医说了,得多静养,殿下莫挂悬。”

云临眯了眯眼,看来觊觎帝位之人,不止他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兄弟。

“临儿来了啊……”声音好似从地底发出来般,轰隆隆的。

他的喉咙里有痰,恶出一口脆响后,李公公连忙将唾盂端近,一口浓痰便吐了进去。他晃晃手,李公公立马端着唾痰,低眉垂着脑袋伫立一旁。

“父皇,儿臣来请安了。”云临双膝跪下,匍匐行礼。

“起来吧,起来……”老皇帝靠着床栏,左手搭在床沿,右手握拳抵在嘴上,又干咳了两声。

轻吁了口气的皇帝随着云临的起身不禁展开笑颜,嘴边稀稀落落的几根髭须抖了抖,“待会去看看你母后,不要耍性子。”

“是,”云临躬身行礼后抬眼关切地问了句,“父皇觉着如何了,要不要让方太医再来看看?”

“没什么大碍,政事方面,临儿你多费心些。”

“是。”

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片刻惶恐,皇帝便准备起身,李公公连忙让一旁的宫女端着唾盂,上前将皇帝从床沿扶起,“皇上……”

云临也忙不迭地抻开手去扶,却在伸至一半时又缩了回去,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老态龙钟的眼睛里竟有一丝暖光,碎玉一般洒在他身上,云临不禁想起一件事,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他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母妃一向对他严格,教育他时刻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作为皇子,不得有任何随性和失态,否则就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但男孩,生性调皮,且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总会产生一种逆反心理,夜深之时,内侍汲汲来报,宸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小殿下掉昕雪湖里去了。

昕雪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大雪时节,银装素裹的世界,夤夜依旧在下着,迷迷茫茫又纷纷扬扬的。

被救上岸的云临浑身发青,哆哆嗦嗦地一句话都说不全,印象中的母妃总是不苟言笑,雍容端庄,从未见她如此失态,只见她的泪滚滚而下,不断地哭,分明一直在指责,哭腔里却满是心疼与难受。

被母妃抱到半路,云临就这么被接到另一个怀中,云临听到了他的怒吼,听到了身前身后勃勃的声响,是御靴忙不迭地踩在雪地里发出来的,只一会儿,脸上又打来了几片雪。他还听见他低声的安慰,喘着的粗气白花花的,“临儿,没事,没事啊……”

“有什么想吃的,马上让御膳房去做啊!”

“……父……父皇……冷……”

“好好,马上就到了,同父皇说说话,好吗?”

“儿……儿臣知……知错了,儿臣顽皮,父皇莫要……莫要怪责母妃……嘶……”

皇帝将云临朝上拢了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怪,不怪啊!蛮子上次进贡的糕点,晶莹剔透的,临儿不是喜欢吃吗?等临儿身体好了,让临儿吃个够!”

“……父皇,太……太甜了……”

“是吗?那还想吃什么,跟父皇说,别睡过去,好不好?”

“嘶……嘶……冷,好冷……”

后来父皇嘀嘀咕咕了一路,似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分明只有一段路,云临却觉着父皇抱着他走了许久,没有尽头。

父皇有很多孩子,云临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后宫传言即是,那会儿,新旧派明里暗里较着劲,迎娶母妃是父皇不得已的做法,云临出生后的两三年,母妃的确风光无限,之后,父皇来宸芫宫的次数真的就屈指可数了,每次心血来潮地踏入宸芫宫,父皇却总是沉着脸,说着不痛不痒地关心,客套的如同外人一般,若是疏于学业,还要遭受训责,而母妃总是谄媚地赔笑着。

父皇略显苍老的右手摁在他的肩头,蹙眉不悦,说他最近又瘦了不少,得多吃点,有空还要看看他的孙儿……

从千华殿出来,一路都有人同他福礼请安,但云临却一个也没记住,在交叠的光影中,云临抬眸来看。

啊,太阳升起来了。

回过身来,千华殿似透着一种不真实感,再次踏入,已然很陌生了。

他的父皇,真的老了。

月色圆满,光华皎洁,碧天无翳。

昆仑道人站在鱼尾岭,一阵清风吹拂,道人侧身瞥了一眼,捋了一把白须,然后目光又落在脚下迷迷蒙蒙的林中,“师弟,你来了!”

那人鱼尾金冠,着大红八卦衣,身后背着一口宝剑,如踏云般而来,待落定后,躬身作揖,唤了一声“师兄,”又接了一句“别来无恙”。

“今日之事莫再干涉,光凭我一人,没法一直保着你。”

良久那人才抬起眼来,“师兄,既然昆仑不辨是非,那即日起,我便不再是昆仑中人,多谢师兄多年照顾与栽培,师弟倍受感激。”

“走至这一步,我也定会对你出手,你我师兄弟多年,为何执意如此?”

“师兄在救苍生,师弟也要救自己眼里的苍生,哪怕只那一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弟,好自为之。”

他再次拱拳,“师兄,师弟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好。”

后面的一声道别似随风散去了,道人迎吸了一口冷风,天气如此炎热,他竟打了个寒噤,明日他还要再去那个炎热的地方,三年前,师弟将宁王残魂封锁在“凤华珠”里,带至“暮海”,这事儿硬是被他瞒了下来,谁成想,因果循环,他不但得亲手去了结此事,还葬送了多年的师兄弟之情,对错是非,道人第一次有了些许茫然,师弟从小便同他们不一样,特立独行,别树一帜,最终他们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到底是救一人,还是舍弃那人去救天下苍生?

所有师兄弟都选了后者,认为这是最优解法,唯有他,朗声来了句,“天下要救,一人更要救!”

不自量力吗?道人摇了摇头,眼下也分不清了。

宁安刚爬上平逢山,一道天雷“轰”的一声炸开,宁安骇然一跳,一瞬间的耳鸣,几欲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宁安没由来地干呕。

回帆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宁安,关切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公子,要不然让我来吧!”

呕出一点苦水,宁安蹙眉摆手,随手揩去,缓缓直起身,轻声道了句“不可,记住我说的话”。

回帆不接腔,宁安抬眸来看,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烦闷与不安。

宁安费力将他朝后推了推,厉声道,“不许再朝前一步!”

回帆有些委屈,宁安扭了一下头,目光落在他的身后,“前辈,回帆便交给你们了!”

骄虫纷纷点点头,这次暮海的人已经拦不住回帆了,骄虫只得亲自出手,将回帆定在了原地。

“公子!”

天雷劈下来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倏地出现宁安的天灵盖,谁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黑影忽地碎了,宁安被震到一旁,眼看着那团影子碎成了无数片,忽然看到她呈透明状的面容,一晃神,那些旧时光就像风一样在她的泪水里千回百转,宁安抻手来接,还未落至手心,便化为一道青烟散去。

宁安记得她,性子柔弱,十分胆小,也不爱说话,每个人或多或少能讲些什么,但她什么也不记得,甚至无名无姓,宁安只得将她放置到最后。

本打算带着她慢慢回忆,慢慢帮她找回家的路。

可现在,她就这么为他抗下了这道天雷,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他的执念为何要让他人来承受呢?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攫住了一般,难受得无法呼吸。

那下子的耳鸣终是缓和过来了,宁安看到按捺不住的人群,伸出右掌,制止了他们涌上来的冲动。左手缓慢支起身子的瞬间,人已身在白色场景中,虚蛇前辈也未曾告知此为何地,但每一次进入,场景内都会多一些什么,这次多了一棵树。

一颗参天大树。

树荫下覆,有纤藤细草。

草上的长凳上还放着虚蛇前辈的那架古琴,手指还未触及琴弦,便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宁安扭了点头,看着她们一齐来了句,“公子……”

她们很悲伤,那眼神尤为的空蒙,宁安悠悠地笑了,转过身来问她们,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她们不应声,宁安看到了后排的那女子,她的眼睛像是两汪无限诱惑的深井,女孩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宁安看着她款款走来,清讴皓齿,温香暖玉。

是她,牢里助她一臂之力的那一位。

“公子放心去好了,谁若是不听话……”

撒眸一圈后,她嘴角依然含笑,眼神却多了一分肃杀与凌厉,“奴家便吃了她。”

人群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宁安微微颔首,拧身欲走时,听到她的那句不痛不痒的“问候”,“公子若没了,那最简单了,奴家便杀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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