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距离平安夜还有一天,街上的商铺已经十分应景的装扮上了红绿为主的装扮,打眼望过去大同小异,五家店有四家半圣诞树加红白袜子的搭配,搞活动拉客的音乐充斥着大街小巷,
去公司的路上,秦润窈的心情和晴朗无云的天气一般好,因为庄知礼的车今天限号,接他的宋粒堵在了路上,她到车库见状顺便一把提着言语推拒的庄知礼不由分说地塞进车里,有时候顺风车也需要态度强硬才能接到想要的人。
等红灯的空隙里,秦润窈借着倒车镜看向车后座不苟言笑的庄知礼,近乎贪婪的目光一寸寸缓慢舔过庄知礼面朝车窗外的明亮身影,像是阳光照射在雪原上折射出的光彩,她能感觉到庄知礼对她仍有化解不开的抵触情绪,在不得不选的空间里选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都不愿意到副驾驶上坐着了。
不知道过了几秒,秦润窈看到庄知礼似乎是对她明目张胆的视线忍无可忍,蕴含着浓烈不爽的眉毛轻微动了动,他转过头来和她对视,她厚颜无耻地躲都不躲,眼里明晃晃写着流氓无耻四个大字,嘴上冠冕堂皇地问:“你最近胃病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晚上下班以后你没事的话过来一起吃晚饭吧,乌米挺想你的。”
“没时间。”庄知礼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再多分给秦润窈任何微乎其微的眼神,靠在座椅里闭上了眼睛,俨然是幅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冷漠无情地隔绝开秦润窈肆无忌惮的眼神。
尽管早有预料,秦润窈满腔满心堆砌出来的柔情似水陡然遭遇了严丝合缝的抗洪沙包,飘飘悠悠的粉红气球无可避免地一个个沉了下来,好在她工作的早几年遭受的阴阳怪气足够多,心态摇摇晃晃的漂浮到了合适的地方不再下沉。
当年能耐着性子先去刷就业经历,稳扎稳达地向上爬,她深知靠近一个人需要做好拉长线坚持不懈的准备,路上总会遇到点磕磕绊绊,即便庄知礼再避之不及,好歹不会像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立起铜墙铁壁,挡着她不允许接近了。
绿灯明晃晃的亮起,秦润窈踩下油门,心想: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温水煮青蛙水温得当,肯定会重新拉回距离的。
082.
上午十点,长达两周了无音讯的梁西成又发消息问庄知礼有没有时间,宋粒拿着文件进办公室找他签字,一进门看到半躺在软椅里的庄知礼正气定神闲地把盖在脸上的大衣向下拽了几分,柔润的光线貌似让他精神不振的面貌一扫而空,脸色都相较之前好看许多。
被秘书撞见他稀奇古怪的行为,庄知礼面不改色地坐直身子,大衣滑落到腿上,宋粒递过去文件夹,谨慎小心地问:“庄总,您是觉得有点冷吗?”
“没有。”庄知礼捏着文件纸张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签上他的名字,他还回去的同时吩咐道:“一会儿梁西成会上来,你等一下叫秦润窈过来。”
宋粒不明所以,想到早上庄知礼突然改口说不用他过去接了,后来是和秦润窈一起坐电梯上来的,大概率是在无人的角落里冰释前嫌了,难怪两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如同雨过天晴的轻松明媚洒满了整个楼层,他想不通是怎么突然之间重修旧好的,反正秦润窈的甜言蜜语能把路过的鬼都诓骗到团团转安,他又不能为庄知礼做什么。
腿上厚重的羊绒大衣上面似是浓稠的水蒸气源源不断向上升腾,残留的浅淡信息素让庄知礼觉得很安心,他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情绪瞬间就被安抚下来了,室内温度适宜,丝丝缕缕的茉莉花香味只有最接近大衣的他能闻到,浑身上下的细胞都久旱逢露般的欢呼雀跃。
他盖上钢笔笔盖,一抬眼看到沉默不语挺立在原地不动的宋粒都赏心悦目起来,“你怎么不走?”
宋粒的眼神莫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哀怨,他将文件夹扭扭捏捏地抱在胸前,慢慢吞吞地问:“庄总,您是和秦副总和好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不影响你工作,去忙吧。”庄知礼看他不情不愿地磨蹭着离开办公室,怪不得上周宋粒看秦润窈的眼神总是蕴藏着若有似无的抵触,是站在他这边思考了,他和宋粒都是omega,很多事情能够感同身受,为他打抱不平也无可厚非。
他站起身把外套挂到衣架上,竟然有些依依不舍,高匹配度信息素和胎儿与生俱来的基因让他的身体更适合秦润窈的信息素,人为不能控制,更不是医用alpha信息素能填补空缺的。
不过,等到月底再次产检和体检评估,庄知礼就能得知到底能不能打掉不合时宜的胎儿,届时他就不必和秦润窈,和所有人藏着掖着了。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打开,梁西成从外面昂首挺胸地挤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棕皮沙发上正在倒茶的庄知礼,冬天的阳光是掺着冷霜的颜色,此刻均匀的撒在他身上折射出月光一样的光晕,抬眼看过来时梁西成发现他长相的优势彻底凸显出来了。
假如说学校里青涩稚嫩的庄知礼是一捧细细的雪粒,那么三十三岁的庄知礼就是柄寒气四溢的冰雕,让人望而生畏。
对上庄知礼自光芒里投过来的目光,梁西成微微一笑,内心腹诽:明明上次过来还没这种感觉,这次是怎么回事?
他几步走过去才发现第一次进来的CEO办公室是真的大,无端觉得有些太漫长了,梁西成和庄知礼简短的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找了个对面的软沙发凳坐下,顿时觉得真材实料的皮沙发质感就是不一样。
庄知礼把茶盏给他放到眼前的地方,热气氤氲缭绕中他不疾不徐地说:“学长找我究竟是什么事情?实话说,这段时间我忙得头昏脑涨,身体也不好,没什么余力去管别的事情,不然我指定会主动问你的。你是不太适应工作节奏吗?”
入职差不多两个月,梁西成要是有什么不适应或者不满早该在一个月的时候就发觉了,而不是旁敲侧击他的态度,不点明要什么。
基本情商的共识是在公司里不要光明正大的摆出来裙带关系,该叫什么还叫什么,梁西成约今天越过上级直接和庄知礼谈事无异于昭告天下他的后台是原川游戏首席执行官。
十一月底,宋粒就已经将梁西成和他起冲突的来龙去脉讲述的一清二楚,梁西成和他两个朋友是《山神》全息游戏的技术组,目前做的主要工作是开发适配游戏仓和VR眼镜方面的事情,与蒋萄几人在的全息搭载模块开发是互相重点配合的小组。
梁西成小组是职场油锅里反复煎炸过的老油条,配合测试失败就一口咬定是蒋萄小组年少轻狂忽视了小节点导致不行的,眼见一月份就要开首次测试,整个组里的氛围多多少少有点紧绷,所以作为新人的蒋萄不乐意吃下这么大的埋怨,怕一不小心二两骨头给压断,当即就和过年的窜天猴似的炸了,她一张嘴恨不得喷他满头满脸的垃圾。
在学校里,梁西成是各类计算机大赛当之无愧的冠军,就没受过和他年纪差十几岁的小孩的气,当天下午整个技术组都在劝架,引来了项目组总经理怒气冲冲地把几个人都拉进办公室里言辞犀利的狠狠训了一顿。
隔天下午,梁西成约莫是整整一天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这口憋屈的气,他去找庄知礼没见到人,看到代理职务的宋粒一直拦着他就撕开面皮泄露了里面的怨气,言语间讽刺宋粒是条忠心耿耿的狗,有什么好拽的,连带着过来出面处理冲突的秦润窈一起嗤笑了一通。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庄知礼不可能让这种极其不稳定的因素放在公司里,连秦润窈软硬皆施的手段都不接受,更不放在眼里,时间长了绝对会失控,等造成什么损失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说呢,不得不说原川的确是个大公司了,我以前的开发和现在做的有不同的地方,全息游戏这块差不多是空白的,没什么公司在做这块。好在有困难熬几天就过去了,不是特别举步维艰。”梁西成谨慎小心地斟酌着用词,他的眼神时不时地看一眼庄知礼,“然而,人员之间的磨合不尽人意,他们的学历和本公司的经历比我厚,我的实战比较多,各方面有契合的地方,也有需要主动拉手渡过难关的部分。”
他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紧接其后的是拿着平板笑容满面的秦润窈,庄知礼抬眼望过去,秦润窈趁着梁西成没转过身来的一秒,迅速朝他挤眉弄眼地眨了下左眼,见缝插针地和他晃那条欢快摇晃的尾巴。
梁西成闻声转头,庄知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心,好似在警告秦润窈安分点,他亲眼看着秦润窈从嬉皮笑脸在看到梁西成的那一刹那变得浑不在意的似笑非笑,心知里面有几分故意端起白脸的角色,可是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你也在啊,我以为上次回去你的脑子应该冷静冷静了,这是没冷静下来?”秦润窈和颜悦色时亲和力十足,尖酸刻薄时也和蔼可亲,“不过年轻人嘛,有劲头是很正常的事情,以你的资历从头再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谁还不是一步一脚印上来的呢?听说你在前公司也是技术组人员,现在也算是专业对口了对吧?”
她瞧着梁西成的神情犹如被谁恶狠狠地在他脸上砸了一拳,难看的很,阴云般的眼神快速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前公司是个比起原川游戏更小的游戏公司,梁西成在里面埋头苦干了五年的技术组人员,好不容易等到游戏成果上线,结果不到一年流水掉到负增长,只好着急忙慌的停服砍掉,他的升职路也被另一个人夺走了。
心怀怨愤下,梁西成试探着联系庄知礼,成功跳槽到原川游戏继续当技术组人员,然而他早就不年轻了,比庄知礼还要大两岁,秦润窈的每句话都精准无比地往他心口最脆弱的地方砍,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才能咽下去满口辛辣尖锐的怫然不悦。
“好了,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最近有人员变动,我想想办法。”庄知礼首尾相继地接上秦润窈的尾音,看向梁西成微微颔首,仿若在肯定他的想法和过往成绩。
梁西成喜出望外,秦润窈却不以为然地说:“那些人的表格我都做完了,他刚来没多久怎么能升这么快?”
“我知道,拿过来。”庄知礼伸手朝站着的秦润窈伸手要过来平板,转头对内心七上八下的梁西成扔下颗定心丸:“你先回去吧,不要耽误了工作,我心里有数了。”
“好,谢谢学弟了。”梁西成得到真实确切的允诺,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他了解庄知礼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一般做不到的不会给任何似是而非的回应,于是他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亲眼看着人离开了办公室,秦润窈就回过头急不可待地扬起笑容问他,“怎么样怎么样?我的表现不错吧?”
“嗯。”庄知礼低头看着平板里本该今日报告的内容,划页的动作轻微一滞。
秦润窈看着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一点,阳光下的碎发仿佛会发光的蒲公英,毛茸茸的很是很可爱,她坐到离蒲公英不远的小沙发上身体向前倾,略微仰着脸眉开眼笑地说:“你难得夸我一次,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顿了顿,她没等到庄知礼的反应,又继续道:“我平时在公司是好人形象,今天难得配合你当坏人,也是名誉受损了。作为老板,你是不是得奖励些东西?”
庄知礼:“贪心鬼。你想要什么?”
“中午一起吃饭呗,我约了家很好吃的餐厅,昨天陈甜告诉我的。”秦润窈说着就身体不老实地往庄知礼的大沙发上蹭,专注于文件的庄总一时不察就看到她坐到了身边,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对他来说有点太多了,他禁不住呼吸一窒。
秦润窈见他不说话,浑身上下有几分紧绷地冲着另一边倾倒,完全是躲着她的身体语言,她脑海里闪过机不再来四个大字,即刻发挥最擅长的死皮赖脸大法,一把抓住庄知礼的手腕笑容可掬地晃来晃去,“去嘛去嘛去嘛,就当做是我的请求行不行?我此生别无所求了,我只想和你吃这一顿饭,给我这个机会吧,求你了,庄知礼,知礼,小礼,老板——”
这个方法是小时候她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又被父母义正言辞的拒绝,对崔女士发出的软磨硬泡大法,等终于松口时她就提出做家务或者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换取机会,基本上是百发百中。
正当她拉长尾音当嚎天嚎地的警报器,庄知礼猛地用力抽出手,站起身大步流星地绕过另一头茶几走远了,冷硬无情的声音传过来,“我不去,带着你的平板出去。”
秦润窈看了眼疑似生气的背影,庄知礼进入卫生间后隔开了她的视线,她要是扒上去再说话和个骚扰变态狂没什么区别,只好拿着平板垂头丧气地先离开了办公室。
看来这个方法庄知礼不吃,得再换一个更有效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