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因为……困。
教室里明明就有地暖,几个怕冷的小姑娘还非嚷嚷着开空调,结果这双重加热,把人的精气神儿都给烘没了。
一整袋薄荷糖都被他干光了,但只要一低头看题眼皮儿还是立马变沉,提不起劲儿来。
终于熬到了放学,还不等下课铃打完,余停就站起来拍拍他肩膀:“走不?”
“你先走,我等会儿。”翟悉叫他给拍醒了,直起身子来活动了一下肩骨。
“行了,别卷了,”余停趴过来看他在写什么,“哟你还整理错题,要向清华北大看齐了?”
“那水平我够呛,”翟悉压低了声音,“我是待会儿要去南墙那边跟人秘密幽会……”
“我嘞个豆!”余停把双臂护在胸前,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又找着新的小男友了?”
“滚,就是去跟我哥碰个面儿,他给我送东西。”翟悉没绷住笑了一声,他的躁郁来的快去的也快。
“吓我一大跳,”余停摸着胸脯抚了抚,像是在给自己顺气,“那我先回去了。”
“嗯。”翟悉冲他摆摆手。
时候还早,得等人少了才能偷着去南墙那边,于是翟悉又埋头整理了一道错题。
十八中有严格的家长送东西制度,列入白名单的就只有书和药,家长送到门卫的东西都会被打开盘查,只要不是这两样儿,就会被扣押在门卫,或者遣返给家长。
很无语的制度。
翟悉每次想到这都忍不住开骂:十八中,sb中,狗都不来。
不过他又有什么办法,没考上省实验那所恍如人间天堂的高中,只能曲着尾巴来这儿混了。
南墙,顾名思义在学校的最南边,隔壁是条夹在闹市里的荒败胡同,早先是为了保留城市传统特色才没拆迁,结果后来干脆发展起了外卖业,引来各类大小餐馆驻扎于此。
现如今这儿的人间烟火气最浓,从早到晚飘着油烟,都不带歇口气的。
翟悉在墙边徘徊了两圈,顺着靠墙最近的双杠爬上去,脚踩其中一根,身体往墙上趴,刚好胳膊支着墙头,能看到校外的全景。
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就几家想赚钱想疯了的店面还亮着,透过店门撒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他看到一个蹲在饺子店门口低着头刷手机的人。
这人穿着立领黑色冲锋衣,高度刚好能露出来耳朵那儿一闪一闪的蓝光。
“哥。”翟悉冲那儿喊。
蹲着的人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把右边蓝牙耳机收到充电仓里。
“你拿了几双袜子?”翟悉顺着王玉儒的胳膊往下看,发现一个鼓起来的不透明塑料袋,“你该不会把我柜子里所有的袜子都拿来了?”
“就拿了四双。”王玉儒抡手,把塑料袋整个抛了上去。
翟悉一伸手就抓了个正着,并试图开玩笑:“行啊哥,你这扔东西的准头打球练出来的吧?”
“嗯,”王玉儒揣着兜看他,“明天还有场比赛。”
“明天啊,那没时间……要是后天好了,我去看你们比赛。”翟悉为这次的错过感到无比惋惜,边叹气边拆开塑料袋,墙头的亮光虽然聊胜于无,但还是依稀能看见袋子里挤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你还买零食了?”他声音扬了起来。
王玉儒说:“顺路在超市买的,袜子在底下,用两层塑料袋隔开了。”
翟悉伸手在袋子里扒了扒,全是开袋即食的东西,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气味性都不强,带刺激味道的只有两盒薄荷糖。
“谢谢哥!”翟悉冲下面笑了笑,没有人收到喜欢吃的零食还不开心的,空间有限,不然他就原地后空翻再挥动手臂跳个舞大喊我好爱你来表达感谢了。
“嗯,”王玉儒抿着唇似笑非笑,“回去吧,上边不安全。”
“那我回去了啊。”翟悉说,顺手系上了塑料袋。
王玉儒摆了摆手,把耳机重新戴回去,犹豫了几秒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好好学习。”
“哦。”翟悉应了一声,利索地从墙头一跃而下。
高处不胜寒还是有道理的,下来之后他甚至有种就像冰块被摔裂了的酥麻感。
还要尽快在熄灯前回到宿舍,他抬眼往远处看,教学楼的灯还都全亮着,最刻苦学习的那一批还没有出发。
然而很快校园里就响起了熄灯前十分钟的提示铃,这一声刚过,教室的灯开始陆陆续续关掉,好学生们拎着晚上在被窝打灯学习用的资料书,从黑洞一样的教学楼正门飞奔而出。
排山倒海的人群让翟悉觉得眼前一黑,窒息感扑面而来。
就好像刚才违反校规爬墙见他哥的快乐只是一瞬,很快,无休无止的压抑又把他淹没在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