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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牡丹夜游(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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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点了点头,道:“我陪你去。她不知道你要来,一会我先进去跟她说。”

玉宵酸溜溜地说:“哟,百般呵护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了呢。何时对我也有这份心?生怕我吓着人,我又不是三头六臂。”

青棠幽幽道:“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再说,是我食言在先,原本我答应了她,不把她的行踪泄露给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所以你还是泄密了?”玉宵刻薄地说,“你这个人,总是两头不讨好,这样左右为难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我,或者干脆瞒我到底。两边不想得罪,就想当个老好人。”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居然会说一个杀手是老好人。她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可比她心狠手辣多了。

“那么这位柔薇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会我们就见到了。”她连珠炮似的说个没完。其实她明明见过,却偏要气他。

“你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去见她了。”他把头一撇,居然也不惯着她。

玉宵有些生气,但瞥见月下青棠长发及腰的美丽容颜,气又消了一大半,便换了笑颜道:“你看看自己,如今成什么样子?披头散发的,大晚上能吓死一片人。”

青棠依言对着湖水一照,失笑道:“我忘记了。”

正要撕下袍袖一角束起头发,被玉宵信手按住。

她笑吟吟拔下一根玉簪:“用我的。”

“你的玉簪,必是价值连城。再说男女之间私相授受,怕对你清誉有损。”他正色婉拒。

“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学究老古板了?这套过时的说辞我爹娘都不会讲。我们是潇洒不羁的江湖儿女,何必守这陈腐的死规矩?”玉宵曼声道,“来,坐下,我为你挽发。”

“可是,你该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我怕给你摔坏了。”他为难道。

“这根玉簪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你也知道我有多么好动,成日上蹿下跳的也不见摔坏啊。人戴玉,讲究的是一个缘分,只要还有缘,怎么打也打不散的。”

他的心跳得厉害,却也不便推拒,只得勉强收下了。

她不由分说将他按在湖边,对着月光为他挽发。

月光洒下来,清辉一片,而他的心境凛然如月色,旖旎而清苦。

青棠黑玉般的长发在玉宵的指间流泻如冰泉,千万缕痴缠着,魂牵梦绕不已。

不多时,大功告成。她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对着湖水欣赏自己的杰作。

只听她梦呓般的低吟:“这是我第一次替人挽发。母亲说出了闺阁的女孩子,婚后的头天早上,要由丈夫画眉挽发,以示情深。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做了夫妻?”

他惊惶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地摇头:“不……不像……”

“怎么了?”她假意不悦道,“嫌弃我?我哪里不好了?”

“……我没有嫌弃你。”

“好了,我都知道。”玉宵不以为忤,“走吧,快带路。”

一路上,青棠不免啰嗦两句:“一会我们问了话就走,不要叨扰她,好吗?”

玉宵听得不耐烦:“知道了。你好像真的很在意她。”

他婉转解释道:“像她们这样乱世飘零的女孩子,遭人胁迫,生死由人,被迫血染双手,想挣脱也不能。”

玉宵心中一恸,恍然间觉知他在自伤身世,有些无措。

两人静默无言走了一路,赶到杏花巷时,已是月上中天。

一直往里走,走到巷尾时,只见暗夜沉沉,岑寂寞然,凄寒孤苦之极,就连春风都不会光顾。

恐怕只有这里,才能躲过各大帮派的耳目,苟延残喘下去。

青棠所说的小房子其实是一间杂物间,堆满了积年陈旧的杂物。玉宵猛的想起自家荒废不用的柴房,就柴房也没有这样艰苦。

然而这里并未住人,通过一扇隐蔽的耳门,再往地下室走去,方是柔薇的藏身处。

柔薇坐在阴湿的狭小房间中,只有一个气窗透出一丝月光来。但她是个盲人,本也无需点灯。

玉宵与青棠耳语道:“不如好人做到底,予她一些银钱,送她出城去。”

“她不肯,说是在城中还有一些牵念,等办完了事,才能走。”

“莫不是她的亲人捏在黑鹰帮手里?”

“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感知到有人来,不禁僵直了身子,颤声问:“谁?”

青棠忙柔声道:“柔薇姑娘,是我。”

柔薇的肩头微微放松下来:“你带了人来?”

青棠愧疚道:“抱歉,是我不守承诺,这位沈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有些事要请教你,望你不吝赐教。”

玉宵温言道:“姑娘别怕,我决不与你为难。”

柔薇摸索着桌面,想给他们倒一杯茶。

她微微笑道:“沈姑娘。”点一点头,算是见礼。

她的声音十分恬静:“既是恩公的朋友,就不必客气了。小女子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宵道:“姑娘爽快人,那我就得罪了。其实姑娘所为,我已知晓十之八九。我就直言不讳了,敢问花锦官与姑娘有何纠葛?”

柔薇缓缓呷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她披散着头发,仿佛风中凋零的玉兰,凄楚动人。

玉宵等了许久,方才听见她说话:“花锦官是我的表哥,这次他没有骗我,是我骗了他。沈姑娘,那天夜里你是否来过?你一脚踢开门,替牡丹姑娘质问这个负心汉?你骂得一点没错,他确实是个负心汉,骗了我还不够,还想要骗牡丹姑娘。他哪一次出手不是腥风血雨呢?除了牡丹和我,他不知骗了多少人……”

“柔薇姑娘。”玉宵忍不住打断她,“花锦官人品堪忧是事实,但他似乎没有骗你。我查证过,他买了两张船票,是真心要带你走的。”

柔薇听了这话,神情反而更加凄楚。她苦笑道:“那又怎么样呢。我这一生被他害得还不够吗?前半生他骗了我,后半生换我骗他。”

“我原以为你没有认出花锦官,或者,是黑鹰帮胁迫了你。”玉宵冷静道。

“黑鹰帮救了我,虽然是把我从一个火坑推到另一个火坑,但他们只是逼迫我出卖皮肉套取情报,并没有迫我杀人。这一次,是我主动请缨。花锦官是威远镖局的重要骨干,瀚州分舵主的有力人选。我杀了他,帮主允我自由。”

玉宵慢慢道:“柔薇姑娘,你手无缚鸡之力……”

柔薇淡淡一笑:“沈姑娘,你不知道吧,人的后颈处有个凹陷进去的小小坑穴,找准位置,一根银簪便可长驱直入,畅通无阻。鲜血迸溅的一刹那,除了细微的血腥气,我还听见了屋顶上因惊骇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玉宵哑然失笑,她想,柔薇姑娘果真了不起,原来自己的行踪在她面前是一览无余的。

柔薇面沉如水,看不清情绪。玉宵觉得她与青棠有些相似之处,淡漠冷酷中透着彻骨的温柔。

她继续发问:“牡丹的下落,你知道吗?”

柔薇思忖了一会,摇摇头:“花锦官没提过牡丹姑娘,许是怕我多心。但我想,以他的秉性,多半是要害她的。”

玉宵不忍问起柔薇与花锦官的过往,多半是另一个牡丹。

未曾想柔薇说道:“沈姑娘,我愿意告诉你,反正除了你,也没人肯听我这个瞎子絮絮叨叨。花锦官与我是父母之命,自小结下婚约的。可他成日沾花惹草,对我不屑一顾。在我十六岁那一年,他抛弃了我,和狐朋狗友闯荡江湖去了,到了荒年也不曾归来。家中老人俱死,我被逼良为娼,沦落青楼。辗转到了瀚州,重逢之时,他为匪寇我为娼,不知谁更不堪。”

玉宵见她说得惨烈,心下不忍道:“姑娘,我看花锦官这一次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柔薇轻笑道:“是吗……浪子回头、迷途知返当真是千金不换吗?不,已经来不及了,全部毁掉了,我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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