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到了秋冬交替的季节,晚风也带上了些丝丝缕缕的寒意,顾铎和沈知言肩并肩地走在花园小径上。
“昨天宴会上,顾棠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沈知言把下巴埋进了围巾里,声音显得有些发闷。
顾铎没有隐瞒,“简单来说,就是顾棠想联合陆家对付我,陆家目前在待价而沽。”
他一边说着,一边捉住了沈知言发凉的手指,牵着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揣了起来。
沈知言也没阻止,只是抬头等着顾铎的下文。
“顾家的情况你也了解,顾棠是被当成他这一辈的继承人培养的。但是有我在,他基本上没什么指望了。久而久之,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他想越过我,通过我爷爷的关系,联合陆家一起拿下‘文化科技融合产业园区’这个项目,进而和我打擂台。”
顾铎一边在口袋里捏着沈知言的手指玩儿,一边继续道:
“而陆家想拿这一点做砝码,与我谈合作。毕竟比起不知道能不能夺权成功的顾棠,我才是他们想要攀附的第一人选。他们对我三管齐下,先是利用我爷爷放出联姻的信号,想自上而下对我施压,再利用顾棠制造出对我的威胁,最后再让陆静岚来打感情牌。如果陆家的人生下了我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必然会是未来顾家的掌权人,那么顾家和陆家也就彻底绑到了一条船上。”
沈知言目光闪烁了一下,语带好奇地问道:“你和陆静岚……什么关系?”
顾铎机敏地从沈知言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酸味,唇角没忍住向上挑了挑,“她叔叔和我做生意,从这边论的话,我算是她叔。她舅妈是我堂姐,从这里论,我是她舅舅。我和她只有这样的关系。”
沈知言审视地看了一会儿顾铎,见对方没有丝毫心虚,便接着追问道:“那跟我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顾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孟教授是被我牵连的。陆家想打感情牌,自然想制造一些与众不同来接近我。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一幅求而不得的画,那幅画的风格和孟教授的很像。”
沈知言回想起了那天在老师家里和顾铎的聊天内容,顾铎曾说过他买下老师那副《花镜》的原因。
于是沈知言点了点头。
顾铎接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陆静岚的画,是在一次画展上,那时我觉得她的画风很熟悉,就联想到了那幅画。我误以为她是那副画的作者,出于某些原因,就帮她引荐了孟教授。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风格相近,她只是单纯地在模仿。而如今她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冒用别人的作品。”
沈知言眉头一挑,注意到了顾铎话中的几个字,“某些原因?”
闻言,顾铎的目光沉了一下,他顿了顿,缓声开口道:“嗯,这里面关系到顾家的一些旧事。”
说罢,顾铎紧了紧手指,与沈知言十指相扣,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说的那幅画,它的主人是顾楠的哥哥,顾杨。”
对于顾杨这个名字,沈知言略有耳闻。
当年顾家发生了内斗,其中的核心人物,就是顾铎和三房的小辈顾杨。
据说这个顾杨小时候在外祖家长大,后来老人年纪大了,才被接回了顾家。
当年那场内斗发起得很突然,三房与外人联手对顾氏产业连消带打,并在董事会上将当时的掌权人——也就是顾铎的父亲——气到心脏病发。
那之后,顾铎在徐家和华家的帮助下,用强硬的手腕守住了顾家产业。最终,那场内斗以顾杨车祸身死、顾杨的母亲发疯、顾杨的父亲锒铛入狱告终。
“顾杨是我们家最优秀的小辈,当年如果不是三房沉不住气,对我父亲动了手,现在的顾家掌权人是我还是顾杨,犹未可知。”
顾铎的声音低沉、缓慢,其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但其实,顾杨也只是他父母手中的一颗棋子,真正挑事的人是顾杨的父亲——我的堂兄顾铄,而我所有的报复也都是冲着他去的。当时我对顾杨留了手,可我需要他给我以及外界一个态度。正好他有一副宝贝得不得了的画,于是我就放出了信号——把那副画当投名状,我可以网开一面。但是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顾铎的眼中弥漫出了一丝遗憾,“后来顾杨出了车祸,我再也无法等到他的表态。如今那幅画就挂在顾氏会所,我随时都可以拿走,可它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沈知言反握住了顾铎的手,微微用力,安抚着顾铎的情绪。
感受到了手指间传来的力量,顾铎回望着沈知言,缓缓地敛去了眸中的神色,轻声笑了笑。
“所以,我刚才说的‘某些原因’,是对顾杨的遗憾。某些人的醋坛子是不是可以收一收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惊讶于顾铎为了转移话题而胡乱攀扯的无耻。
他又回想了一下昨夜听到的顾棠的那些话,忽然问道:“昨天顾棠说的‘钓到的那个堂弟’是顾楠吗?他们把顾楠拉进来,就是为了他哥的那幅画?”
提到顾楠,顾铎嗤笑了一声,“画只是一方面,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把他当个马前卒,去趟趟水的深浅。就那帮人的心眼儿,顾楠哪儿能玩得过他们。‘璀璨之夜’给我下药的人就是顾楠,如果那天你没来,进我房间的人就会是陆静岚。”
沈知言闻言一怔,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电光火石间,一件被他忽略掉的很小很小的事情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沈知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忙问道:“顾楠和徐家的关系是不是不怎么样?我之前和他在‘夜色’谈事情,看他对徐胜宇似乎并不怎么尊重。”
顾铎不知道沈知言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嗯,徐家的建设集团和顾氏有深度合作,当年顾杨夺权时,徐家站在了我这边,顾楠对姓徐的能有好脸色才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蹙了蹙眉,心中的疑虑更盛,“顾铎,你知道顾楠有一枚钻石领夹吗?一枚具有收藏价值的十五克拉D色钻石领夹。”
顾铎自然不会关心顾楠的饰品,但他知道沈知言这样问自然有他的用意,便摇了摇头。
果然,沈知言目光逐渐变得凝重,缓缓开口道:“那枚领夹我曾在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见过,当时拍下它的人并不是顾楠。”
听沈知言这样说,顾铎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联系沈知言前后问他的问题,顾铎猜测道:“徐家人?”
虽然是疑问,但是顾铎的声音却十分笃定。
沈知言点了点头,“当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前段时间调查徐胜宇时,查过徐家人的资料,在那里我见到了那个人的照片,他叫徐肃野,是徐胜宇的堂弟。”
顾楠和徐家有嫌隙,如今却戴了徐肃野送的领夹,这样一来,事情就微妙了。
说白了,徐家真正和顾楠有怨的,其实是当年帮助顾铎的人,也就是徐胜宇的父亲。而在徐家确定继承人的关键时期,顾楠和徐肃野搅合到了一起,目的不言而喻——帮助徐肃野夺权。
但是顾楠有什么能量左右徐家选择继承人呢?
他没有,可要拿他当枪使的陆家人有。
表面上陆家的宝丰阁和徐胜宇的鼎晟达成了合作,但谁又知道,其实陆家真正支持的人竟然是他的堂弟徐肃野呢?
沈知言忧心道:“你刚才说,顾棠要和你打擂台,如果一个陆家不够,再加一个徐家呢?”
顾铎陷入了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沈知言的手,片刻后,他轻嗤了一声,笑道:“现在的顾家已经不同于当年了,他顾棠想走顾杨没走成的那条路,是在做梦。徐家的事我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你放心。”
可沈知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将手从顾铎手中抽了出来,凑近了一些,捧住了对方的脸,叮嘱道:“我总觉得不止如此。你不要大意,他们敢设局对付你,自然是对你的实力有足够的了解,我觉得他们的后手未必只有徐家。”
顾铎眼神微怔,旋即看向沈知言的目光温柔得一塌糊涂,他拉过沈知言的手指亲了一下,笑道,“好,我记住了。”
沈知言见他这幅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别不正经,我说正事呢。”
“我是真的往心里记了。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幕似曾相识。言言,我妈以前也会这么嘱咐我爸。”说到这里,顾铎低低地笑出了声,“有你真好。”
沈知言看向顾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眼波流转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他笑着环住了顾铎的脖颈,轻轻地在他的嘴上浅啄了一下,“那当然,遇到我是你前八辈子积的德。你这辈子可得好好做慈善,不然下辈子就没这么好命了。”
顾铎笑得十分开怀,他就着这个动作搂住了沈知言的腰,说道:“还好天御集团的慈善没少做。不过以防万一,我听老婆的话,还得再接再厉。”
说着,顾铎一把将沈知言抱了起来,咬着他的耳朵说道:“老婆,把腿盘上来。”
“……”沈知言无语地看了看顾铎,略一用力,就将腿盘到了他的腰间,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说过今晚不做的啊,起火了别赖我。”
顾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将沈知言抵在一棵树上吻了起来。
……
钟叔和吴嫂十分有眼力见的早早地就回了房间,沈知言和顾铎回去的时候根本不见他们的人影。
沈知言心虚地将围巾拉得很高,埋住了嘴巴。他幽幽地看了顾铎一眼,“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啃的?”
顾铎虽然愿意纵着沈知言,但是并不想随意乱背锅,他分辨道:“我力度控制得很好,要不是你非得回击我,根本磕不到。”
沈知言不干了,“那以后我亲你的时候,你也别回击我。”
顾铎抿了抿唇,不说话了。